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彩页文学 > 四合院:猎人开局,枪指贾张氏! > 第1141章 一直响下去

第1141章 一直响下去

    二丫绣完“石沟春早”的第一朵油菜花时,窗外的积雪正顺着屋檐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嗒嗒”响,像在给新绣的针脚打拍子。胡小满凑过来,指着花瓣边缘的淡绿线说:“这颜色像刚化冻的草芽,比纯金黄多了点活气。”

    “巴黎的丝线混着咱的棉线绣的,”二丫拈起一根鹅黄丝线,“洋线亮,土线暖,掺在一起才像真的春天。”她忽然想起塞纳河岸边的柳树,枝条软得像绣线,便在油菜花旁添了枝柳丝,用巴黎带回的银灰线勾出绒毛,风一吹真像要飘起来。

    周胜的媳妇临产前,把绣了一半的“油罐与浪花”托付给二丫。布上的油罐刚绣好轮廓,浪花只起了个头,针脚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她说要给孩子绣个念想,”周胜擦着油坊的机器,声音有点涩,“等孩子长大了,就知道娘绣过石沟村的油罐子漂在海里。”

    二丫把这半幅绣品铺在最显眼的绷架上,每天绣几针。她给油罐加了道金线边,让浪花卷着些银亮的细沙——是从天津卫带回来的海沙,混在丝线里绣出来,摸上去糙糙的,像真的浪沫子。胡小满说要给孩子绣个虎头枕,枕头上的老虎嘴里叼着朵油菜花,“又凶又俊,像石沟村的娃”。

    刘大爷的身体时好时坏,却总惦记着巴黎的枫叶。他把枫叶夹在线谱里,每天用指尖摸几遍,说要从叶脉里数出巴黎的路。二丫怕他闷,就把巴黎文化馆的图纸贴在他床头,图纸上的绣坊、油坊、线树都标着中文名字。“等开春暖和了,”老人摸着图纸上的线树,“咱就把新抽的枝桠绣上去,让它和巴黎的模型长得一样高。”

    皮埃尔带着摄影机住进了村里,说是要拍“石沟村的四季”。他拍周胜给机器上油时的侧脸,油光映着晨光,像幅油画;拍二丫在产房外守着时,手里不停捻着线头的样子;拍胡小满抱着虎头枕,在雪地里给周胜媳妇送热汤的背影。“这些比电影里的明星真,”他对着镜头喃喃,“每个针脚里都有心跳。”

    周胜的儿子出生那天,油坊的机器停了半天。孩子哭声响亮,像滤油机刚启动时的“嗡嗡”声。周胜抱着襁褓冲进绣坊,孩子的小被子上,二丫偷偷绣了个迷你油罐,罐口飘着根线,连着半朵没绣完的浪花。“就叫栓柱,”周胜红着眼圈笑,“把石沟村的日子牢牢拴在根上。”

    开春后,刘大爷能拄着拐杖挪到线树下了。他让二丫把巴黎枫叶的叶脉拓在布上,绣成书签送给来看望他的游客。“这是巴黎的骨头,”老人指着书签,“咱的线是肉,裹在一起才叫念想。”有个法国游客捧着书签掉眼泪,说想起了家乡的梧桐叶,二丫便在书签边缘加了圈梧桐叶纹,让两片叶子在布上挨在一起。

    “国际绣活交流节”的请帖发了出去,寄往法国、美国、天津卫,甚至还有上海的洋行。二丫设计的请帖是块巴掌大的蓝布,边角绣着半朵油菜花,半朵薰衣草,中间用金线绣着个“缝”字。“不是‘逢’,是‘缝’,”她对胡小满说,“让大家知道,来石沟村不是凑个热闹,是来把不同的线缝在一起。”

    周胜的油坊新添了个“亲子榨油体验区”。城里来的孩子穿着小蓝布褂,在周胜的指导下推迷你石碾,油渣落在布上,像给褂子绣了层黄点点。栓柱的摇篮就放在榨油机旁,孩子哭了,周胜媳妇就抱起来给他闻闻新榨的油香,“这是石沟村的奶香味”。二丫把这场景绣进“春景图”,摇篮边的油罐上,绣着“栓柱的第一罐油”。

