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儿子再回卧室,看太太不在,聂钊还以为她在楼上健身房。
但直觉不太对,掏出手机来一看,就见大概十分钟前,她发了短信给他。
只有一句话:我去大陆了,明早回来。
大晚上的,口岸都关闭了,她想去大陆,就只有一个办法,到九龙,找那帮大陆公安,要他们的巡逻船,但之后呢,她怎么走,那边又哪里来的船?
总不可能,游过去吧?
聂钊立刻给太太打电话,但当然,已经打不通了。
还好,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聂钊也已经跑到九龙,太太来电话了,而且是用岳中麒的手机打过来的,也就一句话,她已经到了,很平安,叫他早点睡。
至于她,明天一早,聂氏的货运船一开,她就跟着回香江了。
要说聂钊为什么总是处于惶恐不安中,就是因为他太太的这种风格。
她去大陆,应该是去看阿康的,又正好白天要招待小张,没时间,她就晚上去了。
要于别人,偷渡,得有船吧,她不用,她直接游过去。
但是夜里的海水多凉啊,她在海里浸泡久了,对妇科的损伤会很大的。
聂钊狂怒却又无能,当然,立刻通知货运公司,让他们排一般最早的船,还要打电话给岳中麒,叫他买点红糖,燕窝,人参,生姜,给他太太炖一盅补汤。
他自己也是,再打电话,让邝仔明天一早直接到聂家,来调配驱寒的草药,脚得泡吧,还得喝点暖宫的,要不然,一旦宫寒,以后天天肚子疼,有她受的。
要是没有儿子,聂钊就会在码头一直等着,等到天亮。
但儿子还在家呢,也需要照料,他就得回家去。
太太在前方信马由缰,聂钊倒好,直接被生生吓成个怨夫了。
且不说他,说回海军医院。
就是在这儿,毛子哥被救了回来,阿康本来都快咽气了,但经过两天两夜的抢救,当然人还在ICU,但命已经捡回来了,当然,陈柔突然来,岳中麒陪她一起去探望,当然,他有的是办法,大晚上的,缠着医生开放探视权限,让陈柔去看一看。
主要是她不相信,她非认为阿康已经死了,眼见为实嘛。
但当然,他们确实撒了谎,陈柔要问的:“你们不是说阿康只受了点轻伤?”
岳中麒嘿嘿笑:“对我们来说,真就轻伤,是他人太弱了。”
他一脸坏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都出名了。”
陈柔还真不知道:“怎么个出名?”
岳中麒竖个大拇指:“那位不是下来巡察嘛,专门跟陈队约了饭的,大概明后天吧,说是要一起吃顿饭,还说,主要是想问一问你的情况,你不出名了?”
他是站在军人的立场上讲的这句话,多年潜行,陈柔被上面看到了,值得骄傲嘛。
但其实不像聂耀憋着一股劲儿,非要别人看看他的境界有多高。
陈柔是真正站在高处的人,她做了两辈子的事,为的是整个组织,而不是某个人,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能看得到,所以她只一笑:“挺好。”
要进ICU,当然得穿戴严实,大口罩蒙上,防护服穿上,鞋子也要专门套起来,以防留下病菌,这些还不能是他俩,得是医护人员来。
岳中麒最欠,最喜欢开玩笑的,当然,护士也区别对待,对陈柔是轻声细语,示意她抬手抬脚,转身,对岳中麒则是啧的一声,或者是推一把搡一把。
搡来搡去的,岳中麒都要被转晕了。
他不干了:“护士大姐,战友之间要一视同仁,不要区别对待,好不好?”
这个年代,军医院还不对外的,接收的基本都是军人。
一个女护士还挺有个性的,说:“不对啊同志,是你先区别对待我们的呀,这位女兵叫我们是小姐姐,你呢,叫我们大姐,我就问你,我们有那么老吗?”
岳中麒看陈柔:“你这孩子,哪里学来的?”
小姐姐,这名字可真好听,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岳中麒听着都喜欢。
他也立刻:“小姐姐,你们都是小姐姐,行了吧?”
等着他的,又是一把搡,而陈柔只需要张开双臂,护士们绕着她转圈。
她还吐个舌头,一脸的得意洋洋。
换好衣服,一身臃肿,但岳中麒朝着徒弟的眼睛举拳头:“小样的,你给我等着。”
阿康失血太多,现在还处于嗜睡状态,而且药有安眠的成份,当然在睡觉。
而且他特别惨的,因为他是背部手术,他是趴着睡的。
人不能一直趴着,会压迫肺部和心脏,所以护士们过段时间会帮他翻翻身。
而且他双腿之间,胯骨处还垫着软枕头,应该也是为了让他舒服点。
陈柔当然不需要跟阿康交流什么,只要确定他还活着,在被抢救就可以了。
所以医生询问要不要唤醒,她摆手说不用,并把医生们感谢了一遍。
但她正要走呢,睡的不舒服嘛,阿康突然一声呻吟,扭起了头,也哼了起来。
医生怕他搞掉氧气面罩,赶忙询问:“病人,你哪里不舒服?”
阿康还在扭,但并不说话,直到陈柔唤了一声:“阿康?”
阿康突然就不扭了,嗫嚅嘴唇:“大小姐?”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当然,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死了,因为他虽然跟陈柔讲,说他只是腿上中弹,但他清楚的,他背部着了一枪。
但他不是应该死了嘛,怎么会听到大小姐的声音,这又是哪里?
嘀嘀的声音,仪器,雪白的床,他给干哪儿来了?
