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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0各方准备

    山西的急报犹如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之前,大家的视线都放在冯保身上,想看看这个大奸佞最后会受到皇帝什么惩罚。

    可是,在知道山西灾情如此严重后,绝大部分官员都把注意力转移到那里。

    大明朝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朝廷财政收入连年暴涨,不仅因为大批积欠田赋的收回,更有四大对外通商口岸关税和牙行换帖银所带来的巨额税银。

    过去的大明朝廷,名义上拥有每年三千万两白银的税收,但其中大头一直都是田赋这样的实物赋税,现银不过二、三百万两。

    而到今日,朝廷赋税逼近三千七百万两,现银收入接近六百万两,实现翻倍。

    户部宝源局那边,每年也能稳定给户部上缴二十万两银子的铸币利润。

    现今大明各地,市面流通的也是官铸铜钱和银币,私钱已经彻底退出市场,而新铸造的银币,有迹象显示其中部份被夷商拿走,在东亚各地港口进行流通。

    大明铸造的银币,可比墨西哥鹰洋标准好看的多。

    实际上,因为有中国的铸造技术,西班牙鹰洋在很长时间里都被嘲笑是一个个银疙瘩,根本没人认为那是银币。

    特别是在看到大明铸造的银币,夷商接触到中国千年前铸造的铜钱后,他们自己都已经没有底气说手里的鹰洋是银币。

    确确实实,不管怎么看,他们的鹰洋更像个银饼,还是被人咬了无数口的银饼。

    就在大家议论山西救灾事情的时候,从户部出来的张学颜,陈炌回到各自衙门,马上召集人手。

    户部发出一连串的命令,下令让属于北直隶的真定府、顺德府,隶属于河南布政使司的洛阳府和怀庆府,立刻打开府库向山西调粮。

    信使揣着该有户部大印的文书出城,快马加鞭把调粮文书送到各地官府手里。

    而都察院山西道、河南道、陕西道则挑选御史连夜出城,前往山西巡查。

    他们虽然和锦衣卫一起行动,但最后陈炌还是选择各自单独走,一明一暗的方式对山西进行摸排。

    他这样,其实也是在点醒派出去的御史,不要妄想瞒天过海。

    他们的巡查若是不尽心,锦衣卫那边是可能发现端倪,打小报告上来的。

    说到底,他也怕御史出去以后快速堕落,被银弹打倒,到时候丢的就是都察院的脸。

    有锦衣卫在暗处收集线索、证据,那这些御史就算想徇私心里也得掂量掂量。

    而万历皇帝,本来好好的心情被魏广德奏上来这件事儿搞的很是恼火。

    饿殍遍野,朝廷才知道,即便内阁已经下达紧急救灾命令,但苦果已经酿下。

    “这是臣的失职,情愿接受陛下处罚。”

    魏广德在乾清宫里承认了错误,当然不过是在皇帝面前做个姿态。

    万历皇帝虽然年轻,在张居正的教育也不是盖的,魏广德更是教会他看穿事件表面,探寻实质,所以看完奏疏很容易就发现其实问题出在山西,朝廷迟迟得不到奏报都是山西官场出了问题。

    再联想到魏广德处理此事几乎没让张四维沾手,不自觉就让小皇帝脑补出一点东西。

    “魏师傅不必自责,此事我看还是山西那边的问题。

    此事就交给内阁处理,朕只看结果。

    所有犯官押回京城,朕要亲自审审他们,为何心肠如此歹毒,竟置万千黎民生命于不顾,做下这等骇人之事。”

    万历皇帝心里有气,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万历皇帝想的就是要做一个有为明君,自然眼里容不得沙子。

    此事,他是真要把人抓到京城,让锦衣卫严审,势必要扒出幕后黑手来。

    就算在此以前,他刚刚借助某人之手,整垮了一个仇人,可如果其人真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万历皇帝也会毫不留情举起屠刀,对他动手。

    听到皇帝这么说,魏广德马上说道;“臣已经联络了都察院和锦衣卫,让他们一明一暗密查山西官场,相信定然可以将不法之徒尽数捉拿,不会有漏网之鱼。”

