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鸦雀无声。
风穿过飞檐,拂动殿角玉铃,发出一声极轻的清响,像是无声之中唯一尚存的一缕回音。
满朝文武,无人出声。
清流之列,俱是满面死灰。
新党之列,却已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尤其是林志远。
他站在百官前列,身姿笔挺,衣袍平整,像是已在心中走过了那最后一段登堂之路。
他是胜者——
或者说,原以为是。
中相许居正的罢免,已是众所皆知的事,新党联名上表多日,内外督促至今,今日终于一锤定音。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等得太稳,稳得以为结局早已注定。
王擎重站在他身后,眸光冷静如水。
朝中三相之位,左右中各执其势,如今中相许居正罢,左相本已落入林志远手中,右相霍纲虽尚存,却已摇摇欲坠。
若今朝顺势定下左相人选,再辅以数日内的官制调拨,新党掌朝,几成定局。
所以,林志远稳了。
稳得不止是心中笃定,连脚下都仿佛踩着稳固的台阶,等着那句圣旨从龙椅之上落下,为他加印正名。
他甚至已想好辞令。
“承陛下厚恩,臣必以赤胆忠心,佐政清明。”
他等着,只需一句话。
一句“林志远,任左相”,便是他十余年寒暑图谋的终点,也是他通向新朝第一辅臣的起点。
那是一座顶峰,一旦登临,便再无旁人可及。
可就在这时。
坐于九重阶上的帝王,缓缓开口:
“左相之位——亦有变动。”
语出如风雷!
轰然之间,百官皆震!
林志远脑中一声巨响,只觉耳畔轰鸣,像是有万千金铁同时交击。
他的眼神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重锤当头砸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甚至未能反应过来那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变动?”
“左相……也变动?”
这句话太短。
短得不像是人事调令,更像是……
更像是,前兆。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皮狂跳。
后背,一滴冷汗从脖颈滑落,淌入腰带之中。
他下意识看向王擎重。
王擎重亦神色突变,眉头陡然拧起,嘴唇紧抿。
在那瞬间,整座太和殿似乎被这短短数字凝固,朝中之人面面相觑,神情错愕,呼吸都不敢再深一分。
不是只有林志远愣住。
就连新党诸人——
户部侍郎卢涣,刑部推事石重远,工部侍郎项玉成,甚至尚书台三司的中郎、史官,皆是眼露疑色。
他们一个个向前方张望,却见林志远纹丝不动,额角青筋微突,拳头几乎握到骨节发白。
“变动”二字,从帝王之口说出,绝无含糊之意。
尤其在此等场合,此等节骨眼上,说出“变动”二字——便不是调和、不是暂代,而是推翻、是重定。
林志远的左相之位……
难不成……也保不住?
这一瞬,所有新党成员脑中皆是一震。
他们来不及思考逻辑,也来不及寻找理由。
满殿寂静之中,唯一清晰的,就是心跳——狂跳!
他们看着林志远,却见他依旧一言未发,只是眉角微颤,牙关紧咬,仿佛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惶恐与羞愤。
清流一列,此时也不再低头默哀。
原本他们早已心如死灰,连许居正之罢都默然接受,甚至连恳请之力都被“朕意已决”四字斩断。
可这一句“左相之位,亦有变动”,却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郭仪眼神剧烈波动,险些未能稳住气息。
边孟广瞪大了眼,仿佛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霍纲神情亦动,只是深吸一口气,未发一言。
哪怕是早已彻底失望的许居正,也于此刻微微抬起了头,眼中首次露出些许波澜。
这一瞬,整个朝堂皆在暗中交换眼神。
“左相……本就已经上任了不是么?”
“这‘变动’,又是何意?”
“难不成……陛下连林志远也要动?”
“可他是新党之人啊,是王擎重亲推之人!”
“中相刚罢,左相又动?”
“那朝纲之位……还如何维持?”
太多疑问,在这一刹涌入人心。
众人疑惑,众人错愕,众人震动——
却无人敢问。
因为帝王尚未说明。
殿上。
林志远站在列中,呼吸急促。
他忽觉衣襟紧绷,仿佛连脚下的地砖都在往下沉。
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出声,喉间却仿佛卡了一枚灼烧的铁丸,令他一字难吐。
“变动……”
“左相也变动……”
“我才……上任不到半月!”
“新党刚刚取得主场之势!”
“为什么要变?”
“为何罢我?!”