医生让开,陈柔走了过去:“安心养病,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阿康都昏迷好几天了,看到一身穿的白白的陈柔,还以为是天使呢,心说难不成自己虽然一生贪财又好色,到处小偷小摸,死了竟然可以上天堂?
但当然,哪怕他自己都不信,他这条烂命还有人会救。
但其实于陈恪他们来说,哪怕在路上碰到个陌生人,只要有危险,他们毫不犹豫就会去救,而在大陆,诸如孩子溺水啦,被什么东西呛到啦,或者是突发大火什么的,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人,且不看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都会救的,只有军人。
也罢,阿康还活着,会慢慢好起来,陈柔就放心了。
因为是特警队的线人,他的医疗费用在军区医院可以报销,陈柔就不管了,但是她得留点钱给岳中麒,让他给阿康买营养品。
她是游过来的,包里背了现金的,共两万块,她悄悄塞岳中麒包里了。
从医院出来,岳中麒打个响指:“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陈柔笑着说:“又是猪脚面,还要点个猪耳朵吧,我最讨厌吃猪耳朵了。”
岳中麒倒不惊讶,但有点伤感:“阿柔,你这意思,我到四五十岁,还只吃得起猪耳朵和大排档吗,我工资不应该挺高的嘛,请徒弟,怎么也得是大排档吧?”
陈柔差点忘了,上辈子岳中麒娶的小辣椒没工作,岳中麒工资就需要全交。
后来她得了抑郁症,总跑医院,岳队自然就穷。
这辈子的乔秘书自己有工作,供得住自己,人家家境也不错,岳中麒应该比较宽裕,果然,他拍胸膛:“必须是大排档啊,我知道一家,炒猪耳朵那是一绝。”
陈柔差点要炸:“你也太没志气了吧,吃大排档都离不开猪耳朵?”
岳中麒只好说:“捡你爱吃的还不行吗,说吧,你要吃什么?”
陈柔说:“辣子鸡丁,水煮肉片,还要一份葱爆羊肉,青椒要多,你敢吗?”
岳中麒双眼一狭,思索半晌,突然指陈柔鼻子:“你个小妞,可真坏啊,当初头一回见我的面,给我的就是痔疮贴,又敷又洗的,我还以为是陈恪告的密呢。”
他跟聂钊一样,有痔疮,吃不了辣椒,也一直在忌口。
陈柔点的这些菜,他统统不吃,也统统不点。
而现在,徒弟报仇的时间到了,俩人边走,陈柔就说:“现在你知道了吧,当你以后说要带我们出去吃点好的,至少我不高兴,因为你点菜,不加辣椒。”
岳中麒明白了:“没被改善过伙食,你到现在还记得?”
但突然伸手就要探陈柔:“大狗记得千年事,你是小狗啊,记得万万年。”
这果然是亲徒弟,她不但灵巧闪开,双指一并就捣岳中麒腰子,捣的他哎呀一声。
踉跄两步,岳中麒说:”你真是我亲徒弟吗,这一出手就下死手?“
陈柔说:”你原来总说,要能被徒弟打死,那是做师父的荣耀。“
岳中麒有点怕了:“我,我这张嘴,可真欠啊!”
陈恪今天在大陆,而且在军区开会,刚出来,回单位不久。
听说女儿三更半夜的过境来,开了辆车就赶来了,还没到地儿,迎上人了。
他吃得太早,也饿了,正好儿,一起去吃个川菜。
聂老板叮嘱的是,要给她喝红糖,喝燕窝和人参,但哪怕陈恪,也只会觉得,女儿要吃点辣的,辣子燥热,吃了驱寒,驱完再泡个脚就好了。
聂钊还给深市的酒店打了电话,让经理找厨师加班,赶紧煲点汤水。
但这时他太太坐在大排档里,一次性筷子一拆,挑起红辣子,已经丢嘴里了。
对了,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陈柔要去深水埗话事了。
设想,两军吵的不可开交,然后陈柔出面,讲道理,他们就不吵了,多好啊。
而且她是代表英方出席的,如果需要举手表决,她就是关键性一票。
陈柔激情过海,其实也有点想炫耀的意味。
她在聂钊面前是大人,但在陈恪和岳中麒面前,她可就是孩子了。
也果然,她立刻就收到了夸奖,岳中麒说:“不愧我徒弟,出息了,当话事人了?”
陈恪想的当然深远:“会有记者吧,你在现场还是要尽量保持公正的。”
她不能拉偏架,还拉的很明显,要被外方的记者拍下来,会不好嘛。
当然,陈柔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她希望岳中麒主动表态,也去一趟,到时候看情况嘛,如果赵营长太过刺头,不收敛,不低头,真的惹的收不了场,岳中麒是个好收场的。
这是必须的啊,岳中麒如今可是上面的红人,明天一早他就上军区要名额去。
至于赵营长,岳中麒其实也没有接触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打就打,有魄力,岳中麒也正想去会一会呢,正好儿,他也去深水埗军营里转上一圈儿,看个新鲜。
拧开啤酒喝一口,他一声感叹:”痛快!“
陈柔也想喝的,一口冰啤酒,爽啊。
但现在陈恪可就不让她喝了。
他也有理由:”你还是个孩子,不可以乱喝酒。“
那句话该怎么说来着,只要爹娘在,八十还是儿。
现在的陈柔有父母监管了,喝冰啤酒,想都不要再想,喝茹梦,喝汇源吧,那才该是孩子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