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刚才那孙子,姓周!”黄大山搓了搓手心里的汗, 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跟陈阳说着,语气里带着三分忌惮七分敬畏,“这人可是古林黑市响当当的人物,专搞文物和那些值钱的玩意。”
“啧啧。”说着,黄大山摇摇头,“他那双眼睛毒得跟鹰似的,哪里有肉就盯着哪里。”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陈老板,听说过五年前那尊北魏佛像不?”
陈阳侧头看了一眼黄大山,随后笑着摇摇头,“黄老板,五年前我还没入行呢!”
“不过,我倒是听我师叔宋青云说起过,只不过......”陈阳说着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也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黄大山抬头拍了一下自己额头,笑呵呵说道:“陈老板,哎呦,您看看我,忘记您入行的时间了,礼部韵略是被您三年前发现的。”
“那尊北魏佛像,当时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黄大山小声跟陈阳说了起来。
据说那是一尊北魏时期的金佛,辽江省一位老农,下河捞鱼的时候,无意打捞上来的。当时有人说真,有人说假。但大多数人都盯着,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他手里了。
“后来我听小道消息说,那佛像在海外被鉴定为真品,现在就躺在某个的私人收藏馆躺着呢,价值连城啊。”黄大山说完,撇撇嘴,叹了一口气。
陈阳听他说完,侧头看了黄大山一眼,嘴角翘了起来,“听你这么说,这姓周的手段挺厉害呀!”
黄大山点点头,“这家伙不能说厉害,但是有些手段。”
“去年辽江省那批明代家具,原本都谈好了要被港岛那边的一个富商拿下,眼瞅着就要板上钉钉了,嘿!硬是被这周姓的家伙在半道儿上截了胡!”
说着黄大山咧了一下嘴角,伸出两根手指在陈阳面前晃晃,“那可是整整二十几件,从紫檀到红木,件件都是精品,据说当时为了抢这批货,黑市上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最后还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连根毛都没给咱们剩下!”
黄大山啧啧两声,语气里既有羡慕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这孙子手段硬得很,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真要跟他撞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还真不够他塞牙缝的。”
陈阳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那批明代家具自己是知道的,据说里头光是紫檀的圈椅就有好几件,还有几件黄花梨的案几和屏风,件件都是难得的珍品。当时宋青云还说,这次辽江省的同行能好好挣一笔了。
这姓周的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半路截胡,硬生生把这些宝贝全倒腾出去了!陈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仔细想了想,这姓黄的消息也未必可靠,毕竟辽江省还有叶辉这样的主呢,要真是这样,叶辉能放过他?
“不能吧!”陈阳狐疑的看了看黄大山,“我可是听说,辽江省的古董圈子,都在叶辉叶少手里攥着。这么大一批明代家具,叶辉能让他这么弄出去?”
“哼!”黄大山轻轻哼了一声,“陈老板,叶大少和姓周的属于一路人,但两人互相碰不到,他俩是个人顾个人,要是他们俩碰上......哎呦!”
说到这里,黄大山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陈阳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众人的脚步声在夹沟村逼仄的巷子里回响,陈阳每一步都踏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皮鞋跟敲击地面的闷响混着细微的沙粒摩擦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阵晚风突然卷过,带着初秋特有的寒意,路边的杂草随风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陈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身旁的黄大山倒是自在得很,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音调古怪得让人捉摸不透。他那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时不时向四周扫视,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像是在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说,陈老板,”黄大山突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意味,“姓周那家伙,干这行这么多年,愣是没出过一次岔子,黑的白的,愣是都让他给摆平了!”
陈阳没接话,只是抿紧了嘴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嘿,别提多邪门了!”黄大山还在絮叨,“那批明家伙,多少人盯着?结果硬是让他悄无声息地全给处理掉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陈阳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那栋模糊的建筑轮廓。
“看,到了!”黄大山抬手指向前方,语气里多了几分兴奋,“那就是第三关的地儿!”
借着微弱的月光,陈阳勉强辨认出那是一栋庞大的建筑物,黑黢黢的墙面上爬满了藤蔓,在夜风中轻轻摇晃,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老搪瓷厂!”黄大山的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地方废弃十多年了,鬼都不愿意来!”