    巴黎文化馆的绣坊模型寄来了照片,木架上挂着“世界之桥”的复制品,炭盆旁堆着刘大爷编的线头火车,连窗台上的油菜花干都和石沟村的一模一样。“莫里斯说,每天都有人摸炭盆,”露西的信里写,“说想沾沾石沟村的热气。”二丫看着照片笑,在“石沟春早”的角落里绣了个小小的炭盆,火苗用金葱线勾的,像在给巴黎的模型传火。

    交流节前三天,各国的绣娘陆续到了。法国绣娘带来薰衣草线,绣出的花带着紫雾;美国绣娘擅长用羽毛绣,绣的自由女神像翅膀能立起来;天津卫来的姑娘最会盘金,绣的浪花比二丫的海沙绣更亮。她们围着刘大爷的线树,把带来的线头缠在新枝上,线树瞬间成了五彩的云。

    “咱拼幅‘万国春’吧,”二丫铺开块三丈长的蓝布,“每人绣样家乡的春景,法国的薰衣草田挨着咱的油菜花,美国的野玫瑰缠着天津卫的柳丝。”法国绣娘在布角绣了埃菲尔铁塔,塔尖落着只衔线的燕子;美国绣娘绣了自由女神像,裙摆飘着蒲公英,绒球里裹着颗油菜花籽。

    刘大爷坐在轮椅上看她们绣,忽然指着布中央说:“得有座桥,把这些景连起来。”二丫立刻穿起金线,绣了座石拱桥,桥栏杆上爬着各国的花藤——法国的紫藤、美国的凌霄、中国的牵牛花,藤叶间藏着个小小的油罐,正往桥下的河里滴油,油滴在水面上晕开,变成朵蒲公英。

    交流节开幕那天,栓柱的百天宴也摆在一起。周胜媳妇抱着孩子给大家敬酒,孩子的虎头枕上,胡小满补绣了圈万国春的花边。法国绣娘把孩子的小脚印拓在布上,用薰衣草线绣成朵花;美国绣娘给孩子戴了个羽毛绣的小帽子,帽檐绣着“石沟村”三个字。

    皮埃尔的摄影机转个不停,镜头里,各国绣娘的手在蓝布上移动,不同的线在布上交缠,像条看不见的河。二丫的针落在桥洞下,绣了只带翅膀的鱼,鱼嘴里叼着根线头,一头拴着石沟村的油罐,一头拴着巴黎的铁塔。

    刘大爷忽然精神好了许多,让二丫扶他起来。老人颤巍巍地拿起针,在鱼翅膀上绣了个歪歪扭扭的“根”字,针脚松松的,却比谁的都重。“线不管跑多远,”他喘着气说,“根都在这布上。”

    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投在“万国春”上,像幅会动的绣活。二丫看着布上还没绣完的地方——铁塔旁的空白可以绣纽约的摩天楼,油菜花田边能加片日本的樱花,河面上还能漂几叶各国的船。她知道,这布永远绣不完,就像石沟村的春天,永远有新的花要开,新的线要续。

    栓柱在娘怀里咯咯笑,小手抓着根法国薰衣草线,往自己脸上拽。二丫看着那团紫雾似的线,忽然想在“万国春”的河面上绣个婴儿的脚印,脚印里落着片巴黎的枫叶,枫叶上站着只石沟村的麻雀。

    远处的油坊传来机器声,新榨的菜籽油香混着各国绣线的味,像支没唱完的歌。皮埃尔的镜头对准二丫的手,她的针正穿过鱼翅膀上的“根”字,带出的金线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在说:这故事还长着呢,只要针不断,线就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所有春天能到的地方。

