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罗斯帝国,圣彼得堡,喀山大教堂。
消瘦的沙皇保罗一世跪在还没有完工,如同一个大工地的喀山大教堂前祈祷着,膝盖下的小块地毯因为长期使用而看上去都有些毛糙了。
保罗一世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信徒,这座仿照圣彼得堡圣伯多禄教堂修建的喀山大教堂,就是他心中对于正教虔诚的具象化代表。
“赛里斯人越来越过分了,他们已经有了那么广袤的土地,为什么还要来争夺里海北岸的土地呢!”祈祷完毕,保罗一世站了起来,很有些气呼呼的说道。
这位沙皇,实际上也是一个疯王。
但他的疯,不太像是乔治三世那种神经错乱的疯,而是过于严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保罗一世在情绪和认知上的多变。
说话天一句地一句,办事想一出是一出,在他这里,这一秒的自己反对上一秒的自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面对这么傻乎乎的问题,没人回答,因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帝国和君王嫌弃自己领土太大的呢。
现在哈萨克三个玉兹中,赛里斯帝国控制了两个,用脚指头想,他们也会来控制最后这个处于赛里斯和沙皇罗斯之间,被不断拉扯的哈萨克西玉兹。
一旦拿下的西玉兹,赛里斯帝国就获得了全部哈萨克部族的宗主权,可以将整个哈萨克草原都变成继续西进的后勤基地,这么大的好处,谁不继续打谁就是傻子。
保罗一世可能是感觉到自己问了一个非常傻比的问题,这位本来威望就不太足的沙皇,赶紧转身向着常住皇宫米哈伊洛夫宫的方向走去。
背着一众大臣,不用面对他们以后,心态脆弱的保罗一世又恢复了自信,“我的大臣们,赛里斯人正在里海北岸肆无忌惮的进攻臣服于第三罗马帝国的部族,甚至残杀帝国的百姓。
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把帝国的大军调回来,与他们进行一场大战吗?”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保罗一世身边都是他的近臣,很多人已经给习惯了沙皇的跳跃性思维。
保罗一世的心腹重臣,在他还处于被母亲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压制的情况下就与他交好的帝国元帅,普希金伯爵瓦伦丁.穆辛低声问答道:
“凯撒陛下,这一次反对法兰西暴民政府的同盟,是帝国,特别是您亲自号召并组建的。
如果您将帝国英勇的军队调到东方,那么同盟就会因为缺少足够优秀军官与士兵而瓦解。”
“该死的法兰西人,该死的暴民!”上一秒,保罗一世还因为赛里斯帝国在里海北岸的行动而愤怒,这会经过普希金伯爵的提醒,他的怒火又迅速转移到了法兰西人身上。
作为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一个罗马迷,或者说沙皇罗斯帝国的历代沙皇,都是罗马迷。
他们做梦都想得到君士坦丁堡,将沙皇罗斯变成真正的第三罗马。
因此当马耳他岛被拿破仑占据,医院骑士团成员四散欧洲寻找帮助的时候,沙皇罗斯帝国和保罗一世,第一时间接纳了他们。
从感情上来说,医院骑士团是昔日基督教耶路撒冷王国的遗存,是十字军东征的活化石。
他们在几百年中数次顽强抵抗奥斯曼苏丹的绝对优势大军而没有屈服,对于欧洲基督教国家有极为重要的象征意义。
从现实来说,医院骑士团统治的马耳他岛,紧邻西西里岛与希腊半岛,如果沙皇罗斯帝国能得到马耳他,就相当于在地中海插入了一颗重要的钉子,对于收复君士坦丁堡,有极大帮助。
而且,去年的十二月,在圣彼得堡接受沙皇罗斯帝国保护的医院骑士团成员,就已经选举保罗一世为骑士团保护者。
甚至现在正试图绕过骑士团大团长必须是天主教徒的传统,选举东正教徒,沙皇保罗一世为骑士团大团长。
对于其他帝王来说,成为医院骑士团大团长或许也就那么回事,但对于保罗一世来说,这非常重要。
除了在宗教上的需要以外,保罗一世还期望用成为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功绩,向所有沙皇罗斯人证明他也是很有能力的,无愧于罗曼诺夫家族的血脉。
这位沙皇从出生开始,就被大多数人认为不是他父亲彼得三世的血脉,而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与情人奥特洛夫或者萨尔特科夫的儿子。
“而且我的陛下,现在就算召回军队也来不及了,因为军队已经到达了奥地利,正在准备前往北意大利进行作战。”一旁的圣彼得堡总督彼得.冯.帕伦也出言提醒道。
“那我们怎么办,伟大的第三罗马竟然抽调不出来军队去应付赛里斯人的骚扰了吗?”