王擎重亦面色阴沉,双眉紧锁。
这是他未曾料到的一步。
他是局中人,操盘者,自诩对天子的性情与脉络已然了然于心。
可这一句突如其来的“亦有变动”,却如一柄利剑,刺破了他所布之局。
清流震动,新党错愕,满朝震惊。
而那位站在九重阶上的少年天子——
却仿佛并不曾看见这下方百官的惊骇与茫然。
他只静静坐着,目光淡然,神色平和。
殿内风声穿殿,鼓动衣袍猎猎作响。
可那年轻的君王,眸光却如冷月之锋,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就在此刻,许多人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今日之朝,恐怕……远未结束。
陛下真正的旨意,还未说出。
这一切,可能……才刚刚开始。
太和殿中,气息沉凝如铁水欲沸。
所有人都屏息静待,只因龙椅之上的那一句“左相之位,亦有变动”,一语如雷,震得朝局几近翻覆。
林志远的脸色早已僵住,心头一片荒乱。
这一刻,他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腾起,一路蔓延到头顶,仿佛有无形冰刃悬在头上,随时会斩落。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
他不过才上任左相数日,新党方才布局完毕,前线得地、后方控人,如今最应是收网之时,为何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竟落在他头上?
他忍不住转头,神色惊疑,眼中满是惊愕与求解,投向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
——王擎重。
朝中新党的主脑。
大尧权臣的顶峰。
若说此局有人知情,那也唯有此人。
可王擎重此刻眉头紧锁,神色沉凝,并未如往常一般含笑镇场,似乎他自己,也并未得闻这道圣意。
林志远心底骤然掠过一阵不安,心绪翻涌如潮,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慌乱。
可就在这时,王擎重忽然侧身,微微靠近,一句低语穿过众声沉寂,轻轻传入耳中:
“莫慌。”
林志远一愣,仿佛被人猛然按住了心脉。
“中相空悬,许中相已罢,左右二相必有一人递补。”
“你左相才入,不调你,调谁?”
“中相为枢中之首,权大责重,若你能从左转中……”
王擎重顿了顿,压低声音,声音中带上几分笃定:
“那就是飞升。”
林志远眼神骤然一震。
飞升。
两个字,如醍醐灌顶,仿佛将他从半空中拉回地面,又推上一道更高的云巅。
是了。
是了啊!
他怎会如此慌乱!
陛下既已罢中相,岂会让这一重位虚悬无主?
当下三相之中,右相霍纲乃老臣,年迈守旧,根基虽厚却不中天子之意;而左相才接印绶,如今若要调补,最合适者,不正是他林志远么?
况且……
中相乃三相之首!
若能封中相,辅朝总政,不但权责更大,连礼制威望也要高于左右!
如此算来,这哪里是罢黜?
分明是升任!
林志远原本紧绷的面容,在这一念之间,悄然一松。
额角冷汗虽未干,唇角却隐隐浮出一抹被压抑着的喜色。
他没有动,也未出声。
只是下意识抬了抬下巴,挺直了背脊。
身姿,已然不再战栗。
神情,重新恢复那份他一贯骄傲自负的神色。
他眼中重新泛起精光,一双目光几不可查地掠过下方百官,仿佛在预先度量自己的未来。
是了。
谁说“变动”就是贬?
若能自左相之列,登中相之席,他林志远,便可一跃而成王擎重之下、百臣之上之人。
如今,许居正已罢,中枢空悬,正是天子广纳“有为之臣”之时。
而自己,恰恰就是这“有为之臣”。
他挺直了腰杆。
不再是前刻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是胸有成竹,眼含光芒,像是在等待龙椅之上再落下一语——
“林志远,拜中相。”
而他,将欣然应诏,登堂入阁,天下侧目!
……
清流阵中。
却是另一番景象。
边孟广眼中浮现异色,凑近霍纲低声道:
“你听清楚了吗?陛下说,‘左相亦有变动’……”
“可他,并未提谁接任中相。”
“会不会是……”
霍纲侧首看了他一眼,眉头已深皱。
“你想说什么?”
边孟广喉咙滚动,强压着内心的不安与猜测,一字一句低声道:
“会不会是……林志远调去做中相?”
霍纲心头一震,眉间骤凝。
身旁几位清流官员听到这句话,原本因“左相变动”而升起的一丝希望顿时烟消云散,一个个脸色再变,仿佛被人泼了冷水!
若是林志远只是“左相”——虽为新党旗手,却尚在边席之列。
可一旦居于“中相”之位……
那便是名正言顺,执掌朝纲、主议国政!
那就不仅是“官升一级”那样简单。
而是“掌舵大尧”!