    “万国春”的蓝布在绣坊的长桌上铺了整整三个月,从春末到夏初,针脚像藤蔓一样慢慢爬满布面。法国绣娘添了片薰衣草田,紫色的花海里藏着个小小的石碾子;美国绣娘补了只叼着丝线的知更鸟,翅膀上沾着纽约的灰;天津卫来的姑娘在河面上绣了艘蒸汽船,烟囱里飘出的白汽变成了蒲公英。

    二丫在空白处绣了片新抽穗的麦田,麦穗用的是周胜新收的菜籽壳,碾碎了混在丝线里,金黄金黄的,带着阳光的味道。“让石沟村的粮食长在万国春里,”她对围着看的绣娘说,“不管哪国的花,都得靠土养活。”

    周胜的油坊在麦收后扩建了,新盖的仓库墙上,二丫让人拓了“万国春”的浪花图案,用菜籽油调了颜料涂上去,风吹日晒也不掉色。“这墙就是块大画布,”周胜给油罐盖印时说,“以后谁来都能看见,石沟村的油罐子漂在全世界的浪上。”

    栓柱学会了爬,总爱在仓库的油桶间打转。他抓着油罐上的浪花图案啃,嘴里淌着口水,把油彩舔得亮晶晶的。周胜媳妇怕他磕着,就用蓝布缝了个软乎乎的油罐玩具,罐身上绣着朵迷你油菜花,栓柱抱着它睡觉,梦里都在咂嘴,像在喝菜籽油。

    刘大爷的线树在夏天疯长,新抽的枝桠上,各国绣娘留下的线头开了“花”——法国的薰衣草线缠成小紫球,美国的羽毛线缀成白绒花,天津卫的金线盘成小太阳。老人每天都要数一遍,少了哪根就念叨半天,直到二丫找根相似的线补上才安心。“线也认家,”他摸着新补的线头,“少一根就像家里缺了口人。”

    皮埃尔的电影剪辑到了关键处,他把周胜给机器上油的镜头,和巴黎文化馆工人组装绣架的镜头拼在一起,油光和木屑在银幕上交替闪烁,像两根缠绕的线。“这是全世界的手在干活,”他对着监视器说,“不管拧的是机器螺丝,还是绣架的榫卯,都在把日子往紧里拧。”

    上海洋行的老板带着个英国商人来,想把“万国春”做成丝绸版画,卖到欧洲去。“按尺卖,一寸金一寸布,”商人摸着布上的麦粒说,“这是能传世的宝贝。”二丫没答应,却剪了块边角料,让他带回英国当样品——布角上有半朵油菜花,半只知更鸟,还有滴没干的油珠,用金葱线封着,像把瞬间的光留住了。

    入秋时,周胜的油坊接了笔“奇单”——给英国女王的宴会绣桌布,要在白布上绣满各国的粮食:石沟村的玉米,法国的小麦,英国的土豆,美国的玉米。二丫把设计图铺在“万国春”旁边,让粮食顺着浪花的纹路排开,像条流淌的河。“让女王知道,”她给土豆加了道土黄色的边,“好东西都长在土里,不分贵贱。”

    胡小满跟着天津卫的绣娘学了盘金绣,把土豆的芽眼绣得立体饱满,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这手艺能绣龙袍,”她举着绣绷得意,“也能绣土豆,只要是石沟村的东西,啥都能绣出金贵气。”

    刘大爷的生日那天,二丫把“万国春”挂在了线树旁。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布上的桥、河、花、鸟,忽然指着法国薰衣草田说:“这颜色像咱村的板蓝根花开败了的样子。”二丫心里一动,在薰衣草田边加了丛板蓝根,蓝紫色的花和紫色的薰衣草挨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皮埃尔拍了张线树与“万国春”的合影,线树的影子投在布上,枝桠和布上的桥洞重叠,像真的长在了一起。“这张要当电影海报,”他说,“名字就叫《线的森林》。”

    周胜的菜籽油在英国宴会上大出风头,女王的侍女说,用这油炸的土豆饼带着股花香。消息传回石沟村,周胜给每个油罐都系了根油菜花绳,说要让油罐子“带着花去旅行”。二丫把这事绣成小插图画,贴在“粮食河”的桌布角落,女王的王冠上落着只叼着油罐的麻雀。

