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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一日游(求月票)

    “他答应了?”

    杨荣和张义分别后,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见他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党政情报处处长何商友起身,目光充满了希冀。

    杨荣没有说话。

    何商友给他倒了杯茶:“来,借花献佛,先润润喉咙。”

    杨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茶水,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搞什么鬼,分明是你们二处要找的人,非要我去找他帮忙。”

    “那就是答应了?”何商友笑了笑,很放松地说,“不说我和他之间存在隔阂,这件事毕竟事关机密,还是小心点的好。”

    “装神弄鬼,你还在怀疑他?督查室做的报告你没看?”杨荣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就放下,“我刚在张处长那里喝了杯戴老板送的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听他话里有话,何商友不以为然地说:“他是暂时过了老板那一关,可那又如何?我就不能怀疑他了?

    在咱们这个行当,怀疑可是一种美德。再说了,那个什么李慕林的电文里也详细写了,牛子道在行刑时,张义只开了一枪,美其名曰给对方一个体面。哼,两枪胸口一枪头,阎王来了也没救。对一个叛徒还讲体面?你不觉得可疑吗?”

    杨荣摇了摇头:“我们先是人,国民,然后才是谍报工作者。牛子道就不是中国人了?他在打入军统之前就已经是红党,各为其主罢了。主义是主义,做人是做人。我们不能因为他是对手、敌人,就对他为抗日做出的贡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没人忽视他的功劳,他是抗日英雄不假,但哪里不能抗日?他是红党,就该去红党那里拿薪水抗日,而不是一边拿着党国的薪水,一边高喊抗日,一边为并没有给他一分钱的红党干事,端着党国的饭碗砸党国的锅,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也配留什么体面?”何商友凝视着他,“而张义这么做,说他一句同情红党不为过吧?”

    “戴老板都没说什么,难道你比老板还高明?”面对何商友的咄咄逼人,杨荣半是赌气半是无奈地说。

    何商友意味深长地笑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您说的。”

    杨荣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问:“这个林景伊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你如此煞费苦心?”

    “这可是一盘大棋。”

    “有多大?”

    “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杨荣冷笑一声,端起茶水:“欠你的人情我还了,慢走不送。”

    “谢了,老杨,等抓到人,少不了你的好处。领了你的情,我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好处?”杨荣嘲讽一笑,“那你可要盯紧点,抓人是行动处的事,何志远还被蒙在鼓中呢,他可没有我好说话。再者,即便抓到人,也要过司法处那道关。”

    “放心,到时候我会让戴老板给他打招呼的。”

    司法处。

    打发走了杨荣和何志远,张义便叫来猴子和钱小三,让他们分别将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山城所有的新闻报刊找来,另外从机要室领来自己职权范围内能接触到的所有情报。

    这会他正拿着一本叫《家风》的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家风》创刊于38年5月,初名《半月时评》,是戴春风用以控制军统内部思想的刊物。

    后来,为了更好地指挥军统对中统的斗争,戴老板经常在这本秘密刊物上发表演讲,攻击CC系及中统的工作,所以上面也会刊登一些有关中统的情报。

    但他全篇看下来,发现除了彰显军统如何如何威风外,和中统相关的都是些争风吃醋的,比如徐增嗯前妻在成都和他的前秘书如何勾搭成奸、徐增嗯前妻上门堵路狂殴他的现任妻子如何如何,只能吃吃瓜,但没有情报价值。

    但他并没有泄气,翻阅完大大小小几十份报刊,终于在一份《新蜀报》上发现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有个叫“镜中人”的记者模仿《桃花源记》写了一篇叫唐家沱游记的文章。

    该文透露,他上周接到通知,要陪同果党元老于右任等人去视察一个叫唐家沱的地方。

    据悉此处是中统和中统家属一处集体生活所在,建立了一套“乌托邦”式的集体生活制度。

    按徐增嗯事先报告,该处不但有公共食堂,还有托儿所等,家属安心生产,特务安心工作,真正做到了“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俨然是《礼记》中对大同社会的描述。

    大同社会的核心不就是“天下为公”吗?这不就是践行中山先生思想的核心体现吗?

    所以,果党元老于右任等人对此非常感兴趣。

    但仅仅过了一天,记者再次接到通知,说视察取消了。

    记者对此非常郁闷,好奇心作祟之下,带着照相机只身前往据山城四十公里外的唐家沱考察。

    但他到了唐家沱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徐增嗯描述中的什么“整齐清洁、有条有理”,而是乱七八糟,一片乌烟瘴气。

    他刚想拍几张照片,就被中统特务发现,不但没收了他的照相机,还一顿拳打脚踢,将他关在了猪圈里。

    释放后,记者投诉无门,CC系和中统控制的报纸,根本不敢刊登他的文章,最后被逼无奈,只好将文章投给了民主人士掌控的《新蜀报》上。

    记者在文章的最后加了一句:“特务政治,欺上瞒下,乌烟瘴气,作为一个有良知的记者,我痛心疾首。但现在脱离了你们的掌控,我非常高兴!对不起,我要到香江去了。”

    “唐家沱,集体生活?”张义看得啧啧称奇,想不到中统竟然也会实施集体生活、集体劳动的模式,简直匪夷所思。

    钱小三一脸不屑:“这不就是苏联人那一套吗?中统的对手是红党,近朱者赤,没想到连苏联人那一套也学到了。”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并不奇怪,中统有一半的人是红党叛徒,在这些人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中统乃至徐增嗯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后来的常太子也实施的是自己在苏联学到的那一套,只不过全都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事应该不是出自徐增嗯之手,倒像是他那位夫人的手笔。”

    “费霞?”

