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初，洛阳，秦府别院。
秦明安排好所有出征事宜后，这才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朝着后宅走出。
与此同时，事先得到消息的秦府女眷们，早已在萧嫦曦和李丽质的带领下，等候在了后宅的月亮门外。
见到秦明到来，她们急忙上前，敛衽行礼：
“妾身等见过郎君。”
秦明见状，心中感慨万千，最终，深吸一口气，郑重回礼：
“见过诸位夫人。”
萧嫦曦温婉一笑，双手交叠在腰间，柔声道：
“郎君，午宴已备好，还请郎君移步花厅。”
言罢，萧媚娘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
长乐公主等人见状，默默地侧过身子。
秦明抿了抿唇，却并未多言，迈步朝着花厅走去。
后院，花厅内，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居中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萧嫦曦和李丽质如今早般，分别端坐在秦明的两侧，动作熟稔地为他布菜、斟茶。
杨梓君、姜洛苡、李希瑶、长孙沁羽等人则依次坐在下首。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不见半点儿离别前的愁绪。
直到宴席过半，有人打破了现场“温馨”的氛围。
年幼的秦淑宁，爬下矮凳，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怯生生地走到秦明跟前。
她扯着秦明的袖子，声音哽咽道：
“兄长，你能不能不走？”
她的声音虽小，却意外地传遍了花厅的各个角落。
见秦明没有立即回答，秦淑宁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
她轻咬唇瓣，小心翼翼地地补充道：
“若是兄长非走不可，可否……可否带上圆圆一起？！”
“圆圆不想与兄长分开……呜呜……”
哭声一起，厅内气氛为之一变。
一直在强颜欢笑的佳丽们，再也忍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顷刻间，红了眼眶，螓首低垂，暗自垂泪。
秦昭懿也忍不住从座位上起身，眼眶通红地跑到秦明另一侧，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虽未言语，但那颤抖的小身子和蓄满泪水的眼睛，已将不舍与恐惧表露无遗。
兕子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从李希瑶身边跑开，宛如炮弹一般，一头扎进秦明怀里，呜咽道：
“明哥哥！兕子不要你走！不要！”
话音方落。
满桌佳肴瞬间失了颜色，厅内被一片低低的抽泣与压抑的哽咽声笼罩。
李丽质别过脸去，用绣帕快速按了按眼角，再转回时，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泛红的眼圈和微颤的唇线出卖了她。
豫章公主李希瑶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南阳公主、杨梓君、百里芷、宋慕清……
乃至最为刚强的萧媚娘，此刻也都偏过头或垂下眼睑，不敢再看秦明！
生怕多看一眼，那强筑的心防便会彻底崩溃。
萧嫦曦轻轻吸了口气，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覆在小腹上，似乎在汲取力量。
见此情景，秦明心中难忍酸涩。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兕子的背，又抬手摸了摸秦淑宁的头，目光缓缓扫过满座红颜。
他知道，任何华丽的辞藻，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兕子，圆圆，欢欢，还有诸位夫人……”
他的目光逐一与她们对视，那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坚定与令人心安的温柔。
“我知道你们害怕什么……”
“怕海上风浪，怕刀剑无眼，怕我遭遇危险。”
他直言不讳，戳破了所有人最深的恐惧。
“说实话，我也怕。”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真诚：
“怕再见不到你们的笑脸，怕这温馨的画面因我而散。”
“然而，圣旨已下，此事已无转圜之地！”
他松开按着桌沿的手，坐直身体，脊梁挺得笔直，仿佛能撑起即将压下的天空。
“不过，你们放心，我的职责是总督后勤、联络策应，而非阵前搏命！”
“我向你们保证，此去东海，定会慎之又慎，谋而后动！”
“况且，我还有飞云号，有墨家巧匠，有数千将士，更有你们的福佑。”
“定然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随着秦明一句句铿锵有力，字正腔圆的话语落下，厅内的哭声，渐渐小了。
在场的佳丽们，宛如一朵朵遭受雨水洗礼过的娇花！
一个个泪眼婆娑地望着秦明，眼底里满是不舍与担忧。
唯有，萧媚娘放下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暗自腹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样想着，她瞥了一眼周围“懵懂无知”的少女们和少妇们，凤眸中满是“你们被这小子骗了”的同情。
秦明自动忽略了萧媚娘的“小眼神”，转而望向诸多美人，却见她们皆是一副“你所言当真？”的表情。
秦明轻咳一声，面露伤感之色，语气悠悠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心情圆缺，此事古难全！”
此话一出，在场女子皆是眼前一亮。
这词句清丽却又饱含哲理，精准地道尽了人生的无奈与豁达，
让在座诸女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离愁，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角落。
原来，她们的悲伤，古来有之，并非独一份的脆弱。
见众女神色稍霁，就连萧媚娘都目露惊艳之色，秦明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正了正衣冠，目光分别在李丽质、李希瑶、李仙芝和尉迟晚柠身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面朝厅内一众佳丽，正色道：
“我可以向在座的诸位夫人保证，年底之前，我必会得胜而归！”
“届时，定风风光光地将你们一一迎娶过门！”
这句承诺宛如一道划破阴云的阳光，骤然照亮了被泪水模糊的前路。
在场的佳丽们，纷纷羞红了俏脸。
即便是早已与秦明拜过堂的长孙沁羽等一众世家贵女，心中亦是升起了一股期待！
毕竟，她们当初可是以公主“陪嫁宫女”的身份，进入秦府的！
若是，风光迎娶？！
这便是对她们身份最郑重的认可，也是对未来最美好的期许！
李丽质、李希瑶和尉迟晚柠这三位准新娘，听到秦明的承诺，脸颊微红。
美眸中虽泪光未消，却已漾起一丝羞怯与期盼的亮色。
性格稍显傲娇的丹阳郡主李仙芝，则是扬了扬圆润的下巴，轻哼一声，低语道：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若是敢食言而肥……哼哼！”
言罢，她举起粉拳，朝秦明挥了挥。
然而，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在场唯有两人柳眉微蹙，极其惹眼。
下一秒，萧媚娘和南阳公主鬼使神差地朝对方看了一眼，随后又迅速别过头去！
仿佛此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实则内心早已是“兵荒马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