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海被推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拿着钱的人,眼神中满是不甘。
劳衫最后用力一推,总算把方大海推出了门外,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段插曲就这么结束了,虽然方大海一肚子不愿意,但也被劳衫拉了出来。
“你拉我出来干啥玩意儿!”方大海猛地一甩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劳衫拽个趔趄,手指头几乎戳到了他鼻尖上,嗓门高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劳衫吓得连忙捂住方大海的嘴,另一只手拽着他往村外走,边快步走边压低声音急道:“我的大舅哥诶,您能小点声不?您这嗓子,比那广播还响,怕里面听不见是咋的?”
“你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方大海一巴掌拍开劳衫的手,满脸嫌弃地瞪着他,唾沫星子乱飞,“谁TM是你大舅哥?就你这样的,谁嫁给你谁倒了八辈子血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顶门户都顶不起来,谁 TM 能是你大舅哥!”
“哎哟哟,方大哥,方大爷!”劳衫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却也不敢躲,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着,双手合十作揖,眼巴巴地求饶。
“您是我亲大哥,我哪敢当您妹夫啊,这不是自找罪受么?您消停点儿吧,算我求您了成不?”
“您要是再跟他们呛呛起来,陈老板可就真进不去了!一万块钱都砸出去了,临门一脚再把事儿搅黄了,那不全打水漂了?”
“呸!”方大海重重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踩了个脚印,斜着眼瞅着劳衫,心里琢磨了一下劳衫说的话。
虽然现在能进去了,但陈阳也危险呀,想到这里,方大海脖子一梗,“不就,不能让他这么进去,不就是个搪瓷厂么,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
方大海一咬牙,脚下发力,转身就要往搪瓷厂的方向摸去,劳衫见状急忙拉住了他,但方大海脚下暗暗用力,脚底在泥泞的土路上划出两道浅痕。
他手臂绷紧,试图带动劳衫向前移动,可偏偏劳衫那看似单薄的身子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方大海心头一紧,再次加力,青筋在他粗壮的手臂上暴起,连带着脚下的泥土都被踩得微微下陷。
然而,预期中的前移并未发生。方大海只觉得一股更大的力量顺着劳衫那双看似没什么力道的手传来,那力量沉稳而有力,竟硬生生拽着他向后退了两步。
这两步退得方大海踉跄不稳,险些摔倒,他猛地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被牢牢钳住的手腕,又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劳衫。
劳衫见方大海回头看自己,连忙松开手,将手里的包一把塞到方大海怀里,紧接着另一只手猛地捂住肚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不堪。紧接着,劳衫身子微微弓了下去。
“哎呦——”劳衫的声音拖得老长,带着夸张的颤音,眉头紧皱,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身子晃了两晃,右脚虚软,整个人像是站立不稳般歪向一边,随即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双腿交叠,姿态极其逼真。
“这肚子,”劳衫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撑地,指缝间隐约可见用力过度而泛起的苍白,“怎么突然这么疼,哎呦喂——”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尾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疼死我了!”
随着这声哀嚎,劳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哆嗦,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痛苦不堪。他半倚在地上,时不时地抽动一下身子,目光却偷偷瞄向方大海,眼角余光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喂喂喂,你咋的了?”方大海走过来看着劳衫,“我说,你小子,别在这跟我耍滑头,我这办正事呢!”
“别跟我这装死,赶紧起来!”
劳衫紧紧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说话断断续续,“不是......我真......没装.......”
“我有小......小肠......换气,呼!”劳衫说着直接坐到了地上,“刚才......刚才着急......一拽你......”
“哎呦,哎呦,我这肚子跟刀绞一样,哎呦疼死我了!”
劳衫额角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泛着光,脸色惨白得吓人,呼吸间带着明显的颤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手却死死地捂住腹部不肯松开。
方大海心头一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下意识地蹲下身,目光紧锁在劳衫那张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脸上。
小肠换气这毛病,自己可是知道,有不少犯人都有这毛病,犯病的时候那叫一个要命。这病说是小肠因为某些缘由滑脱,卡在了不该待的地方——蛋囊里,犯病的时候,那玩意儿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稍有不慎就能扯断。
方大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包,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劳衫那疼得几乎变形的五官,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最邪乎的地方在于,它怕抻,也怕凉,但凡一个不小心,可能人就彻底歇菜了,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在脖子上上下滚动,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
劳衫这模样,活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蜷成一团,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方大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脑门儿上的汗珠不知不觉间也冒了出来。
“我说,你小子……哎呦!”方大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眼神在搪瓷厂的方向和地上的劳衫之间来回扫视。
“你小子有这病,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不应该带你来……哎呦,这可怎么办!”