保罗一世很不甘心的问道,这位沙皇突然发现,他的帝国,陷入了两面夹击的境地。
沙皇罗斯帝国现在就像一头横卧在亚欧大陆最北端的巨熊,熊头朝着欧洲大陆正在发出让敌人胆寒的咆哮,但是熊屁股对着的东方,却在被赛里斯帝国捅的鲜血直流。
“陛下,东方的问题很好解决,只要我们能调整一下对待农奴的政策,那么我相信,乌拉尔河东岸的哥萨克,就完全可以稳住形势。”听到沙皇的发问,枢密院顾问尼古拉.祖博夫阴沉着脸回答道。
作为沙皇罗斯帝国最有权势的家族祖博夫家族,其势力在保罗一世继位后,遭到了极大的削弱。
其中尼古拉.祖博夫的兄长陆军元帅普拉东.祖博夫,更是直接被保罗一世驱逐出权力中心。
虽然保罗一世又提拔了尼古拉.祖博夫到枢密院,但这显然不够,因此尼古拉.祖博夫对沙皇极为不满。
“哼!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假设而已,顾问先生!”
保罗一世瞬间就涨红了脸,他非常不高兴的登上了沙皇的马车,甚至上车后还愤怒回过身对尼古拉.祖博夫大声喊道:
“如果乌拉尔河东岸的人民忠诚于第三罗马,忠诚于他们的凯撒,那么他们现在就该解决问题!”
说罢,沙皇保罗一世丢下一票大臣,气呼呼的让马车夫开走了马车。
“尼古拉,我们都知道目前问题所在,但是凯撒始终拒绝承认他政策的失败,这是个悲剧,第三罗马的悲剧!”
看着沙皇远去的马车,圣彼得堡总督彼得.冯.帕伦在尼古拉.祖博夫身边,有些刻意的嘀咕道。
之所以沙皇保罗一世发这么大的火,乃是因为尼古拉.祖博夫这番话捅到了沙皇的痛处,让保罗一世直接破防了。
农奴问题,一直是沙皇罗斯帝国致命的症结。
如果解放农奴,那么就会极大损害沙皇罗斯帝国贵族们的利益,而沙皇,不过是这些贵族托举起来的最大贵族而已,沙皇统治的基本盘不是农奴,而是这些贵族。
解放农奴,就等于沙皇在自掘坟墓,在进行快速的自杀。
但如果不解放农奴,沙皇罗斯帝国永远就只是一个加强版的奥斯曼土耳其。
沙皇的权力永远受制于贵族,永远无法赶上西欧诸国的脚步,永远无法进行工业化,帝国最后肯定会被残酷剥削的下层摧毁。
所以不解放农奴,也是在自掘坟墓,只不过由立刻自杀,变成了在慢性中毒中缓慢死去。
这是沙皇罗斯帝国的死穴,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死穴,历代的沙皇,包括伟大的彼得一世,始终都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保罗一世也不例外,不过他比较独出心裁。
他解决农奴的方法,是规定农奴一周最多为贵族们工作三天,以此天真的希望减少农奴的劳动量又不过多削减贵族利益。
真是个鬼才,这种罔顾实际,异想天开的方案,落到地方就成了大规模伤害小贵族和普通庄园主利益的苛政。
因为大贵族那里没人敢去执行,那就只能揪着小贵族和庄园主来执行,以展示成果。
远离权力中心的顿河和乌拉尔河周边小贵族与庄园主,深受其害。
这其实就是沙皇罗斯帝国在里海北岸表现得毫无抵抗意志,一直在退缩避让的根本原因。
以小贵族和哥萨克庄园主为主的罗斯人利益受损,不愿意为了帝国和沙皇去跟赛里斯对抗。
“这种日子,我真是受够了,随意推翻的政策,随意的处罚贵族和将军们!”尼古拉.祖博夫看了圣彼得堡总督一眼,两人目光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越靠越近。
。。。。
就在沙皇罗斯帝国酝酿内部猛烈爆炸的同时,欧洲的局势,已经开始出现了重大的改变。
1799年2月5日,拿破仑召集一万三千军队,从开罗向东进发,企图夺取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地区。
法兰西远征军于2月20日攻占加沙,3月7日攻占雅法。
占领雅法后,拿破仑手中没有多的粮食喂养俘虏,也不愿意释放以免他们重新加入奥斯曼军队,于是在雅法城外处决了三千人以上的俘虏。
这虽然给拿破仑解决了眼前的难题,但是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难题,那就是这次处决让巴勒斯坦地区的奥斯曼军队坚定了抵抗决心。
随后3月17日,法军推进至阿卡城下,距离耶路撒冷只有一百多公里了。
但此城指挥官雅扎帕夏用法军的残暴,激励城内守军拼死作战,阿卡城又相当坚固,法军缺少火炮,没能快速攻下。
