嵇子玉寻思道:“此间酒保称他做东家,想来必是此间飞仙楼的楼主,适才某家兄弟多有冲撞,怕是此番须不好商量。”
心中兀自嘀嘀咕咕,动作却是不慢,离席躬身唱喏道:“嵇子玉谨参。”
那人见嵇子玉矮小面丑,斜撇一眼,却是全然不睬着,也不还礼,径自饶了过去。嵇子玉非是常人,也自不以为意,回身坐进。柴进指着武氏兄弟对飞仙楼主介绍道:“这位便是此前景阳冈双拳制伏猛虎大虫,武松的便是,身边那位乃是其兄长嵇子玉,就请相见。”
武松听了,看着那飞仙楼主如此怠慢自家哥哥,心中已自有了五六分怒气,只碍于柴进面子,不好发作,此时便随意起身拱了拱手。
那飞仙楼主却懑的不识颜色,大大咧咧地说道:“休拜,起来。”却不躬身答礼。
柴进看了,心中也是有几分不满!却是知其性格如此,不便责问,起身让坐。飞仙楼主亦不相辞让,便去上首就坐。柴进看了,又不喜欢。嵇子玉只得肩下坐了,武松转过面去,冷哼一声,亦就坐了,闷头喝酒。
柴进此时又指着飞仙楼主说道:“此便是飞仙楼主,张狂,人称‘闪电棒’的便是。”
那张狂却不看武家兄弟一眼,语气不满地质问道:“大官人今日何故厚礼管待此人?”
柴进不悦地回道:“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宋江哥哥放心不下二郎,分派小可前来照应,楼主如何轻慢?”
张狂却是不知好歹,继续说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往往泼皮流户都来倚草附木,皆道你是枪棒行家,来投奔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官人如何忒地认真了?” 武松听了心下已自有**分怒火,强自忍耐,并不做声。
柴进说道:“凡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兄弟休要小觑他。”
张狂怪这柴进说“休要小觑他”,便跳起身来大声喝道:“我不信他真有艺业傍身,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好汉。”
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武家二郎,你心下如何?”
嵇子玉不想事情闹僵,到时大家面子上须不甚好看,遂代答道:“某家二哥武艺不精,却是不敢出来献丑。”
张狂心中忖量道:“那人必是不会,心中先怯了。”因此越来挑惹武松使棒。柴进一来要看武松本事;二者要武松赢他,灭那厮威风气焰,因此便戏说道:“且先把酒来吃着,待月亮上来再说。”
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却早月上柳稍来了,照见厅堂里面,挥洒如同白日。
柴进起身道:“二位贤弟这便较量一棒如何?”
嵇子玉暗自肚里寻思道:“这张狂必是柴大官人亲眷,不争叫我兄弟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因此左手微微按着武松。
柴进见武松踌躇,便道:“此位‘闪电棒’也是小兄前几月方才识得武力不凡,此间又无对手。武二郎休得要推辞谦让,小可也正要看二位兄弟的本事。”柴进说这话,原来只怕武松碍着柴进的面皮,不肯使出真本事来。却是不想那武松早便按耐不住,只是苦于哥哥在侧暗阻,不敢违了兄长,撒野放肆。
嵇子玉见柴进细说分明,方才放心,冲着武松微微点了点头。
只见张狂率先起身道:“来,来,来!和你使一棒看。”
大伙儿一齐都哄出雅间,行至楼后花园空地上。酒保拿了一束棍棒来,放在地下。张狂兀自先脱了衣裳,拽扎起裙子,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柴进道:“二郎,请较量一棒。”
武松得了哥哥允诺,跳将出来,道:“大官人,休要笑话。”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张兄请指教。”却是不曾失了礼数。
张狂看了武松犹如闲庭行步,似乎并不将他看在眼内,怒火中烧之下,更是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武松拿着哨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张狂把棒就地下鞭了一顿,冲上前来,直砍武松头上百慧穴。两条汉子就明月地下交手,你来我望,腾挪跳跃,真个精彩好看。怎见是山东大擂,但见:
山东大擂,河北夹枪。青哨棒是呼呼声风,好似风车转动,密不透雨,夹枪棒是巨蟒窠中窜出。青哨棒似连根拔怪树,夹枪棒如遍地卷枯藤。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两条好汉在明月花园地上交手,相斗几十回合,不分胜负,须臾之后,只见武松卖个破绽,便好似力气不支,连连退却。
张狂见他却才棒法势穷力竭了,更是得势不饶人,提起棒挥舞如电,咄咄逼人。
张狂锐气锋芒,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要将武松置于死地。
武松想道:“此人心肠恶毒,无礼之极,此番定要好好教训才是。”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
张狂暴喝一声:“来,来,来!大爷叫你知道厉害!”便使棒盖将过来。武松望后一退,张狂赶入一步,提起棒,舞个碎花儿,又复一棒打将下来。武松看他气息不平,脚步已然零乱,知道这厮穷驴力断,时机来了,便把棒从地下望上重重一挑,直刺张狂面门而来,那张狂哪里想到武松留有余力,措手不及之下,就那里一跳,和身一转,那青哨棒直扫着张狂臁儿骨上,张狂吃不住此等大力,撇了棒,扑地摔倒了,模样好不狼狈。
嵇子玉并柴进心下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言欢。众人一齐大笑。张狂哪里挣扎得起来。众酒保憋着不敢发笑,却是脸也憋地红了,懑的辛苦,众人扶了张狂,羞颜满面,双眼闪过一丝阴毒,也不言语,碍于柴进在此,这便径自下去了。
柴进携住武松的手,再入雅间饮酒,并不以此间是张狂的酒楼而不妥,众人自是欢笑言谈,月下把酒言论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