    深秋的雨下了场透的,绣坊的屋檐漏了滴雨,正好落在“万国春”的河面上,晕开片浅蓝。二丫没舍得补,反而顺着水痕绣了圈涟漪,里面漂着片英国土豆的叶子。“这是老天爷帮咱添的景,”她笑着说,“让石沟村的雨,也落进万国春的河里。”

    栓柱会走路了,摇摇晃晃的,总爱抓绣坊的线头。他把法国薰衣草线缠在头上当帽子,把美国羽毛线塞在嘴里嚼,周胜媳妇追着他抢,笑声震得油坊的油罐都嗡嗡响。二丫把这场景绣进“秋趣图”,孩子的脚印踩在玉米堆上,像串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巴黎文化馆正式开馆那天,莫里斯寄来包“馆土”——是从石沟村模型的绣坊里扫出来的灰尘,混着巴黎的泥土。“这土能种出全世界的花,”他的信里说,“我把它撒在了薰衣草田里,明年就能长出带石沟村味的花。”二丫把土拌进糨糊,在“万国春”的桥缝里涂了层,针脚穿过时带着点涩,像真的扎进了土里。

    绣坊的订单越来越“杂”:有给美国游乐园绣的“玉米过山车”,轨道用金线盘成波浪;有给法国酒庄绣的“油桶酒标”,油罐上缠着葡萄藤;还有给天津卫码头绣的“集装箱拼画”,每个箱子上都有个小绣绷,绷着不同的家乡景。

    二丫把这些订单归成三类:“走在路上的”“漂在海上的”“长在土里的”。她说:“不管去哪,都得记着自己是从哪根线里长出来的。”

    皮埃尔的电影在伦敦放映时,特意加了段“万国春”的绣制过程。观众看着各国绣娘的手在布上移动,有人哭了,说想起了外婆的针线笸箩;有人笑了,指着石沟村的油菜花说“这花我见过,在法国的田里”。露西发来照片,影院门口摆着巨大的线树模型,各国的线头垂下来,观众可以随便拿,说要“把石沟村的线带回家”。

    冬天来时,“万国春”终于绣到了边缘。二丫在最外圈绣了圈蒲公英,绒球朝着布外飘,像要从布里飞出来。胡小满说要给每个绒球绣个小标签,写上“石沟村制造”,刘大爷听了直笑:“不用写,懂的人一摸就知道,这线里有咱村的土腥味。”

    周胜的油坊在冬至那天炸了很多油条,用的是新榨的“冬油”,比平时更稠更香。他挑了根最粗的,蘸了点油,在“万国春”的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冬”字,油迹慢慢晕开,像给布盖了个章。“这是石沟村的印,”他说,“盖在哪,哪就是咱的地。”

    栓柱穿着虎头鞋,在“万国春”旁蹒跚学步,小手时不时拍一下布上的蒲公英。二丫看着他,忽然想在布的最边缘,绣个小小的婴儿脚印,脚印里落着片巴黎的枫叶,枫叶上站着只叼着线头的麻雀——线头的另一头,系在石沟村的老槐树上。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油坊的屋顶,落在线树的枝桠上,落在“万国春”未完成的边缘。二丫拿起针,针尖穿过最后一片蒲公英的绒球,带出的银线在灯光下闪了闪,像在说:这布还能再绣大些,往东边绣到日本的樱花,往西边绣到非洲的草原,只要还有能下针的地方,石沟村的故事就会一直往下铺,带着所有线的温度,和所有土地的重量。

    雪落无声,却给石沟村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绣坊里的油灯亮得比往常早,二丫正对着“万国春”的边缘出神——那圈蒲公英的绒球已经绣到了布角,再往外,便是空白的天地。胡小满捧着刚染好的靛蓝布走进来,布角还滴着水,在地上晕出小小的蓝痕:“二丫姐,英国那边又来订单了,要给他们的乡村博物馆绣幅‘石沟村雪景’,说要和馆里的‘万国春’残片配成一对。”

