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电子厂,陈阳一路都在琢磨自己到底又被老爹坑了多少。回到子阳寄当行,发现大门锁着,给秦浩峰打了电话,才知道几人在柱子鉴古轩,正和柱子一起理货呢。
柱子的库房在一条老街的尽头,是个带小院的老平房。陈阳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秦浩峰和劳衫插科打诨的声音,以及柱子偶尔憨厚的应答。
他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旧家具、瓷器杂项,秦浩峰正拿着鸡毛掸子瞎比划,劳衫则对着一面铜镜挤眉弄眼,柱子吭哧吭哧地搬着一个樟木箱子。
“哥,你来了,”秦浩峰抬头看到陈阳进来,“我和柱子理理货,这两天弄的乱七八糟的。”
“陈老板!”劳衫也赶紧放下铜镜。
柱子放下箱子,擦了把汗:“哥,我刚才还跟糖豆说呢,你回来了,抽空带我俩去捡捡漏。”
陈阳蹲在地上帮忙整理着,“你俩现在的本事,自己想去捡漏就去呗,你们现在的眼力已经不需要我指导了。”
“再说了,”陈阳将一件铜佛递给劳衫,示意他放在那里,“我现在去捡漏也捡不到了,我只要出现在摊子前,哪怕问问摊主,饺子啥馅的?”
“摊主都能把饺子放到旧货里,有人问就说,这是陈阳陈老板看好的,开口就得 5000 块!”
“哈哈哈!”几人听到陈阳这么说,纷纷仰头笑了起来。
随后,陈阳将电子厂发生的事情,跟秦浩峰和柱子说了起来,听到有人去电子厂门口捣乱,柱子将一件梅瓶放到了盒子里,吃惊的看着陈阳,“哥,你咋没告诉我俩呢?我都不知道,糖豆你知道么?”
秦浩峰也吃惊地摇摇头,“我说这两天我爸怎么回事,天天都不着急上班,这厂子出事,这两老头也没跟我们说呀!”
陈阳摆摆手,表示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已经给父亲出了主意,随后陈阳抬头看看时间。
“行了,你们也别操心了,那边暂时消停了。”陈阳摆摆手,看着这一屋子灰,“行了,先别忙活了,这都晌午了,灰头土脸的,收拾收拾,先出去找个地方祭五脏庙,下午回来再弄。”
“得令!”秦浩峰第一个响应,扔了鸡毛掸子,“早就饿了!我知道街口新开了家羊汤馆,味道贼正!”
几人说笑着,拍拍身上的灰,就准备锁门出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还没等伸手拉门闩,那扇老旧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来人是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磨得发白的布鞋。她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脸庞红扑扑的,鼻尖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
这姑娘进门之后后,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子里四个男人,最后,那双大眼睛如同精准定位的雷达,“唰”地一下,牢牢锁定了人群中最高最壮、一脸憨厚的柱子!
下一秒,在陈阳、秦浩峰、劳衫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那姑娘如同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眼眶一红,带着哭腔,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在柱子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就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紧接着,一声带着浓重乡音、却又清晰无比的呼喊,如同炸雷般在屋子里响起:
“哥!俺可算找到你咧!”
屋子里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陈阳、秦浩峰、劳衫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目光在那紧紧抱着柱子胳膊、情绪激动的陌生姑娘和一脸懵逼、手足无措的柱子之间来回扫射。
柱子本人更是彻底石化了。他高大壮实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僵硬,两只大手悬在半空,放下去也不是,抬起来也不是,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纯天然的茫然和震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大脑似乎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只剩下耳边嗡嗡的回响——“俺可算找到你咧!”
这什么情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直接精准空投到了柱子怀里?
秦浩峰最先从宕机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半步,试探着问道:“那个……姑娘,不是,姐....妹子。”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秦浩峰抬手指了指柱子,“您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姑娘闻言,猛地抬起头,一双噙着泪花却又异常执拗的大眼睛看向秦浩峰,用力地摇着头,两条大辫子随之甩动:“俺没认错!就是他!俺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打架的就是他!”
那天晚上?打架?
陈阳和秦浩峰、劳衫三人立刻齐刷刷地扭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柱子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询问,你小子什么时候出去打架了,回来都不说。
“柱子?”陈阳看着柱子,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啥时候的事儿?你不是上班下班都跟糖豆在一块儿吗?啥时候偷偷跑出去打架……”
“糖豆,你也不知道?”
秦浩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对呀,我和柱子上班、下班都在一起,他打架我指定知道。哥,可我们没打架呀?”
“没有他,”姑娘抬手指着秦浩峰,另一只手死死拉着柱子的衣服,“就只有他自己。”
柱子被三人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张憨厚的脸憋得通红,急得直挠后脑勺,瓮声瓮气地辩解:“没……没有啊!阳哥,峰哥,我真没打架!”
“再说了......”柱子低头仔细看看女孩,“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他求助般地看向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姑娘,语气几乎带上了恳求:“姑娘,你先松开,你指定是认错人了!”
“我跟你说,最近我们特别忙,我最近晚上都在家看店或者跟他们在一块,没去过别的地方吃饭啊!”
“咋能不是你呢!”姑娘更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得更紧了,仿佛生怕一松手柱子就跑了,“俺记得真真儿的!就是你!”
“那天晚上在俺们淞滨饭店!就你一个客人坐那儿吃饭,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那个头、身板儿、模样,就是你!要不是你,俺就……俺就让那帮流氓欺负死了!”
淞滨饭店?蓝色工装褂子?被流氓欺负?
陈阳和秦浩峰对视了一眼,这柱子是英雄救美去了!
陈阳心里微微一动,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女孩虽然穿着朴素,但眉宇间的倔强和清澈的眼神,长的也是眉清目秀。
这一打量不要紧,陈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秦浩峰、柱子、劳衫绝对不认识这女孩,但自己认识。这女孩眉宇间,与自己重生前记忆中,那个陪着柱子风里雨里、操持家务、性格开朗,又带着点泼辣的柱子老婆重合。
没错,就是她!只是比记忆中更年轻,带着未经世事的青涩和一股子执拗的劲头。
可时间线不对啊!前世柱子和他媳妇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怎么这一世变成英雄救美开场了?
陈阳确定了人物,压下心中的惊疑和一丝好笑的情绪,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对那姑娘说道:“姑娘,你先别急,也别哭。”
“来来来,先坐下,慢慢说。柱子,去倒杯水来。”
陈阳说着,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女孩坐下,同时递给柱子一个眼神。柱子如蒙大赦,赶紧试图挣脱姑娘的手想去倒水,但那姑娘抓得死紧,眼神里全是“你一松手,我就找不到你了”的恐慌。
柱子没办法,只能任凭女孩拽着,示意劳衫去倒杯水,“姑娘,你先松开,我不跑还不行么?”
“你这么拉着我,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之前欺负你了呢!”
秦浩峰和劳衫也围了过来,一脸吃瓜群众的兴奋和好奇。
陈阳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姑娘对面,放缓了语气:“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你刚才说淞滨饭店,一周前晚上,柱子……帮了你?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们仔细说说吗?”
说着,陈阳从劳衫手里接过水杯,递给姑娘,“别怕,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