陈阳的目光掠过两侧低矮的民房,墙皮斑驳,几扇木窗半掩着,透出微弱的灯光。
暮色渐深,头顶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更添几分寂寥。他一边跟在黄大山身后亦步亦趋,一边借着昏黄的路灯扫视周围,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夜色。
劳衫那张略带稚气却满是不驯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那小子绝不会轻易放弃,此刻说不定正猫在哪处阴影里,像条蛰伏的猎豹。
转过街角,一阵带着铁锈气息的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陈阳眯了眯眼,前面便是黄大山提到的废弃搪瓷厂。高耸的烟囱只剩下半截,孤零零地指向天空,周围杂草丛生,最高的已没过人的膝盖。两扇厚重的铁门歪斜地半开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像两张饥饿的大嘴。
刚走近几步,陈阳就注意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或倚着门框,或蹲在墙角,姿态各异,却都带着股说不出的警觉。
这些人里有留着板寸的壮汉,有穿着廉价风衣的精瘦男人,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靠着墙抽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陈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耳边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混杂着低低的交谈和咳嗽声。
借着微弱的暮色,他发现这些人手里都没空着。有人握着一柄长满铜锈的古铜钥匙,有人揣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还有人提着个破旧的皮箱陈阳的目光扫过他们脸上或冷漠或阴鸷的表情,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天际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夜色吞噬,搪瓷厂门口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到了。”黄大山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警觉扫了一眼四周,随即猫着腰往旁边退了半步,给陈阳让出视野,“这就是第三关了。”
陈阳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目光快速掠过那群人。暮色将他们的身形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片段,空气中隐约飘来一阵阵混合着汗味和烟草气息的怪味儿。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胖子,那件艳丽的衬衫在他肥硕的身躯上绷得紧紧的,随着他哼着小曲摇晃着,怀里紧紧抱着一台布满灰尘的老式半导体。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吱吱呀呀的戏曲调子,在空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挨着胖子的,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出头,一头利落的马尾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她紧紧搂着一只毛色斑驳的小土狗,狗的项圈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绳子另一端牢牢攥在她纤细的手指间。那小姑娘不时低头轻抚小狗,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对着它低语。
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地方,站着一个脖颈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光头男人。他歪着脑袋,斜倚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手里捏着一沓外币,几张崭新的钞票在他粗大的手指间灵活地翻动着,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响声。每翻一次,他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更深几分,像是某种隐秘的得意。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几个身影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一个穿着旧迷彩服的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一堆金属零件,时不时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倚着铁门边缘站着,嘴里叼着香烟,眼神却始终瞟向周围;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靠在墙边,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是偶尔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陈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些人看似各自为政,却又隐隐透着某种默契,像是一张编织紧密的大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陈阳小声问道,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形形色色的人,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同时注意到有几个人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和黄大山。
那个抱着半导体的胖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着眼睛朝这边看过来,收音机里的戏曲声也变得更加刺耳。扎马尾的女孩怀里的小土狗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开始不安地低声呜咽,她轻抚着狗头,但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陈阳不放。
最让陈阳在意的是那个戴金链子的光头男人,他停止了数钞票的动作,手中的外币在夜风中微微颤动,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新面孔啊。”有人在人群中小声嘀咕着,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陈阳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就像被一群饥饿的猎豹盯上的猎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些人看似随意地聚在这里,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老练。
黄大山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诡异:“陈老板有所不知,这里的规矩可不简单。”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机密,“前两关'以人断人',看你是不是圈里人,有没有人担保。”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四周那些还在观察的人群,继续说道:“这第三关'以物断人',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看的是你是不是真的懂行。”
黄大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关键是,”黄大山凑近陈阳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一旦看走眼,不仅进不了黑市,说不定还要赔个底朝天。”
“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一不留神就要栽跟头。”
听到这里,陈阳心中一紧,终于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都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入场考验,分明就是一场心理博弈的游戏。
说着黄大山笑呵呵看着陈阳,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陈老板,以您的眼力,这种小场面绝对不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