    “对,就是她。”

    费霞是湖北人,徐增嗯的第三任妻子。她早年留学俄国加入红党,据说和常太子是同学。

    回国后,叛变革命,初期住在中统给留俄归国学生设立的招待所里,由果党供给生活,负责介绍工作。

    有一次,徐增嗯去招待所视察训话,费霞代表留学生答话。费霞颇有姿色,又能言善辩,一下就吸引徐徐增的注意,将她介绍进了宣传部做编辑工作。从此,两人来往日密,关系暧昧,但被徐增嗯老婆发现后,一番撒泼谩骂,两人的关系告一段落。

    后来,徐增嗯生病住院,费霞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不辞辛苦,主动赶去伺候,精心服侍了一个多月,把徐增嗯感动得一塌糊涂。

    精神愉悦,身体康复的也快。出院后,徐增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费霞住到一起,公开同居,并发誓这回非费霞不娶。

    二陈兄弟对他这种朝三暮四玩弄女性的婚姻之道嗤之以鼻,同时觉得出身红党叛徒的费霞绝非等闲之辈,担心她是红党派来的卧底,担心徐增嗯驾驭不住,从而影响特务工作,公开反对两人结合。

    但徐增嗯已认定了费霞,对二人的说辞,坚决不从,甚至还以辞职威逼。

    二陈兄弟无奈,只好将此事捅到了常某人那里。

    但常某人对这种儿女私情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拗不过二陈兄弟一再要求,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召见了徐增嗯。

    常某人单刀直入:“你有把握吗?她受红党理论毒害至深,能说会道,切不可掉以轻心。”

    徐增嗯也很直接:“我有把握,即便辞职,也非她不娶。”

    常某人见说不动徐增嗯,想想自己原先也有过两妻一妾,五十步笑百步,比徐增嗯好不到那里去,也不再勉强,只好由他去了。

    常先生不反对,徐增嗯便立刻结婚了。因为果党在搬迁山城的途中,为了让费霞满意,煞有其事地在武汉找了一家教堂举行了婚礼。

    但婚礼极其冷清,前往祝贺的人很少,只有他的几个心腹干将。

    两人结婚后,费霞四年先后为徐增嗯生下子女四人,在徐的三妻一妾中也属于豪华阵容了。

    费霞父亲早丧,家里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二人结婚后,母亲和妹妹都住进了徐家。母亲帮着照顾小孩,妹妹代姐姐操持她所办的酱油厂、纺织厂等“费氏家业”。

    “费记酱油”在一段时间曾风靡山城。

    这些且不多说。

    张义思忖着问:“中统的人怎么跑去唐家沱了?”

    “生计问题呗。”钱小三嗤笑一声。

    张义恍然,在抗战时期,军事第一的背景下,中统和军统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军统除了军事委员会拨发特别经费外,戴老板兼职的财政部缉私署、直接税署、货运管理局、水路交通检查处等等,哪一个不是捞钱的部门,就算这样,面对日益膨胀的团体,军统的经费也是左支右绌、入不敷出,更别说只靠中央党部拨款的中统了。

    民以食为天。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中统特务来说,在山城最大的难题,不是搞情报,而是生活条件太差,甚至要挨饿。

    党务调查处时期,中统和军统的一般特务待遇差不多,月薪15元。

    中统成立后,到了山城后,月薪长到了110元左右,初期日子过得还不错,但拗不过货币贬值、物价飞涨啊。

    随着39年大后方第一次通货膨胀,这笔固定薪水已经无法满足日常开支了。职级高的还好,中下层特务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入叫苦连迭。

    到了去年冬天,山城的物价更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继续飞涨,加之这时山城的人口已是战前的几倍,日军战机又时不时轰炸,已经不是吃不饱的问题了,连住房都成了问题。

    偏偏这个时候,特务组织却进一步壮大,吃饭和住房问题日益尖锐。

    听起来有些可笑,做特务的竟然有衣食住行之愁?

    但职级不同,享受的待遇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大特务自然可以每天吃渴玩乐、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底层的苦哈哈只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为了平息矛盾,解决日益迫切的生计问题,徐增嗯不得不另谋出路,于是,就有了唐家沱集体生活的试验。

    这是他老婆费霞的主意,积极主张学习她当年在苏联留学时见到的集体农庄的模式,组织集体生活,开展“生产自救”活动,以解决中统特务的生活及住房问题。

    恰好,去年冬天,山城市政府为了减少日军空袭损失,号召疏散市区人口,便筹措资金在郊区建造了许多住宅,其中一处便是唐家沱。

    但这地方距离市区四十多公里,没有公路,没有班车,交通不便,即使建了100多幢二层小洋房,却迟迟无人居住。

    盖因穷人买不起也租不起,富人有权有势的却不屑去。

    费霞听说这事后,积极鼓动徐增嗯走内部关系以廉价租金将其中的20撞楼承租下来,除了留下两撞作为办公外,其他全部用作家属宿舍。

    这样,一方面分流了一部分职员家属,解决了局本部的住房困难。一方面在唐家沱地区组织家属从事从副业生产,又可以解决物资困难,可谓两全其美。

    徐增嗯对她这个“新颖而富有创见”的建议,大加赞赏,于是便全权交给妻子具体实施,还特意成立了一个“中统集体生活管理委员会”的领导机构,由妻子费霞出任该委员会主任,在一番胡萝卜家大棒的说服施压下,果然有几百家搬迁了过去。

    但“大锅饭”这种平均主义分配模式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由开办之初的劲头十足、人人称道、形势大好,很有在党国全面推广的必要,到人人厌烦、一片乌烟瘴气、关门大吉,仅仅维持了几个月。

    来的轰轰烈烈,去的无声无息。

    “徐老板也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儿丢人。”

    “处座的意思是,这个林景伊有可能藏在唐家沱?”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张义笑了笑,“准备一下,咱们也来个唐家沱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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