那是许居正的位置,是他们这数十年来,唯一能在庙堂之中守护清正之道的位置。
若那位置,被林志远坐上了。
那清流……真的无一立锥之地。
“不会吧……”一位年少御史咬唇低语,“若陛下真调他入中相,那我等……”
“便是连言政之权,也要失了。”
“可他不是才上任左相么……”郭仪身后的心腹亦低声喃喃,神色惨然,“若左相都能升为中相,那便是——我们这些人,再无可能。”
一时间,原本还因“左相之变”而略微重燃希望的清流阵营,顿时重归死寂。
那一张张面孔上,布满失望与悲凉。
他们虽心生警惕,却又不得不承认:以目前的局势、陛下近期之态势而言,这样的安排,反而最“顺理成章”。
那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顺理成章,往往藏着最致命的落锤。
……
朝堂另一侧。
新党之人,在沉默中逐渐恢复了自信。
原本有些不安的成员,在王擎重的镇定与林志远的“回神”中渐渐稳住了心。
他们一个个心领神会,彼此交换眼神。
——“中相之位,许久未补。”
——“陛下今日既开三相之议,怎会只止于罢?”
——“林尚书刚罢左相,未必不是为接中相之位而开道。”
思及此处,诸人精神一振!
户部侍郎卢涣微微颔首,朝林志远望去,目中带着几分“贺喜”之意。
石重远亦嘴角含笑,似在等着林志远步出班列,领旨登阁。
有人已经准备拱手为贺。
就差那一句旨下,一锤定音。
……
而龙椅之上,萧宁却迟迟未言。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百官,一双眸子如深潭沉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似乎对下方的躁动全然不觉。
更像是在欣赏——一场棋局中,落子之前的风动草惊。
只要他再开口,一切将成定局。
可他偏不急。
只是安静坐着,如刀未出的剑。
殿中,渐渐升起一股无形的压力,愈发沉重,愈发冷凝。
像是在等待一击决胜的落子。
而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句话:
“中相之任,何人接替?”
而林志远……
也已然,准备好登台接印。
太和殿中,一片死寂。
林志远挺直了腰背,王擎重双目微眯,清流群臣个个满脸惨然,新党之人则开始目含期待。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句“中相之命”落下尘埃。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萧宁动了唇,却并未立刻言及“中相”。
他只是抬手,缓缓扫视殿中众臣,眼中神色无澜,语气沉稳如钟:
“朕既言三相变动,自当一一厘定。”
“中相一职,权责至重,须慎重再议。”
“而左相之位——不可久悬。”
他微微顿首,语调一顿,在众臣心跳凝滞之间,终于抬眼,吐出一道圣音:
“兵部尚书边孟广,秉性刚直,耿介守礼,历仕两朝,操持军政、心怀社稷。”
“今日起,升任左相。”
——声落,如雷震天。
刹那间,整个大殿之中,宛如一枚重锤击入深潭,激起万丈惊涛!
原本已然成竹在胸的新党众臣,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愣在原地!
林志远更是满面错愕,瞳孔剧震,嘴唇甚至张开到半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清流之中,同样爆发出一阵几欲将情绪冲破喉口的震撼!
霍纲浑身一震,身旁几位清流尚书甚至不禁交头接耳,低声惊呼。
“边孟广?!”
“是……边大人?”
“不是林志远?!”
一时间,原本低垂的眉眼、沉郁的气息、如死水的沉默,在这一刻统统被打破!
——这一刻,不可思议之感,席卷了所有人!
就连边孟广本人,也宛若当头一棒,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瞪得滚圆,像是根本未听懂陛下所言的真正含义!
他原本站于清流一列最前,闻得此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像是瞬间被人重击心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离了现实。
直到王案游站在朝班之后,忍不住小声惊呼:“边大人,是你啊!”
边孟广才如梦方醒,呼吸倏然一滞,脸色涨红,脚下一晃。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座金色龙椅,只见萧宁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如水。
眼神中,没有怒意,没有嘲弄,甚至没有丝毫感情波澜,只有那一份君临天下后的从容和笃定。
“边大人……”
身后,王案游轻声唤了一句,神色同样充满疑问。
可边孟广没有回头,他只是如同一个站错了阵线的棋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边卿,接旨。”
殿上,萧宁语声再起。
语气不紧不慢,不怒不喜,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没有解释,没有补充,更没有“为何”。
众臣心中却纷纷震荡。
——为何是他?
——为何是此刻?
——为何提拔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早已被排除出棋局的老臣?
