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
高阳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正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上官婉儿和楚青鸾看的真真切切,眼底一片震撼,她们仿佛看到那个曾让长安城下楚军遍地熟人、在河西奔袭千里杀得匈奴哀嚎的大乾第一毒士,正在经历一场灵魂的涅槃!
“前世我一无所有,尚敢搏命,资产能达百亿!今生拥有了珍宝,怎么反倒成了畏首畏尾的懦夫?! ”
“这何其可笑?!”
“越怕失去,就越会失去,这他娘才是世间最毒的诅咒!”
“真正的毒士,算天算地算人心,但若算计到连挥拳的勇气都没了,那还叫什么毒士?那叫废物!天字第一号的废物!”
上官婉儿与楚青鸾心神剧震,望着眼前的高阳,只感觉一股久违的、甚至更胜往昔的狂狷与决绝气息,正从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那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一种凌驾于过往之上的、本质的蜕变与升华!
恰在此时!
高长文火急火燎地推开门,一道炽烈如熔金般的阳光瞬间涌入,不偏不倚地笼罩在高阳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形映照得如同浴火重生的神祇,熠熠生辉!
高长文刚要开口,便被这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蜕变气势生生钉在原地,喉头滚动,竟一时失语。
高阳自身陷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双眸爆发着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猛地挥手,将桌案上堆积的宣纸尽数扫开,露出了最底层那张方方正正的大纸。
纸上,只有六个力透纸背的墨字——“心即理,致良知!”
高阳的目光死死锁住这六个字,声音不高,却回荡在房间内。
“这便是我所想通的六个字,这六个字中,蕴藏着……圣人之道。”
轰!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楚青鸾与上官婉儿瞬间一脸愕然,心中骤然一紧。
就连平日只读《春秋》,对天地万物都少有敬畏之心的高长文,也被吓了一跳。
圣人之道?
这煌煌天下,谁敢轻言圣人?
那都只有远古圣贤,才被誉为圣人,这天下已三百年没有诞生一个圣人了。
可高阳却说,这心即理,致良知中,蕴含着圣人之道,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会震惊整个天下!
高阳却异常镇定,他一字一句的道,“心即理,便是说天理不在四书五经的教条里,也不在朝堂的权衡算计中,而在每个人的本心之内!”
“正如见稚子坠井,会不由自主心生恻隐,见到亲人受苦,会止不住的心疼,这些藏在骨血里的本能反应,就是最纯粹的 “理”。”
“心之所向,便是天理!”
“心之所向……便是天理?”
楚青鸾喃喃念道,心中震撼。
她只感觉,她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门,通往亘古未闻之境。
“那致良知呢?”
上官婉儿按捺不住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目光灼灼地追问。
“致良知便是,人的本心会被各种东西所蒙蔽,就像镜子上有了脏东西,需要擦拭,“致” 的过程就是擦拭这些尘埃,使本心重放光明,让良知重现澄澈!”
“心即理,致良知,二者结合,便是知行合一!”
“而这,便是圣人之道!”
嗡!
这四个大字,如同洪钟大吕,直击上官婉儿和楚青鸾的脑海,掀起了滔天骇浪!
她们止不住的呢喃着,揣摩其中的大道之义!
高阳负手而立,看向窗外的天穹,淡淡一笑道,“不过,我高阳并非圣人,我所明悟的道,与这圣人之道,终究有几分偏差。”
“偏差?”
二女闻言,有些愕然。
高阳偏过头,直视着两人道,“圣人所说的致良知,乃是先天便具备的道德直觉,我这人并非好人,也当不了什么圣人,良知虽有,但不多。”
“那夫君你领悟的是什么?”楚青鸾有些好奇。
高阳朗声一笑,衣袂无风自动,“很简单!无论善恶,但求念头通达,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畏惧失去,必致失去!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龟缩算计,而是敢把心摊开,敢为所信、所爱、所恨挥拳,这便是我高阳的知行合一!”
““知”是什么?就是我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要去做的东西!”
“有容乃大,我知我喜欢她,河西战场她替我以命换命挡箭,这情分比山重,我知话本满天飞,侮了她的名节,我知我要负责,我要娶了她!”
“昨日见了慕容复,我极为心烦,他还屡次挡到面前,我想揍他!”
“这便是知,是心中最本真的念头!”
“而行,则更简单了。”
“想揍慕容复?念头到了,拳头也就到了!”
“我心疼有容,想护她,那就去护!管她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皇权贵胄?闯过去便是!”
“爱便护,恨便杀,善便为,恶便除,无需粉饰,不必遮掩,此心光明,所作所为便是天理,纵前有千万人拦路,我高阳——杀过去便是!”
“而这,便是我高阳的知行合一!”
哗啦啦!
此话一出。
院中平地卷起一阵肃杀秋风,自远方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尘埃,朝着屋内席卷而去。
楚青鸾、上官婉儿额前的发丝,被吹的一阵飞舞,衣炔猎猎作响。
二女就像呆住了一般,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完全蜕变的高阳。
她们能够感觉到,那个辞官之后,因背负太多而显得过分谨慎、如履薄冰的高阳,消失了。
而那个心有不满,连滔天权势都敢一并舍弃的活阎王,他回来了!
并且还是以更狂、更真、更让人心惊胆战的姿态!
此刻的高阳,只觉通体舒畅,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无碍,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我心疼有容的倔强,便该去护她,管他什么兵权漩涡,帝王猜忌,长安百姓为我与禁卫对抗,我发现了黑风山,想让长安百姓冬日不挨冻,便造蜂窝煤,何须在意旁人说我沽名钓誉?!”
“所谓毒士,若连自己的本心都骗,连想护的人都畏首畏尾不敢去争,还算什么毒?不过是个被恐惧豢养的囚徒,可悲可怜又可笑的懦夫罢了!”
“夫君,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楚青鸾与上官婉儿对视一眼,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极为喜悦。
“嗯。”
“这一切,多亏了慕容复。”
高阳先是感叹一声,接着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高长文问道,“长文,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