    万历皇帝对魏广德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知道利用明暗两手进行调查。

    这也是万历皇帝亲政时间不长,许多过去交出去的权利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否则一个圣明天子其实是很难接受自己的亲军居然可以被外朝大臣指挥。

    即便是内阁首辅,也是不行的。

    不过,因为之前就允许魏广德动用锦衣卫办事儿,所以万历皇帝此事还没往这块去想。

    至于魏广德再次退出乾清宫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小得意的。

    这次上报山西灾情,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叫上张四维和申时行。

    因为魏广德心里其实就有自己的算盘,看着好像是他一个人扛下所有,独自承担了皇帝的怒火,传出去谁不得说他一声,首辅大气。

    可实际上,通过强调这次山西灾情,多多少少会在皇帝心里种下一颗对张四维不信任的种子。

    张四维是山西人,按说就算不通过山西衙门的上报,他通过家书也会知道山西的情况。

    但是,张四维之前并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

    当然,这并不能说张四维知情不报,或许他也被家人隐瞒,但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失职。

    魏广德不带他来乾清宫,自然也不能带申时行,否则就是明摆着不信任张四维。

    这对于现今要营造内阁和平稳定氛围的魏广德来说是不利的,所以干脆他一个人来上报。

    就是这样悄然之间,润物细无声的把他不信任张四维的情绪表露在皇帝面前,也让皇帝心里有了这颗种子。

    将来他不管是如何针对张四维,万历皇帝心里多少都会想到此事,进而加重倒向己方的筹码。

    不做不错这话没错,但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一样被人利用,只不过效果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对于低品级官员,这么选择没错,可到了阁臣这个程度,积极争取皇帝的好感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事儿,张四维该做的恰恰就是勇于担当,主动面向皇帝认错,主动承担追查此事的责任,即便是自己家族也涉入其中,也应该大义灭亲,以此赢得皇帝的信任。

    没有皇帝的信任,想要取代魏广德成为首辅,那是想屁吃。

    皇帝是不可能把小家看的比大家重要的阁臣担任首辅一职的,那和让小偷做库管没区别。

    而此时的张四维,满脑子想的还是避嫌,尽量不参与此事。

    何况,他确确实实不知情。

    回到值房,魏广德这才开始处理自己分到的那些奏疏。

    公务还是要办的,只是下午的时候,户部和都察院就把文书递送到内阁,让他知道此事两大衙门已经开始处理。

    魏广德在此刻,也才想到之前万历皇帝在乾清宫说的事儿,希望调集更多精锐兵马助战。

    想想,魏广德还是拿出便条,写了张条子,让芦布安排人送到兵部。

    皇帝的意志,他们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明面上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

    而之后,自然就是等到了散衙前,把张四维和申时行叫到这里,给他们看看户部和都察院报上来的文书,今天的差事儿就算完成。

    而魏广德给兵部的条子,落到张科手里,倒是引起他的重视。

    此次北军主力是辽东兵马,近半戚继光训练的新兵营被作为精锐投入石见北线,阻挡织田氏家族和北条氏的兵马南下石见地区。

    这个时候,辽东只保留较少的新军策应,再有蓟镇和宣府兵马,北方防线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是为什么调动蓟镇兵马为后援而没有第一时间登船调往倭国。

    辽东、蓟镇和宣大这三地,一向是大明朝廷北方防线的重点,敢调动辽东兵马远征,也是因为这两年戚继光在辽地大兴防御工事的结果。

    历史上,这一时期大明的主要防御工事被放在蓟镇,不过随着戚继光北调,于是就在辽东扎根。

    当然,董一元负责的蓟镇也在边境重要隘口重建了一批镇堡。

    倒是宣府,出长城沿线有山地外,内部是一马平川,几乎无隘口可守,所以重点还是训练两支骑营。

    特别是当初马芳因为对训练的严格要求,翁万达打造的千支百出佛郎机早已经残旧不堪用,所以马芳在时就不断向兵部讨要新铸造的百出佛郎机。

    不过兵部却拿不出马芳索要的火器,而现在麻贵接任宣府总兵官后,也是按照马芳的规划,希望两支骑营都能大量装备这种火器,而不是用三眼铳代替。

    是的,百出佛郎机不能使用后,火器手只得换装三眼铳,这东西兵部倒是送了不少来,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都能使用。

