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的住处。
应天筹再次踏入这方天地,步履间少了些忐忑,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凝重。他身后半步,跟着应小秋。她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职业套装,褪去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平添了干练与沉静,眼神清澈却坚定。本来应天筹是让她穿着礼服裙子等显得更加性感,可她想了想,还是这样职场风更稳妥。
“黎省长!”应天筹上前一步,脸上堆砌的笑容带着不容错辨的恭敬与决绝,“应家上下,从今往后,唯黎省长马首是瞻!您指东,应家绝不向西!纵然是刀山火海,也绝无二话!只求黎省长给应家一个效死命、立寸功的机会!”他姿态放得极低,话语却斩钉截铁,将整个家族的命运,赤裸裸地押在了黎锦的这头。
黎锦端坐主位,目光如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地扫过应天筹那张写满孤注一掷的脸,最终落在应小秋身上。她的沉静与那份刻意收敛的锋芒,让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他自然认出了应小秋,和上次那个轻浮的样子,有了些不同。
“决心,我看到了。”黎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在应天筹的心上,“但应先生,政治不是江湖义气,效忠也不是空口白话。它需要实实在在的筹码,需要经得起考验的行动。”
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应小秋,语气不容置疑:“具体事宜,以后由应小秋同志直接与我对接。应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应家的诚意,我等着看。”
“是!是!全听黎省长安排!”应天筹心头一紧,黎锦这近乎“逐客”的姿态,将他排除在核心决策圈外,只留下应小秋这根纽带,既是信任的初步信号。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深深鞠躬,带着满腹心思,迅速退出了这间屋子。
门轻轻合上。客厅里只剩下黎锦与应小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黎锦看着应小秋,脸上那层冰冷的威严似乎融化了一丝,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应小秋。江东一别,没想到会在云海,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应小秋心头微震。黎锦果然还记得!她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赧然与惊讶:“黎省长好记性,也让我受宠若惊,我这次来,就是听黎省长拆迁,你让做什么,都可以!”
黎锦摆了摆手,笑容收敛:“叙旧到此为止。应小姐,应家把你推到我面前,想必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些价值。现在,证明它的时候到了。”
他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要去都在上面了,这是你们应家要做的部分!当然,我不会让你们承受你们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你们不是一个人在行动。”
“我明白了。”应小秋没有丝毫犹豫,收下文件,“黎省长放心,我会动用一切资源,尽快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
“那你回去吧。”黎锦挥手,让对方离开。
应小秋起身,但走了两步,又折回,她道:“其实,我,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伺候你。”
“哈哈,应天筹真是老狐狸,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他还会玩这种把戏!应小秋,你很好,你去吧!”
黎锦还是拒绝,他今天还有别的事安排,不可能接受应小秋的诱惑。他需要的不是唯唯诺诺的花瓶,而是敢打敢拼、有脑子的合作伙伴。
应小秋明白黎锦的心思,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
应天筹紧张地盯着应小秋的脸色,见她出来时神情凝重却不慌乱,心中稍定,但还是急切问道:“小秋,如何?黎省长他……没提别的?就让你回来了?”
应小秋靠在椅背上,闭目片刻,似乎在消化黎锦那沉甸甸的任务。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爷我们都想错了。黎锦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枕边风’,更不是应家的谄媚讨好。”
她将文件交给应天筹,“这才是他要求我们去做的。”
应天筹看完,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这…这是要我们去捅马蜂窝啊!万一……”
“没有万一!”应小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黎锦把话挑明了,除了咱们应家,他也有别的安排,他的人肯定也进入了云阳,咱们必须调动家族所有暗线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要快!要准!要狠!”
闻言,应天筹心中那点犹豫瞬间被击得粉碎。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也迸发出狠厉的光芒:“好!黎锦够狠,也够直接!他看我们的诚意,那就让他看。小秋,你放手去干!家族,是你最强的后盾,也是你最深的影子!”
应小秋点头,这是家族的机会,也是她的造化!
省城另一端,林家老宅。
古朴而压抑的书房内,烟雾缭绕。林家掌舵人林震霆、王家掌舵人王裕明,以及另外几位省里根深蒂固的豪强家族代表,围坐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愤怒、焦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欺人太甚!简直是赶尽杀绝!”林震霆看完最新的情报,不由得愤怒控诉黎锦。
原来,黎锦顺着徐云龙、周文隶的旧账翻个没完!抓的都是他们各家精心培养、安插在关键位置的子弟!黎锦是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而且,黎锦手里有东西!而且很准!抓这些家族的子弟,一抓一个准。
毕竟,这些家族子弟这些年手脚确实不太干净,被徐云龙惯坏了,以为天塌不下来……现在好了,天塌了,第一个砸死的就是他们!
更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黎锦放出风声,不管是明面,还是通过中间人,都要求这些家族换掌舵人,家族和集团分离。
此外,黎锦在也清洗他们家族留在干部队伍的人。凡是有他们几家背景的,或者沾亲带故的,管你有没有问题,一律靠边站!调离的调离,审查的审查!再这么下去,十年二十年积累的人脉网,就要被黎锦撕得粉碎!他们在云海省,就要变成睁眼瞎,任人宰割!
以上种种,让这些家族老人头疼不已!而他们似乎没看到黎锦停手的意思!甚至他们觉得,黎锦可能还有更加严厉的打击手段,他们还将付出更加严重的代价。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有人急道。
“当然不!”王裕明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狠辣,“他黎锦不是要政绩吗?不是要在郭忠涛面前表现吗?我们就让他后院起火!让他的云阳,让他的云海省,乱起来!乱到他焦头烂额,乱到省里质疑他的掌控能力,乱到上面觉得他只会蛮干,不懂稳定大局!”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阴冷的算计:“他不是要查宗族商业勾结吗?不是要化债吗?好啊!我们就让那些依附我们的宗族,让那些欠着巨债的地方平台和关联企业,闹!闹事!闹访!制造群体性事件!工人讨薪、农民失地、债主围堵政府大门……把动静搞大!越大越好!让他黎锦疲于奔命!让省里、让京城都看看,他黎锦搞的不是改革,是破坏稳定!”
林震霆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光乱还不够!要釜底抽薪!裕明兄,看来,我们必须亲自走一趟京城了!老关系该动用了!黎锦在江东是搞得风生水起,可他那套‘刮骨疗毒’的狠劲,未必适合所有地方,更未必符合上面的某些‘大局观’!我们要让上面听到另一种声音:云海省在他的‘铁腕’下,矛盾激化,经济停滞,社会不稳!他黎锦,就是个只懂破坏不懂建设的莽夫!为了云海的‘稳定’和‘发展大局’,必须换人!”
“我们那些京城本家,他们从我们这里拿走那么多钱,现在也该做点事情了!不然,就看着我们被毁灭!”
“对!双管齐下!”众人眼中燃起希望。
“省里这边,”林震霆环视众人,语气森然,“各家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收缩蛰伏,暂时避其锋芒。但暗地里,该串联的串联,该给下面那些依附我们的势力鼓劲的鼓劲,该制造麻烦的制造麻烦!记住,要隐蔽!要让他黎锦查无可查,却又处处掣肘!让他抓不到我们的把柄,却又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