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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周彻到此,汉民何在!?

    仓促间,右贤王抬手,大槊在臂铠上沉重一击。

    他的整条胳膊又麻又痛,沉了下去;多年疆场生涯,虽身居高位,但他的反应丝毫不慢。

    趁这个功夫已然拔步后撤,周彻只来得及将大槊往前探出稍许,却在对方头侧。

    这样的距离,抽回刺击是来不及的,周彻再度猛地一摆槊尾,敲向对方头颅!

    咚!

    头盔是铁的,自然打不破,但震击还是难免的。

    这一击敲的右贤王踉跄后退,险些跌倒,眼前已是一阵星花。

    面前得势之人,比捅他女儿的时候还凶,大槊又扎了过来!

    幸好身边护卫反应过来,扶人的扶人,遮拦的遮拦。

    就此,双方之战猝然而发

    这是一场典型的遭遇战,双方都没有准备,也没有阵型,就像街头的混混汇拢,乌泱泱凑上去就是枪刺刀砍。

    双方都是驰少兵以援大城,带的都是精锐敢战的勇士。

    右贤王背靠大军,驰向晋阳,军心稳定,目标明确;周彻来时,大夏军杀下羊头山,他后面也有队伍,自不是孤军……因此,双方各方面几乎等同。

    那唯一能对比的,就是哪方手段更狠、更能打了!

    “压……压上去!”

    右贤王捂着脸部,剧痛未散,但他还是果断下达了命令。

    一股滚烫黏糊而下,他伸手迅速擦去,而后站稳了身子,防止被下面的人察觉异常而影响军心。

    望着前方那道年轻的身影,他心里一阵寒。

    双方都是彼此国中的高层,右贤王见过周彻的画像,也在阵前远观过。

    方才见面之时,说着缓慢,实则也就是一瞬,这周彻连个思考迟疑都没有,冲着自己便一槊舞来……心不是一般的狠,反应也不是一般的快!

    喊杀声中,双方人马皆不示弱,撞作一团。

    夏原两方,二十余万兵力于前线纠缠,此刻双方的胜负天平,却又压到了这各自数千人的厮杀中。

    而决定这数千人胜负的,或许又是前面那最能打的几百人!

    国与国之间,荣誉或灾难,有时候就真真切切系在那少数敢死的武夫身上。

    “驱逐外虏,复我河山!生擒萧后,就在此战!”

    乱军之中,不知谁人大吼,引的汉军咆哮,势如虎狼,疯狂前压。

    右贤王所部,虽也善战,但此刻颇有以短击长的意思——西原人善用的是弓箭、弓箭还是弓箭!

    弓箭发挥不出优点,在几次猛烈的对撞后,中间伏尸数百,血水沿着芦坡染入河中。

    而这当中,毙命的西原军数量比汉人多出太多。

    战斗模式、甲胄、兵器等等方面,汉人皆占优势。

    更重要的是——六皇子那面大旗始终屹立不倒,不断往前推进:皇子未曾退缩,他亦在冲阵!

    若在芦苇荡外看去,便清晰可见,那面旗压着西原军一直后退。

    这样的战法简单、有效,却也危险。

    危险是因为目标明确,甚至不用右贤王开口,西原军中的强者都会自发冲向那面旗帜。

    但周彻敢竖旗,自是有其底气所在,赵佐这样勇冠三军的悍猛之士,紧紧守在他身侧,已枪挑数将!

    西原军突破无望。

    “顶住!务必顶住!”

    右贤王按着头盔。

    混战当中,他已被亲卫扶上了马背,一名健壮将领走到他跟前,道:“顶不住!”

    “混账!”右贤王气的大骂:“萧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顶不住,他便要去晋阳!”

    “晋阳有守,他们人不多。”萧勇道:“我们的人马随后就来,他会被堵死在城下。”

    “他敢出击,自有其信心所在。晋阳城中,百姓皆人心思汉,见周彻来,必群起响应!”右贤王道:“我们冒不起险,如果晋阳守不住,整个太原和定阳都会失守,大军就白来了!”

    兴战一场,女帝亲征,耗军、民数十万,钱粮不计其数,结果除了死了几个王外,未得寸土……这样的挫折,对于西原、对于萧氏而言,打击是巨大的。

    会影响到萧后对整个西原的统治根基。

    “那也没有办法了。”萧勇叹息,转身指着交战处:“您看,再不撤,我们的精锐就全折进去了……顶不住的。”

    右贤王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望着自家在对拼中不断倒地的勇士,心头一阵发堵。

    能说这些将士不用命吗?