    打完火器可以当铁锤作战,确实很是实用。

    此时张科就在盘算北地各镇,还有那些镇能够抽调出兵马。

    只不过算来算去,似乎都找不到优质的兵源。

    南军目前看来是放心的,陆战主力是南海水师的陆师和浙江紧急召集的浙兵营,这营兵马都是按照戚家军的方式训练出来,以火器和鸳鸯阵对敌,足有八千人之多。

    在石见南线,还能获得水师助战,只是对上毛利家那点残兵败将,自然底气十足。

    “难道真要调狼兵参战?”

    此时,张科脑海里出现了那支他曾经指挥过,作战骁勇但是军纪不强的土兵。

    说实话,如果只看大明卫所兵的话,狼兵无疑是重要战力。

    但是在看过这些年各镇编练的新兵后,张科其实对狼兵的重视程度就大大降低了。

    实在是差的太远,除非编入军队中,从临时招募的雇佣兵变成长期成建制训练的营兵。

    思考片刻后,张科终于还是做出决定,立即在广西招募三千狼兵,补充北线军团,作为和倭国军队近战的主要武装力量。

    据锦衣卫情报,石见地区是丘陵地形,山势起伏,或许这些善于山地作战的狼兵能够起到奇效。

    至于后世名声更响亮的白杆兵,此时还未真正出现。

    白杆兵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是十多年后,大明西南播州土司造反。

    朝廷征调湖广、四川、贵州等地兵马和土司招募的土兵围剿播州杨应龙叛乱,四川石柱马千乘,也就是历史上有名女将秦良玉的丈夫,招募族中壮丁组建了白杆兵。

    他们采用白蜡木制作长矛,利用当地土家族的攀爬技巧训练。

    白杆兵首次投入实战,凭借长矛和铁环组成的“蜈蚣梯“成功攻上90丈高的悬崖,缴获大量盔甲装备,此役也让白杆兵名声大噪。

    当白杆兵传到秦良玉手中后,因为在辽东战绩,不仅让白杆兵之名广为流传,更是让秦良玉成为明史中唯一的女将,单独立传。

    所以此时张科首先想到的,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的白杆兵,而是更广为人知的狼兵。

    做了决定,张科马上叫来官员,把差事安排下去。

    一方面向广西发文召集三千狼兵,一边写公文上报朝廷。

    魏广德是在第二日才看到兵部文书,知道张科因为昨天的纸条,增调了三千狼兵助战。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就算打满全场,满打满算也不过多支出十万两银子而已。

    在以前,这是一笔天大的开销,可现在自然算不得多。

    朝廷上下开始为赈济山西忙碌,兵部则一直为大军东征做着各项准备,而此时长芦盐场,巡盐御史曹一夔放下手中毛笔,静静看着面前刚刚完成的盐政九事奏疏。

    成为巡盐御史,曹一夔经过多年了解,已经越来越意识到大明盐政存在的各种问题。

    他想要逐步改变当下盐政之中的弊政,逐渐完善一条更加有利于天下的盐政。

    此时明朝盐政已经经历数次变革,和明初相比大大不同。

    最大的不同在于余盐,过去所有盐户出盐皆卖给各大盐场,然后配给到后来直接以盐引发卖给盐商。

    但是现在盐户出产食盐已经不再卖给盐场,而是直接卖给盐商。

    盐商凭借盐引运输、销售食盐,而盐场每年收取盐商固定盐税,这让大明朝廷对盐业的掌控越来越弱,盐税收入看似比之以前增加不少,但实际上庞大的盐税也只能收取很少一部分。

    因为盐商相互之间勾接,官盐私盐混杂,压低出盐量而逃税。

    在曹一夔看来,官买盐再发售给盐商,才能杜绝这种偷逃税的行为,这就是他条陈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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