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省长侯平石的车队风尘仆仆地驶入省委大院,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轻松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步履生风地直奔省委书记郭忠涛的办公室。
“老郭!”侯平石推门而入,声音洪亮,透着凯旋归来的意气风发,“这次入京,收获超出预期啊!”
郭忠涛正伏案批阅文件,闻声抬头,看到侯平石的神色,眼中立刻闪过一道精光,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平石同志!辛苦了辛苦了!快请坐!我就知道,你亲自出马,必定满载而归!快说说!”
侯平石落座,秘书奉上热茶后迅速退下。侯平石顾不上喝茶,便开始详细汇报此行的成果:关于云海省在土地政策、重大项目审批、专项转移支付以及几个关键部委协调等方面取得的突破性进展。他条理清晰,数据详实,语气中充满了成就感。
郭忠涛听得极其专注,频频点头,脸上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
“……总的来说,该争取的政策倾斜基本都拿到了,几个卡脖子的项目也疏通了关节。特别是那个矿藏综合开发项目,”侯平石特意加重了语气,看了郭忠涛一眼,“黎锦同志的能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他提前就把路铺得差不多了,我去就是顺水推舟,锦上添花,哈哈。”
郭忠涛感慨地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欣慰:“好啊!太好了!这些成果来之不易,平石同志你居功至伟!黎锦同志嘛……”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确实是我们云海省的福将!他一来,很多过去想都不敢想、或者久拖不决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是啊!”侯平石深表赞同,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感慨和一丝微妙的复杂,“有黎锦同志在,很多事情,确实事半功倍。这次京城之行,我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而黎锦越强,对他们的权力来说,也是一种削弱,这点,两人一个眼神交汇,便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担忧。
这时,郭忠涛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平石同志,你回来的正好。有件事,需要和你通个气。云阳市那边,出了大问题!”
他将周文隶和程东祥互相举报、班子对立、局面濒临失控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侯平石听着,脸上的轻松愉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难以置信:“什么?!周文隶举报程东祥?程东祥也反咬周文隶?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云阳市的班子怎么会乱成这样?!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郭忠涛冷哼一声,带着愠怒:“哼,何止是没有组织纪律!他们甚至直接越过我这个省委书记和你这个省长,把状告到了黎锦同志那里!其心可诛!”
他特意点出了“越过”二字,其中的不满和权威被挑战的意味不言而喻。
侯平石瞬间明白了郭忠涛的潜台词,眉头紧锁:“这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乱弹琴!那……现在省里打算怎么处理?这事拖不得啊!”
郭忠涛看向侯平石,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既然他们‘信任’黎锦同志,把举报材料都递到了他手上,依我看,不如就顺水推舟。成立一个高规格的专案组,由黎锦同志亲自挂帅,全权负责云阳市问题的彻查!他是新来的,背景相对超脱,手腕也够硬,让他去查,阻力相对会小一些,也更能服众。你觉得呢?”
侯平石眼睛一亮,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书记高见!这确实是最佳方案!由黎锦同志牵头,名正言顺,也符合程序。而且以他的能力和魄力,定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无论调查结果如何,周文隶这个市委书记,恐怕都不能再留了。班子闹成这样,他作为班长,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必须调整!”
“所见略同!”郭忠涛眼中露出赞许,直接抛出了他深思熟虑的布局,“等云阳市的盖子彻底揭开,尘埃落定之后,我打算让黎锦同志暂时兼任云阳市市委书记!由他来全面接管云阳,拨乱反正,重塑政治生态和发展环境!云阳市不能一直这么烂下去!交给黎锦,我放心!”
侯平石立刻表示全力支持:“我完全赞同书记的决定!”
两人在如何处理云阳乱局上迅速达成高度一致。
这时,侯平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疑惑说道:“对了,老郭,我记得……周文隶当年提拔到云阳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好像是……徐云龙同志力荐的吧?他在那个位置上,也有七八年了……”
郭忠涛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哼,羊毛出在羊身上!看来,这云阳市的乱子,根子恐怕还是扎在省里某些人身上啊!”
侯平石道:“不过,好在上面已经原则同意,可以动徐云龙了。”
郭忠涛听到“上面同意动徐云龙”,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忧虑和沉重:“平石啊,动徐云龙是必要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查出他天大的问题,我们这届省委省政府班子,恐怕也难逃一个‘失察’之责啊。”
郭忠涛沉默了,作为班长,班子成员出了大问题,他郭忠涛的政治责任首当其冲。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凝重的寂静。
与此同时,在黎锦的副省长办公室。
黎锦正埋首于一份关于全省产业布局调整的规划文件,办公室内一片安静。突然,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黎锦眉头微蹙,拿起话筒:“喂,我是黎锦。”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云阳市市长程东祥焦急不安、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黎省长!黎省长!我是程东祥啊!我……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我向您实名举报周文隶已经这么多天了,怎么省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他……他还在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啊!”
黎锦神色平静,语气沉稳地安抚道:“程市长,稍安勿躁。省里对云阳市的情况高度重视,相关程序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调查取证需要时间,也需要严谨,不可能一蹴而就。你要相信组织,相信省委省政府的决心。”
“黎省长!不是我等不及啊!”程东祥的声音更加激动,充满了恐惧和愤怒,“您是不知道!周文隶他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背着市委、背着市政府,私下里就在运作卖掉不能卖的用地!还有市里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那笔用于基层卫生院改造升级的专项资金,也被他挪用了大半!黎省长,这都是关系到云阳几百万老百姓切身利益、关系到云阳未来发展根基的大事啊!再这样下去,云阳就彻底被他掏空了!省里……省里必须立刻派人下来!立刻制止他!调查他啊!”
黎锦听着程东祥的控诉,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文隶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疯狂!卖地、挪用医疗专项资金,这已经不仅仅是违纪,而是触目惊心的犯罪!而且,动作如此之大,如此之急,更像是一种绝望中的疯狂,或者……是背后有人授意,故意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强压住心头的怒意:“程东祥同志!你反映的情况,非常严重!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你的及时报告!请你放心,省里绝不会坐视不理!你刚才说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亲自过问,一查到底!”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但是,程市长,现在云阳市的局势异常复杂险恶!你作为市长,身处漩涡中心,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做任何过激的行为,不要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明白吗?你的安全,对后续的调查至关重要!”
电话那头的程东祥似乎被黎锦话语中的分量和关切镇住了,沉默了好几秒,才带着哽咽说道:“黎省长……我……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看着云阳市被他们这么糟蹋,看着老百姓的救命钱被挪用……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堵得慌啊!我……我对不起云阳的父老乡亲……”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
黎锦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程市长,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讲究策略,越要沉得住气!盲目的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市政府这一摊子,尽可能减少损失,同时注意收集和保存好一切可能的证据!耐心等待专案组进驻!我向你保证,云阳市的天,一定会亮!作恶者,必将付出代价!”
“……是!黎省长!我听您的!我相信您!相信省里一定能还云阳一片青天!”程东祥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些坚定,带着最后的希望挂断了电话。
黎锦缓缓放下话筒,办公室内重归寂静。
“卖地……挪用医疗资金……”黎锦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这是在加速套现?还是在制造更大的民怨,为后续的混乱铺垫?徐云龙……林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意识到,对方在云阳点的这把火,烧得比他预想的更猛、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