    奈何这个世间,是真的有强弱高低的。

    望着那面在血海中飘荡的大纛,他满是无奈——奈何周彻此番出击,名望是加持于身,不可破碎的!

    他在,军心便在,所向披靡之势已成,自己又怎能以弱胜强呢?

    他出神时候,那面大纛又推进了不少,后退的西原兵马,已经冲到右贤王身上。

    一匹战马负伤,竟受惊乱蹿,撞向右贤王,萧勇一掌掴出,正中马颈天柱穴,那马如遭雷击,浑身骨酥肉软,轰然倒下。

    “现在脱身,速告知陛下,才有可能救下晋阳!“萧勇道。

    右贤王没受伤,却将铁盔落下,惊醒点头:“是,撤!”

    这场遭遇战,来的凶猛,也去的迅捷,除了原地抛下许多尸体外,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等到清晨太阳彻底爬起时,只有接着芦苇荡的河水里染成了一片红色。

    有尸体从杂草中滚出,探入河内,水里的杂鱼聚拢过来,汇在尸旁啃咬着。

    有西原人的,也有汉人的……

    是的,右贤王飞速撤去,周彻同样迅速离开,根本来不及收敛阵亡将士的尸身!

    ——南边,双方混战或接或离,且战且走;

    ——萧贤王后退整军,安排快马去寻萧后后,又让萧勇带上整顿好的两千快马,去跟上周彻;

    ——周彻率部直取晋阳城。

    途中过一处,略有缓坡,贾道提议:“殿下当于此分兵一支。”

    周彻立即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会分兵跟我?”

    “必然!”贾道点头:“谁都知道晋阳紧要,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分兵太多,恐克城艰难;分兵少,恐退不得敌军。”赵佐道。

    周彻扯住缰绳,观前后地势,指着一条蜿蜒上侧坡的小道,问赵佐:“你于此处,可能走马?”

    赵佐看了一眼,颔首:“可以。”

    “邓清,率千人留下,三个时辰内,如果敌人还没赶上来,你便赶来晋阳便是。”

    “是!”

    周彻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内,萧勇来了。

    看到结阵在此的邓清,萧勇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进攻,有可能击溃对方,从而更进一步威胁到去击晋阳的周彻,但也有可能被对方挫败;

    守在这,那自己的价值便是拖住这一千人。

    思索后,他将手一挥:“探清周围,看看是否有埋伏!”

    “是!”

    在斥候摸清基本状况后,萧勇动手了。

    他先是以骑射靠近——邓清的人全员举盾。

    萧勇衡量过后,认为己方兵力占优,可以胜之。

    他用战戈指着前方军阵:“击破此阵,护下晋阳,我向诸位承诺,太原丰沃的土地必有你们一份!守住太原,你们是首功!”

    战斗再次爆发。

    萧勇亲涉入战阵。

    此人能护住右贤王身旁,且在此时担下重任,却有过人之处。

    他亲自突阵,战戈接连破甲二十余具,撼动阵型。

    邓清没有退缩,果断迎了上去。

    斗到十余回合,邓清只觉后背冒汗,两臂发酸,便往坡底下撤去。

    萧勇见对方露出疲态,一声怒喝,神威更展,一戈斩下,几乎将邓清立劈——邓清后仰闪过,战马却没能幸免,哀鸣倒下。

    邓清落地翻滚时,萧勇提戈便刺。

    主将落马,使得军阵松动加剧。

    就在这时,萧勇军侧阵型松动,呼声大起:“汉将至!”

    这是他们第一波喊。

    原来,矮坡上一将出,白马银枪,驰骋入阵。

    西原军意识到此人不凡后,立马有人堆上,于是发出第三呼:“诛汉将!”

    赵佐马撞入阵,枪尖撩动,像是夜里的萤火,如风吹的柳叶,急光般闪动,精准的切开一副副喉管。

    杀气到处,乱砍军将,撞得阵型如波开浪裂。

    西原军远处的人支援不及,近处的敌人抵挡不住,于是发出第三呼:“不可敌!”

    砰!

    萧勇一戈扎进土里。

    这一声呼,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顾不得逃窜的邓清,回头去看。

    只见一道银光从泼血中腾出,径取自己。

    萧勇欲抬战戈,已是措手不及,只能拼命侧身去闪。

    银枪起处,萧勇翻身落马!

    “将军!”

    左右骇然,舍命去救,疯扑赵佐。

    赵佐拔剑出鞘,枪挑剑劈,杀人如麻。

    邓清顾不得狼狈,急切大叫:“杀……杀回去!”

