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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037 可怕的玫瑰

    仙德尔的话像撬牡蛎的细刀子,总能钻在人最疼最痒的地方。只与德洛兹·丰塞卡相处不久,这位曾经的圣女候补就发现了对方心灵上的‘瑕疵’——

    她看起来和罗兰熟得不能再熟。

    实际上…

    这座危悬的信任之塔仅要用指头轻轻一推。

    见德洛兹不讲话,罗兰只好说起箱子里的三枚奇物:仙德尔的确给他带来了好运——这枚被诅咒的花瓣上‘正巧’记载着他需要的升环仪式。

    四环和五环的。

    “加速…时间?无法被…预言?”仙德尔听见罗兰讲那两枚奇物,眼珠在八音盒与皮偶间打了个转。

    显然。

    这两枚奇物各有各的‘麻烦处’。

    八音盒自然不必多说,倘若持有者真上了瘾,恐怕半个月就能让自己从青年过渡到老年——皮偶的陷阱倒十分隐晦。

    “缝合…自己的眼睛?”罗兰捏起那只干巴巴的皮偶,甩了几下,嫌恶地扔回地毯上。

    手感和人的皮肤一模一样。

    “当然不是这些微末的,罗兰。可以让仪式者避免被预言与诅咒的奇物稀罕极了…不会只有这一点代价。”

    和罗兰不同,仙德尔很喜欢这对儿扣子。

    她抓着皮偶的脖子,平举到眼前细细打量:“许多奇物的代价藏在‘鲁莽’里,罗兰。比如…你猜猜,当有人把扣子缝在自己眼皮上,成了这玩意儿…”

    朝罗兰晃了晃,纯粹的眸子里闪烁着同样纯粹的幸灾乐祸:

    “…又该怎么把扣子拆下来呢?”

    德洛兹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

    罗兰盯着那只皮偶,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其实是个仪式者?”

    仙德尔笑得更快活了。

    “嗯…也许?”

    她把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显然打算留下:“信任是廉价且昂贵的。就如使用这枚奇物的仪式者——有些人总口口声声讲着漂亮话,可到了关键时刻…没准,根本不必到关键时刻。”

    呵,谁听不出来?

    德洛兹终于气急了。她挺起胸脯,相较萝丝过分慷慨的姑娘此时双颊火红:“我只是恐惧你这样神叨叨的‘戏法’,绝对一百个相信罗兰!克拉托弗小姐,难道你总喜欢这样当着面讲人的坏话,挑拨朋友间的关系吗?”

    她毫不犹豫地应战,机灵的脑瓜里有成篇的长短句等待主人的召遣。

    然后。

    仙德尔对她笑了笑。

    只是笑了笑。

    很快将话题扯回第二枚奇物上了。

    德洛兹·丰塞卡想让自己变成海港附近的大风,呼啸着扑过去把这女人一头灰发扯得乱七八糟,边扯边喊着‘叫你胡言乱语’——而实际上,她在自己的心里也确实这么干了。

    实在不够淑女。

    “…呼。”

    她大口吸着房间里的血腥味,在肺里转了一圈,喷出冒着火星子的黑烟。

    有些人可真讨厌。

    德洛兹捏了捏拳,撑着地毯,脚掌和胯骨发力,往罗兰身边坐了坐——还特地看了眼仙德尔。

    “我想最有用处的是这只八音盒了,”半个科学家小姐推着眼镜,强行闯入这个她不擅长的话题里:“对于指望脑袋的人来说,能够拉长时间,甚至付出肉体衰老的代价换取更多的时间——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

    克拉托弗笑容里混着嘲弄。

    “看见你的贪婪,丰塞卡小姐,我已经猜到这只八音盒上个主人的结局了。”

    “哦是吗?你真清楚,当我们这些靠头脑干活的人拥有了‘一天跨越数年’的力量后,究竟能创造什么奇迹——实在说吧,‘探测仪’只是道餐前汤。”

    仙德尔笑而不语。

    她不鄙夷凡人,就像少数清醒者,哪怕无法涉足夜中绮丽花园,依然在日复一日的、陀螺般臃肿无聊的生活中时刻保持警惕:与权势维持距离,以免血肉腐烂;做黄金的主人,而不是被奴役的牲畜。

    德洛兹·丰塞卡太聪明。

    聪明人有个共同的缺点:过于相信自己。

    “既然如此,这只八音盒就…送给你了,丰塞卡小姐。”仙德尔用两根手指按着盒盖,把它往丰塞卡的方向推了推。

    德洛兹愣了一下:“送…送给我?”

    她完全没想到。

    “当然,‘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我想,在这方面,我实在不必请示加里·克拉托弗主教。”

    奇物…

    这八音盒,凡人能用吗?

    德洛兹盯着表皮精致的银盒,有些想拒绝仙德尔,又实在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接触仪式者的世界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她们的‘宝贝’。

    这东西…起码值几百镑…吧?

    仙德尔抱着皮偶,笑吟吟地欣赏起德洛兹不停变换地脸色。

    直到,从刚开始便凝视花瓣的某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干嚎。

    他宛如抛弃火炭般甩开那片花瓣,天生因为黑白颜色而精神异化的怪猫似的从地上弹起来,四肢仿佛从高处滑翔而下的蜜鼬,哇哇呀呀叫着往房间最远的一个墙角钻。

    仙德尔和德洛兹也吓坏了。

    被他嚎的。

    “罗兰?”

    德洛兹一脸错愕:“你又再干什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

    墙角的男人把后背对着两位小姐,脑袋抵着墙缝,朝身后摆手。

    “我们还得想办法离开!罗——”

    罗兰闷声闷气回道:“我人生的目的地就是这个墙角了。”

    德洛兹:……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出来!”

    “不!可!能!你先让它离开!”

    “谁离开?”

    “那头怪物!”

    “什么…怪物?”

    德洛兹又生气又想笑。

    罗兰现在这副模样就好像在某些她自小长大的不名誉的场所里受了气的男人一样——当他们匆匆了事,面对夹着吸烟卷的姑姑们的调侃,就要到房间的角落,或者走廊,用脑袋、身体和拳头砸。

    边砸边嚷嚷:你算什么?!我休息好了,能把墙捅个窟窿出来!

    以上都是德洛兹没有亲眼见过,只听姑姑们彼此间颠笑着戏谑讲述的‘故事’——关于男子汉们的故事。

    谁?

    谁比墙还厉害?

    德洛兹不知道。

    她算发现了,罗兰这人多数时不着调。

    “快出来!”

    “要等它走了再说…”

    “谁走了?!天哪!你到底——”

    仙德尔似乎听出来了,默默看着地毯上那枚褪色的花瓣。

    她把它捡起来,托在手心。

    打开窗。

    对着手掌轻轻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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