    “残片?”二丫抬头,手里的银针悬在半空。

    “说是上次剪的那块边角料,被他们当宝贝似的镶了框,”胡小满把布铺在桌上,蓝布在灯光下泛着沉静的光,“还说要按原样绣幅全的,让参观者知道‘完整的石沟村有多美’。”

    二丫摸着“万国春”上那滴雨痕晕出的涟漪,忽然笑了:“那就绣,让他们看看雪地里的石沟村,烟囱里的白汽是怎么变成蒲公英的。”她让胡小满把靛蓝布裁成和“万国春”一样的尺寸,在角落绣了个小小的“续”字,针脚藏在布纹里,不细看几乎瞧不见。

    周胜的油坊在雪天里愈发忙碌,铁路上的快车加了班次,油罐装得像串发亮的墨玉。他给每个油罐都套了层蓝布套,布套上绣着简化的“万国春”图案——桥、河、油菜花,一针一线都透着暖和。“英国来的商人说,”周胜给油罐系防滑绳时说,“这布套比油罐还金贵,有个伯爵想单买布套当艺术品。”

    刘大爷的线树被雪压成了个圆滚滚的彩球,法国薰衣草线和美国羽毛线冻在冰里,像串挂在枝头的糖葫芦。老人让二丫把线树的样子绣在“石沟村雪景”里,枝桠上挂着各国的线头冰凌,树下的石碾子盖着层薄雪,碾盘上却露着半朵没绣完的油菜花,“雪能盖住土,盖不住要长的花”。

    皮埃尔扛着摄影机在雪地里转悠,镜头里,栓柱穿着周胜媳妇做的虎头靴,正踩着雪印学画“石”字。孩子的小手握不住笔,就在雪地里用树枝划,歪歪扭扭的笔画被周胜用脚踩实,成了雪地上的“石沟村印章”。“这得放进电影的结尾,”皮埃尔呵着白气说,“告诉所有人,石沟村的字是长在雪里的,开春化了,根还在土里。”

    “石沟村雪景”绣到一半,英国乡村博物馆寄来幅水彩画,是位老画家照着边角料画的——雪地里的油坊冒着烟,铁轨像根银线,线的尽头飘着朵蒲公英,绒球里裹着个小小的“石”字。“画家说这是‘想象中的石沟村’,”附信里写,“请务必告诉我们,真实的石沟村是不是更动人?”

    二丫把画贴在绣绷旁,在画里没画到的地方加了些细节:油坊的窗台上摆着罐菜籽油,瓶塞用红布包着,布上绣着片枫叶;铁轨旁的雪地里,有串小小的油罐模型印,是栓柱用玩具油罐踩出来的;最妙的是蒲公英的绒球里,藏着根若有若无的金线,顺着风飘向画外,像在给“万国春”的蒲公英搭座桥。

    开春时,“石沟村雪景”绣好了。周胜用新榨的菜籽油给布面抹了层薄油,蓝布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雪的白、油坊的灰、油菜花的黄,都像活了过来。胡小满把画装进特制的木盒,盒盖上刻着刘大爷写的“石沟村”三个字,周胜还在盒角塞了包新收的菜籽:“让英国的土也尝尝石沟村的种。”

    寄走绣品那天,线树的雪化了,各国的线头垂下来,像串淌着水的彩绳。刘大爷让二丫把英国寄来的水彩画拓在布上,绣成“画中画”,挂在线树旁。“画里的石沟村,和咱眼里的石沟村,都是一个根,”老人摸着画里的蒲公英,“就像这线树,不管开多少国的花,扎在土里的还是石沟村的根。”

    巴黎文化馆的“石沟村主题月”办得如火如荼,露西发来的照片里,莫里斯正穿着周胜送的蓝布褂子,给游客讲“万国春”里的桥。有个小女孩指着布上的油罐问:“这是会开花的罐子吗?”莫里斯笑着说:“是,开的是石沟村的油菜花。”二丫看着照片,在“画中画”的油罐旁绣了朵小小的油菜花,花瓣上沾着片英国的雪花。