同时,英格兰海军少将,迪格雷三级战列舰的舰长悉尼.史密斯早已赶到,他为阿卡城提供了大量城防火炮,同时还利用战舰协助阿卡守军防守靠海一侧的薄弱环节。
4月20日,围城一个月出头,法军仍然没能拿下这座小城。
同时奥斯曼土耳其的军队,开始不断朝这里集结,最精锐的奥斯曼骑兵和奥斯曼哈里发训练的精锐新军,也不断从伊斯坦布尔被派来。
而悉尼.史密斯又大肆传播第二次反法同盟成立的消息,并谣传埃及远征军已经被督政府放弃。
现实兵力与心理战相结合,连拿破仑都开始动摇了起来,正巧这时候天气变热,法兰西远征军水土不服,军中开始闹起了传染病。
4月25日,经过连日炮轰,法兰西远征军好不容易轰塌了一截阿卡的城墙。
可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一片混乱,而是一堵新的城墙,以及与之相适配的堡垒,原来守军在短时间内利用城内的有限建筑材料,又修了一道城墙。
这一下,法兰西远征军士气跌至谷底,再也没心思展开猛烈进攻了。
5月21日,与出现在野外的奥斯曼土耳其军队进行了几次野战之后,心高气傲的拿破仑也只能怪选择撤退。
他们离开了阿卡,甚至连已经占领的雅法、加沙等城市也一并放弃,全部撤回了埃及。
此战,一万三千人的法兰西远征军伤亡两千人左右,因传染病死伤近两千人,一共至少付出了三千人战死,一千余人受伤的惨重代价。
这些损失的军人可不是什么炮灰,而是极为善战的精兵,加上远征军被抛弃传闻愈演愈烈,对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至此,法兰西远征军在埃及的征服计划完全破产,基本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开始进入防守阶段。
。。。。
在欧洲本土,法军统帅让.巴蒂斯特.儒尔当在三月初,率两万五千人左右的法军,从后世德国南部和瑞士北部,自巴塞尔与凯尔之间穿过莱茵河,打开了通往瑞士内陆以及奥地利腹地的重要大门。
同时,安德烈.马塞纳率领的三万法军,也进入了瑞士,并控制了苏黎世城。
“我们别无选择,斐迪南,如果我们不能把法兰西赶出去,别说神圣罗马帝国,就是奥地利也岌岌可危了。”面对法军的主动进攻,卡尔大公对身边的莫公泽说道。
“卡尔表哥,这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场景不是吗?”莫公泽没有理会卡尔大公摆出来的一副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实际上卡尔大公早就判断到了法兰西军队会来进攻,因此提前动员了超过十万人的举国之兵,早就在奥格斯堡休息好几个月,等着法军来决战呢。
“元帅,法军在恩丁加地区取得重大进展,我们至少损失了一万人。”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副官拿着最新的战报来报告了。
恩丁加地区在瑞士境内,靠近苏黎世,那里的奥军正在承受着法军安德烈.马塞纳麾下瑞士军团的进攻。
卡尔大公闻言面色不变,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被迫降并俘虏的一万余军队也是非常不可靠,且战斗力低下,由忠于神罗皇帝的瑞士封建主组建的民兵。
但莫公泽的脸色,却有些变了,因为形势和奥军的战斗力,可比他估计的要坏的多,要低得多。
“元帅,我麾下最精锐的步兵,比利时军团第四团,可以作为中坚,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莫公泽换了一个称呼,给自己的比利时陆军揽下了一个最艰苦的活。
这个时候,不是考虑细小得失的时候了,确如卡尔大公说的那样,真要是战败了,哈布斯堡家族那可真就是地动山摇了。
“那就去这里!”卡尔大公心中大喜,比利时军团第四团就是鲁王三卫的中卫军,说是团,实际上有三千人左右,是披着比利时陆军的鲁藩军中最精锐的。
莫公泽抬眼看去,地图上卡尔大公所指的地方,这是法奥两军对峙的阵眼位置,一个位于博登湖岸边,叫做奥斯特拉赫的山谷平原。
法军占领这里,就能把奥军从高地干下去,逼迫奥军狼狈向维也纳方向撤退。
奥军要是先抢占了这里,就能居高临下,压着法军进攻,利用人数优势把追着他们打,把他们直接赶回法兰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