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切两斤牛肉,三个烧菜,再来一坛陈年花雕好酒!”
嵇子玉闻听得一把粗豪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由得扭头向那汉子望去。
但见得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嵇子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方面长身,宽胸粗膀,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眉宇间不怒自威。
嵇子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往时听得有人自吹自擂什么英雄气概,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雄气概四字!”
此时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一大坛花雕酒,此外更无别样。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嵇子玉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嵇子玉正感寂寞无聊,见了此等英雄人物自是要好好的结交一番,当下便招呼跑堂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爷台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儿。”
那大汉听到嵇子玉言语豪爽,回头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嵇子玉有心要和他攀谈几句,以解心中寂寞,当下将手中酒壶端了起来,行到那汉子桌旁。
“不知兄台是否介意在下前来叨扰?”
“自然不会,兄台自便就是,在下还要谢过刚才兄弟的慷慨啊!”那大汉亦是豪爽之人,说着便将手中大碗端将起来,朝着嵇子玉摇了摇,一口便及喝干,面色也不变一下,当真是好酒量。
嵇子玉自也不甘示弱,同样将手中酒壶里的水酒倒入碗中,举杯一饮而尽。
“好爽快!来!咱们再来干杯!”那汉子说着便又要将坛中美酒倒入碗中。
嵇子玉伸手轻轻按住那大汉提着坛子的手臂,摇了摇头,见那汉子似乎眼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嵇子玉顺手将自己桌子上的酒坛提了过来,左手拍开封泥,提将起来,右手托着坛底,张开大口,犹如鲸鱼倒吸海水一般,顷刻之间便将那坛怕不有十斤分量的女儿红灌入腹中,且并未有一滴酒水飞溅四溢。
嵇子玉伸手抹了抹嘴,心中一股火焰升起,顿时豪气干云地叫道:“小二,快快去将你们这里最好的美酒菜肴搬将出来,在下今日要与这位兄弟一醉方休,哈哈哈哈!爽快!”嵇子玉此时心境已有变化,面色心情随时跟着心境而改变,做事全凭一己喜好,放荡不羁,当真可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亦被激起了胸中豪气,哈哈大笑,说道:“真是豪爽汉子!”端起酒坛来,也是仰脖子喝干。
过不多时,那小二便将桌上酒菜换了下去,从新配置,又提了几坛上好佳酿放置桌旁,看着两人斗酒,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心下骇然。
嵇子玉夹一筷子菜肴,便大干一口美酒,不晓片刻两坛米酒便及告缶,自有那小厮前去将酒坛拿来,这下子便轰动了酒楼上下一干豪客,纷纷叫嚷着前来观看。
两人你来我往,灌酒吃肉夹菜碰杯,对饮换盏,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小二,再来十坛,今天咱们要尽兴而归!”嵇子玉挥手叫道。
那身旁伺候的小厮哭丧着一张胖胖的圆脸,叫苦道:“两位大爷!小店里的酒菜差不多都叫您二位给吃光了!您这叫小的又去哪里拿酒来啊!”
嵇子玉冷哼一声,心中知晓这店家害怕自己二人吃了这么多东西撒手走人,因此不再供应,他才不信偌大扬州城里首屈一指的锦湘楼会断了酒菜,说出去谁人相信。当即便要发作出来。
“呵呵!兄弟,我看这酒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还是走吧!”那大汉指了指酒楼地板上四处滚放着他们吃空的酒坛,桌子上的菜肴亦是被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尽,油水亦不剩半滴。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齐声开怀大笑,声震四邻!
看来这酒楼掌柜的是将自己二人看做是逃难的人了,只是由于嵇子玉衣着华美,面貌清雅,颇似是一介富贵公子哥儿模样,不然早便断了酒菜,将他二人乱棍扫出门去了!
“好!今日看在兄弟面子上暂且饶过你这冒犯之罪,若有下次,定不甘休!”
当下嵇子玉心情畅快,自也不再为难那小厮,随手自怀中摸出一锭银两抛了过去,右手搭着那汉子的肩背,两人摇摇晃晃地步出门去。
那青衣小厮手捧着一大锭银两,双眼放光,拿到嘴里咬了一下,试了试成色,连忙追了出来,高声叫道:“多谢大爷打赏,多谢大爷打赏,大爷下次若是再来,小的定当倾家荡产为大爷将酒菜置办妥当,二位爷请走好!天黑小心路滑!小的下次必定悉心配置佳肴恭迎大爷驾临!”
……
两人一直走出老远,还依然传来那小厮卖力的讨好声,更是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