    周胜的油坊在春分那天来了位特殊的客人——英国乡村博物馆的馆长,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捧着“石沟村雪景”的木盒,说要亲自道谢。他在油坊里转了半天,摸了摸滤油机,闻了闻新榨的油,最后站在“万国春”前不肯走:“这布比任何史书都诚实,一针一线都在说‘我从哪里来’。”

    二丫请他看线树,老先生摘下眼镜,摸着法国薰衣草线和美国羽毛线,忽然红了眼眶:“我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是英国人,从小就觉得自己像根没扎根的线,今天在这树上,我好像找到了能把两头系起来的结。”他从包里拿出根英国羊毛线,缠在线树最高的枝桠上,“这是我家乡的线,以后也是石沟村的线了。”

    栓柱已经能跑能跳,总爱抢二丫的绣花针,有回偷偷在“画中画”的雪地上扎了个小洞,被周胜媳妇追着打屁股。二丫没生气,反而在小洞上绣了只啄雪的麻雀,“让石沟村的鸟,也飞到英国的画里去”。孩子看着麻雀,咯咯直笑,伸手去抓,小手正好按在“续”字上,像给这未完的故事又按了个手印。

    皮埃尔的电影《线的森林》在全球巡演,每场都带着线树的模型和“万国春”的复制品。有观众看完电影,专程跑到石沟村,说要“摸一摸能长出全世界线的土”。二丫就在村口盖了间“线语屋”,墙上挂满了各国绣娘的作品,桌上摆着线团和绣绷,谁来了都能坐下绣两针,把自己的故事缝进石沟村的布上。

    入夏时,“线语屋”的墙上已经挂满了补丁——有日本姑娘绣的樱花,有非洲小伙绣的长颈鹿,有美国女孩绣的牛仔裤,最显眼的是英国馆长绣的朵玫瑰,花瓣里裹着颗菜籽,“要让它在石沟村的布上开花”。二丫在这些补丁中间绣了条蜿蜒的线,把所有图案连起来,像条绕着地球的河。

    刘大爷的身体渐渐好了些,能坐在“线语屋”里给游客讲线树的故事。他教英国小孩编线头火车,教法国姑娘辨石沟村的棉线,有回还给个非洲小伙当模特,让他绣了幅“线树下的老人”,针脚虽然粗糙,老人眼里的光却绣得格外亮。

    周胜的油罐开始印上“线语屋”的图案,罐身上的桥连着世界各地的地标——埃菲尔铁塔、自由女神像、伦敦桥,桥洞下都飘着朵蒲公英。“这叫‘一罐通天下’,”他拍着油罐笑,“不管运到哪,都带着石沟村的桥。”

    二丫又开始绣新的布,这次是块方方正正的白布,打算叫“线的家谱”。她在中心绣了棵线树,根须扎在石沟村的地图上,枝桠伸向世界各地,每个枝桠上都挂着个小绣绷,绷着不同国家的绣活。英国的玫瑰挨着石沟村的油菜花,法国的薰衣草缠着非洲的长颈鹿,美国的牛仔裤上落着日本的樱花。

    胡小满在布的边缘绣了圈正在发芽的菜籽,说要“让家谱长出新的枝桠”。周胜媳妇抱着栓柱来看,孩子伸手抓过针线,在布角胡乱扎了几针,歪歪扭扭的线头倒像片正在生长的新叶。二丫看着那片“新叶”,忽然觉得这布永远也绣不完——总会有新的线来,新的故事要缝进去,就像石沟村的日子,永远有下一针要落,下一朵花要开。

    窗外的油菜花又开了,黄得晃眼。二丫拿起针,在“线的家谱”里那棵线树的根部,绣了个小小的“根”字,针尖落下时,远处的火车鸣了声汽笛,像是在为这新的针脚伴奏。而“线语屋”里,各国游客的笑声混着针线穿过布面的“沙沙”声,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绕着线树,绕着石沟村,绕着所有被线连起来的远方,一直响下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