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似乎对这件青铜钺很感兴趣?”汉斯在旁边笑呵呵向陈阳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学者的兴奋,“这样的青铜钺确实很少见,当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完全呆住了。”
汉斯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自豪,“你知道吗,这件青铜钺是我们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每年都有无数的学者专程来看它。”
说完之后,汉斯转头冲身旁的陈阳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故作神秘的口吻,“嘿,陈,我看你盯着这家伙老半天了,说实话,这玩意儿真稀罕!”
“我头一回瞅见这阵仗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了!”
看着汉斯那得意的样子,陈阳两边嘴角轻轻的翘了一下,“确实如此算的上精美。”
陈阳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从工艺上看,这件青铜钺的纹饰确实很有特色。”他的手指轻轻在玻璃柜上划过,“特别是这个饕餮纹,雕刻得相当精细。”
“商代青铜器是我国古代文明的瑰宝,”陈阳不动声色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沉的情感,“能在异国他乡见到保存如此完好的实物,确实令人惊叹。”
他的目光在青铜钺上停留了片刻,“每一件这样的器物,都承载着我们祖先的智慧和技艺。”
陈阳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它们见证了华夏文明的辉煌历史。”
说到这里,陈阳冲着汉斯微微一笑,“非常感谢贵国,这么用心保护我们华夏的文物。”
这句话说得很真诚,但细心的人能听出其中的深意,“毕竟,文物的保护需要专业的技术和设备。”
陈阳的笑容看起来很温和,“我相信在贵国的精心保护下,这些文物能够得到很好的维护。”
然而,就在汉斯因这番话而眉开眼笑之际,陈阳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讥诮,“不过……”
陈阳看着玻璃柜里的青铜钺,微微笑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玩味,“刚才汉斯先生说这是孤品,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孤品,讲究的可不仅仅是稀有性,更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价值与意义。这件钺固然不错,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在我们华夏文物研究领域,我们说孤品,通常指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陈阳的语气变得更加专业,“但这件青铜钺,虽然确实珍贵,却不能说是孤品。”
“最起码我见过比这更精美的青铜钺!”陈阳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自信,“而且不止一件。”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汉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愣了一秒,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哦?”
汉斯看了看陈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陈,不妨说来听听,我们互相探讨一下。”
“作为一个研究东方文物的学者,我非常愿意听到不同的观点。”汉斯调整了一下姿势,“特别是来自华夏本土学者的见解,这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
汉斯的看向陈阳的眼神,变得有趣味起来,心里默默想着,像你这么年轻的小子,能见过什么,无非是看到这么好的青铜钺,被我们收藏了,心里不服罢了。
“陈,请务必详细说说,我愿洗耳恭听。”汉斯一边的络腮胡子动了一下,看着陈阳说道。
陈阳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青铜钺上,“如果汉斯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详细介绍一下,等日后你到了华夏,或许可以亲眼看看。”
陈阳说着,扫了一眼汉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那些青铜钺的工艺水平,可能会让你更加震撼。”
陈阳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柜边缘,目光始终未离开那柄商代青铜钺,面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要说这青铜钺啊,”他顿了顿,像是要穿透时光,回到那个青铜铸造的黄金年代,“还真不是孤例。”
他微微侧首,目光扫过汉斯略带自得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要论起年份,我们老祖宗的青铜技艺可真是历经千年而不衰。”
陈阳抬手在空中虚画了个轮廓,声音低沉而带着考量的意味,“就在六十年代——也就是 1965 那一年,咱们国家的考古队在青州附近的苏埠屯,挖出了商代的墓地,里面就有两件青铜钺,啧啧,那可真称得上是稀世珍宝。”
“一件叫'镂空人面纹钺',”陈阳一边说着,一边绕着玻璃柜缓缓踱步,仿佛那钺就握在他手中一般,“尺寸嘛,长 31.8 厘米,宽 35.7 厘米。”
“现在宝贝似的收藏在我们国家博物馆里。”他抬手比划着,指尖沿着柜中青铜钺的边缘移动,“那家伙,形状扁方,刃是弧形的,两边微微斜下去,两肩上各有个小孔,而下肩却比别处要长些,里面也是扁扁宽宽的——”
镂空人面钺,国家博物馆藏
说到这里,陈阳忽然停下脚步,手指虚空一划,精准地点在了柜中青铜钺的几个关键部位,“最妙的是它上面的纹路,可不是普通的雕刻,而是透雕!”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色彩,“那些面纹,活脱脱像一张张面具,'臣'字样的眼眶,眉毛刻画得清晰可见,鼻子则与那传说中的饕餮纹相似,耳朵像卷云,嘴巴很大,牙齿锋利可见。”
“明明这么大一件,却因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镂孔,反倒显得轻巧许多,厚重感感觉被削弱了不少,你说奇不奇?”