方大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想起以前在监狱里见过犯人小肠换气发作的样子,那叫一个凄惨,有的直接疼晕过去,有的疼得在地上打滚,严重的还真能要了命。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有医院呀!”方大海急得直挠头,头发都被他抓得乱糟糟的,“最近的卫生所也得十几里地,这大半夜的!”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劳衫的情况,只见劳衫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方大海伸手想摸摸劳衫的额头,却又不敢碰,生怕碰坏了什么。
“我说,你小子现在怎么样?还能说话不?”方大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要不我背你,咱们先找个有人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夫什么的。”
“或者我去敲门,这村子里总该有个懂点医术的老人家吧?”方大海越说越急,“不行不行,这小肠换气可不能乱动……”
劳衫艰难地摆摆手,脸上的痛苦表情更加明显了,他勉强抬起颤抖的手,费力地指向村口的方向,“我…..我随身带药的,平时都带着防身……刚才急着下车,放到车里了……”
“药?你有专门的药?”方大海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你怎么不早说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出人命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弹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药!什么样的药瓶?放在车里哪个位置?你说清楚点,别到时候我找不着!”
“蓝色的小瓶子,就在手扣里,很好认的。”劳衫虚弱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的。
“蓝色小瓶,手扣里,记住了!”方大海重复了一遍,生怕自己记错了,“还有别的特征吗?瓶子上写着什么字没有?”
“就那一个蓝色的,很小的玻璃瓶,里面是白色的药片。”劳衫补充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方大海连连点头,然后又担心地看了看劳衫,“你呀你呀,有这么要紧的病,怎么不随身带着药呢?这要是在半路上犯了,可不就麻烦大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跺脚,心里又急又气,“这不是添乱吗!”
方大海看看搪瓷厂的方向,那边的灯光还亮着,显然里面的情况还没有结束。他心里那个矛盾啊,一边是重要的公务,一边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算了算了,人命要紧!”方大海一咬牙,狠狠地指着劳衫,“你给我在这里老实待着,哪里也别去,我马上回来!”
“还有,千万别乱动,听见没有?小肠换气最怕乱动了,你就这么坐着,等我拿药回来!”
说完这话,方大海转身就向村口的方向跑去,他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劳衫趴在地上,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观察着方大海越跑越远的身影,直到那个高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确认方大海已经跑远了,劳衫脸上的痛苦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意的坏笑。
他嘴角慢慢翘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哎呦,就这脑子,还当警察呢?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劳衫轻松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弯腰拾起旁边的包。望着方大海消失的方向,劳衫摇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大舅哥啊大舅哥,你要是还能再进到村子里去,我直接跟你姓,以后就叫方衫!哈哈哈!”
劳衫斜睨着方大海远去的背影,咂么咂么嘴,似笑非笑地低语道:“嘿,这身手,还真不含糊,爆发力够足的,要是好好操练操练,保不齐真能跟我拼个不相上下!”
他怀里抱着背包,手指无意识地在包上摩挲了两下,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劳衫四下张望,目光锁定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土坑,那坑洞口宽绰,四周堆了些零碎的砖石,乍一看像是废弃的井窖。他猫着腰几步窜到坑边,借着夜色掩护,一个翻身便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坑内暗影绰绰,劳衫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从包里掏出几件物什——一件黑色夜行衣,一方黑色的面罩,还有一双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着的黑布鞋。
他将夜行衣套在身上,手指灵巧地系紧面罩下的绳结,最后将那双略显粗糙的黑布鞋穿在脚上,他轻甩了两下脚腕,活动了一下筋骨。
做完这一切,他从坑里探出头,眯眼瞧了瞧四周,确认无人后,像一只夜猫般从坑里翻了出来。
月光下,劳衫的身形变得模糊而迅捷,他脚尖点地,身形一闪,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影,朝着搪瓷厂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掠过,卷起他脚下扬起的尘土,在月光下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