……
边孟广终于缓缓前行,脚步微沉。
他在那厚重的丹陛之上一步步上前,直到行至殿中,才停住身形,抱拳躬身,声音压抑:
“臣……谢陛下隆恩。”
言罢,声音竟有些僵涩。
不像喜极而泣,更像——有所疑惑,完全不解。
而他这一丝迟疑,也让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迟迟许久,边孟广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抬着头,愕然看向高座上的萧宁,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迷茫。
左相,是自己?
他当真没料到,会是自己。
不是因为这个位置他不配——而是因为这几日的天子,压根就不像一个会给清流以重用的人。
改风月以来,清流接连被压,许居正被弹劾,霍纲被冷讽,自己更是在朝堂上被斥“壅政误国”。
而新党风头正盛,王擎重屡次奏议得嘉,林志远坐镇枢机,几乎已稳如泰山。
今日之朝,本就被所有人当作许居正的葬礼。
谁曾想,半道杀出这一锤!
左相之位,竟然不是新党的人,不是王擎重的心腹,也不是林志远的阶下之臣,而是——自己。
朝列之中,一时人人神情各异,动也不是,静也不是。
清流之中,霍纲眉头紧皱,郭仪微张着嘴,许居正更是老眼微阖,像是未曾从“裁撤中相”一事中醒过神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砸中心神。
他们都在问——这是为何?
陛下不是已下定决心,要清除旧制、打破守旧之流吗?
不是已然裁去许居正,几近断了清流根脉了吗?
可为何,竟又转手重提边孟广?
这不是自相矛盾?
一旁,新党阵营更是面面相觑,惊讶之色几欲按捺不住。
林志远眼中光芒一滞,眉角悄悄抽动,手指甚至不自觉地微微蜷紧。
王擎重亦蹙起眉来,心底瞬间生出诸多念头。
他们一向自诩善察人心,尤其是王擎重,更笃定自己把握住了这位年轻天子的谋局脉络。
“打压清流、提拔新党”,这数月来一直如此,他们按着这个节奏推进,每一步都踩在陛下步调上,顺利无比。
可现在这步,实在出人意料。
不仅意料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彻底违背常理。
他眼角一跳,目光悄然转向林志远。
后者正咬着牙,面上却还强撑着一抹笑意,似乎在等待后文的“解释”。
可萧宁并未赘言。
他只是看着众人,神色澹澹,好似刚才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晴好、殿门该早开些这类小事一般。
边孟广始终没出声。
他如钉子般站在朝列之中,一动不动。
脑中只余两个字:不懂。
是的,他不懂。
——他不懂陛下为何忽然要提拔他。
——他也不懂,自己是走到了哪个岔口,竟又被命运拽入这条荒唐诡谲的朝局当中。
许居正侧首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之中有劝、有讶、有疑,也有些深不可测的东西,边孟广却看不懂。
只觉得这殿中的空气,愈发沉重了几分。
……
而殿中其他官员,此时也早已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原本期待林志远“再上一步”的新党官员,一个个神色迟疑,虽未露出惊惶,却也难掩失措。
他们原以为王擎重所言不错,这“左转中”的提拔,不过是再登高阶。
可现在——陛下已明确言明“左相已有人”,那中相之位,难道要空置?
不。
或者说——还有变?
一时间,众人目光又齐刷刷望向王擎重。
可此时的吏部尚书,面上平静如常,实则心中暗潮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已乱了。
萧宁没有照他布的局走。
那位坐于九重金阙之上的年轻帝王,脸上看似温文无波,实则……怕是另有盘算。
林志远已然意识到这一点,额间隐隐有冷汗涔出。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却显得分外僵硬。
原本等候嘉言善赏的得意时刻,竟忽然变成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迷局中心。
……
清流之中,也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还在缓。
仿佛刚被陛下狠狠一刀斩去“中相”这个根基,如今却又平地起雷,把“左相”这根柱子,硬生生插回他们队伍里。
不合理。
太不合理。
边孟广,前日还在朝堂被训斥“守旧碍政”,今日却成为左相——这是反讽么?
这是试探?
还是——陛下,变了主意?
许居正缓缓睁开眼,看着殿上那年轻君王的背影,久久不语。
……
整个太和殿之中,静得可怕。
唯有殿门外一缕初阳,自东而来,穿越廊柱与丹墀,将那一袭玄金冕服勾勒出一道光影。
众臣皆低首,不敢妄动。
可每一个人心中,却都翻江倒海。
——他们不明白。
——他们看不懂。
那位年轻帝王的心思,忽然之间,像是换了一副模样。
不是新党看得懂的掌局者。
也不是清流曾倚仗的明君典范。
他像是,忽然立起了一张全新的棋盘。
至于棋子——无论新旧,此刻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