话音刚落,陈阳的目光转向汉斯,眼中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还有一件,叫'亚丑钺',名字挺怪,但一看就知道是有来历的。”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汉斯的反应,“这钺,长 32.7 厘米,宽 34.5 厘米,跟那件镂空人面纹钺一样,也是 1965 年在青州苏埠屯的一号墓里挖出来的,现在嘛,在我们华夏鲁省博物馆里。”
亚丑钺,山东博物馆藏
“亚丑钺的形状,方方正正的内部,刃还是弧形的,有两处小孔,肩膀上有棱,这些都不算什么稀奇。”陈阳说着,手再次虚空比划,“真正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钺身上的人面纹——”
“五官虽不突出,却胜在传神。眼睛圆睁,嘴角微微上扬,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嘿,还真有点狰狞凶狠劲儿!”
最后,陈阳的声音轻飘飘落在“亚丑”二字上,尾音刻意拉长了几分,“这名字也不是乱取的。它的口部两侧,明明白白地铭刻着'亚丑'两个字,就这么来的!”
汉斯眉头拧成了川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他反复打量着陈阳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又转头看了看玻璃柜里那柄让他引以为傲的青铜钺,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疑虑。
“不是,陈,”汉斯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你这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华夏大地上挖出几件青铜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耸了耸肩,试图用轻松的姿态掩盖内心的不解。
陈阳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那柄青铜钺上,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当然,汉斯先生,您说得没错,”陈阳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我们确实在自己老祖宗的地盘上挖出了不少好东西。”
“可您知道,这些'理所当然'的青铜钺背后,藏着多少故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汉斯略显茫然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洋鬼子显然还没抓住重点。
“这么说吧,”陈阳走到玻璃柜前,修长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点了点那柄青铜钺,“咱们先说说这钺本身。”
“在我国古代,钺可不仅仅是杀敌制胜的利器,”陈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它更是王权的象征,是礼仪之器。”
他转过身,直视着汉斯的双眼,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就像这件宝贝,看似只是一柄锋利的青铜武器,但实际上,它所承载的,远不止于此。”
“比如,”陈阳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个轮廓,“以我国有一件名为'镂空人面钺'的藏品为例。”
“它的特别之处,在于纹饰。”陈阳的声音忽然变得轻缓,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整个钺身以镂空技法雕琢成人面纹,这可不是简单的装饰。”
“这人面纹,”陈阳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仿佛在重现那精致的花纹,“以夸张的手法,将五官刻画得栩栩如生,却又带着几分抽象的意味。”
“这种写实与写意相结合的艺术手法,正是商代青铜器的典型特征。”
“更耐人寻味的是,”陈阳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讲述什么秘密,“这人面纹或许象征着祖先神,或是战神,蕴含着浓郁的宗教色彩。”
“想想看,在那样一个讲究鬼神信仰的时代,这样一件兵器,岂止是杀伐的工具?它分明就是权力的化身,是神权的具象表现!”
汉斯听得一愣,眼中的疑惑更甚,显然还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
“再比如,”陈阳不给汉斯反应的机会,紧接着说道,“另一件亚丑钺'。”
“这件钺,方内、弧刃、双穿,肩上还有棱,造型规整,气势沉稳。”陈阳的描述详尽而生动,“最特别的是,钺身上刻有'亚丑'二字铭文。”
“亚丑,”陈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调,“在商代,氏族徽记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而这'亚丑钺'上的铭文,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它不仅是一件锋利的兵器,更是一件承载着历史信息的礼器。”陈阳的目光再次投向玻璃柜里的青铜钺,语气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这氏族徽记,让我们能够更准确地解读那个时代的历史脉络,了解当时的政治、宗教、文化乃至社会结构。”
汉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眼中的疑惑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趣所取代。
“所以,”陈阳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引导的意味,“这两件青铜钺,一件诉说着神权的威严,一件记录着氏族的兴衰,它们所代表的,远不止是青铜与铁锈,而是那个远去时代的缩影。”
听到陈阳说到这里,汉斯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瞬间意识到陈阳的每一句话都在暗示着什么。
汉斯的脑海中飞速运转着,这个华夏人绝对不是在单纯地炫耀学识,而是在用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质疑着这件青铜钺的来历和价值。
汉斯敏锐地察觉到,陈阳通过对比那两件有着明确出土记录和历史背景的青铜钺,实际上是在暗示眼前这件藏品缺乏可靠的历史信息支撑。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陈阳在质疑这件青铜钺的真实性!汉斯心中升起一阵焦虑,他深知如果这件镇馆之宝的来历被质疑,那将会是一场灾难性的后果。
“NO,NO,NO!”汉斯几乎是本能地急忙摇晃着手指,他的内心深处正在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个华夏人继续沿着这个危险的思路走下去。
汉斯的大脑疯狂地搜索着任何可以转移话题的切入点,他必须立刻将陈阳的注意力,从历史信息的缺失转移到别的方面。
“陈,你这个观点是不正确的,工艺,工艺!”汉斯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工艺这个救命稻草,他心中暗暗祈祷这能够转移陈阳的注意力。
汉斯双手指向玻璃柜里面的青铜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继续让陈阳深挖历史信息的问题,那么这件青铜钺的价值会大打折扣。
“看看这些精美的纹饰,在青铜器能做出这样的纹饰,这是很了不起的,非常具有历史价值!”汉斯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观点,试图用工艺的精美来掩盖历史信息的缺失。他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关于话语权的较量,而他必须想方设法夺回主导权。
“既然汉斯先生说到了工艺,”陈阳冲着汉斯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那就更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