    大夏将士受激,如群狼扑回。

    几个健壮的西原力士,拖着倒在地上的萧勇便走。

    一日两败,纵是精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西原军溃散而走。

    赵佐不曾远追,回来寻邓清:“可无碍?”

    邓清摇头:“多……多……多亏将军,我算是……丢人了!”

    赵佐一笑,拍对方肩膀,道:“邓兄长于用兵,我不过一武夫而已。”

    对于这样的谦词,丝毫不影响邓清心中的敬佩之情。

    用兵之能姑且不谈,单是这样的武勇丢到战场上,谁能无视?

    关键时刻,甚至能左右战局胜负。

    ——夜,晋阳城,城门紧闭。

    没有任何前奏,鼓声突然敲响。

    倚在城墙上睡觉的西原军猛然一惊,将头往城垛里探出去看时,一箭射中他的面门。

    其人惨嚎一声,捂着面门倒下。

    周彻收起弓,喝道:“进攻!”

    ——嗖!

    预备好的强弓直接抛箭,军士骑改步,用铁索梯开始攀城。

    ——咚咚咚!

    城楼上惊锣敲响。

    “大夏军攻城来!”

    动作快、下手狠、没有前奏,这就是周彻的打仗风格。

    这就像两人斗殴,多数人需要蓄势或发出警告,但周彻不是——此人或许心里已经打算对你动刀子,但又尽量在动手前隐藏自己的行动,使你放松警惕;等你准备不足时,冲你最要命的地方果断出刀!

    或许仓促出刀会导致力道不足,但他的战术思想是:先把刀子扎下去再说!

    在周彻抵达之前,西原守将已经得知萧后后撤的消息,但他没想到先到这的会是大夏人。

    那西原大军呢?莫非已败?

    “西原军已败!”

    “萧后已被擒!”

    “右贤王头颅在此!”

    有人将右贤王的镶金狼头盔挑起。

    城楼上,守军人心大动。

    更要命的是,听到鼓声后,晋阳城内的百姓推开了门窗。

    “鼓声……是汉家的战鼓声!”

    “城楼上在厮杀,是我们的人杀回来了!”

    有胆大的少年郎,在街头巷尾里奔驰、呼叫。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宅门,以致大道堵塞,甚至阻碍了城内的兵员调动。

    守将头大,立即下令镇压:“所有人禁足户内,敢出门者,杀无赦!”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人立威。

    有军官亲自弯弓,射向那名奔走传号的少年。

    少年听到箭声,一翻身竟躲了过去,他捡起落地的箭,蹿进了房中。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弓跑了出来,对准那西原军官射了回去,大喊道:“策应我军,里应外合!”

    军官躲过了这一箭,但面色却变得极端可怕。

    少年喊出的话,远比这一箭来的威力大!

    他用刀一指,怒喝道:“抓住他!杀了他!”

    少年一箭不中,转身就蹿进了巷中,大呼不止:“大家都回家抄家伙,里应外合,西原人敌不住的!”

    “里应外合,西原人敌不住的——”

    城内混乱加剧,城上反而调兵下来,防止随时可能行动的汉民,将他们驱回屋内。

    汉民中,成年男子眼神晃动,皆有心思。

    “回去!”

    “速回!”

    “再不回,全杀了!”

    西原军持刀来。

    男人们彼此看了看,又看了看对方的兵器、身边的家小,终是退缩了,往后走去。

    哗!

    就在这时,城楼上炸开一团火。

    原来是一个火盆被挑翻。

    火光中,一面黄色大纛猎猎作响,卷上城来。

    有人识得,指着大叫:“六皇子的大纛!”

    那面旗悬在攀城位置,一阵摇晃,屡次进退后,终于推到了城墙上一角。

    西原军也疯了,疯狂往那面旗帜所在压去。

    旗下,出现一道人影,望着城内,发出了喝声:“周彻到此,汉民何在!?”

    “把他驱下去,把他驱下去!”

    城门楼上,守将急的大叫。

    城内压力很大,如果再让百姓们看到周彻漏面——皇子都不要命的冲城来光复失地了,那些老实人只怕也要撇下性命拼命了!

    至于杀死周彻,他当然想,问题是做不到啊——对方身边全是百战猛锐之士,岂是好杀的?

    倒是有城下的西原军回头,向高处的周彻抛箭过来。

    立即有亲卫举盾,遮在周彻面前。

    纠缠中,邻城门的百姓转身,跑回了屋内。

    负责镇压的西原军,齐齐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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