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光很快就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科研室后,发现众人都已经下班回去,李崇光顿时就感觉到尴尬,竟然跟胡厂长聊到忘记时间。
既然大家都回去,这个好消息只能明天再通知,回到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就下班回去,毕竟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第二天清晨雾还未散尽,科研室的铁锁便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七点刚过,技术员小王揉着惺忪睡眼推门而入,看见李崇光正在擦拭布满灰尘的实验台,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
“李主任?您您怎么比我们还早?”他盯着对方嘴角难以抑制的笑意,又低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往常这个点您不是刚从家里过来?“
随着陆续到岗的技术员增多,科研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老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难道李主任因为压力太大,导致心情出现问题?”
就连最沉默寡言的老赵都忍不住凑过来,工装口袋里的扳手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李崇光看见科研室的众人都到齐之后,便开口:“同志们,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要知道自从发明了空气炸锅之后,科研室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
过去那么长时间,连一个实用的东西都没有发明出来,而且还浪费了不少材料和时间,所以厂里其他领导开始有意见。
如果不是胡厂长力保,而且实在空气炸锅太过于热销,也就没有追着不放。
李崇光停了几分钟,看见众人议论得差不多后,才说道:“昨天,周科长过来跟我说了一个不错的想法,那就是太阳能热水器。”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都想不通这个太阳能热水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李崇光也没有揭晓,最重要是他自己也不太懂,还是等到周益民过来揭晓,不然等一下出丑那就不好。
然后便说道:“这个还是等周科长过来再讨论,太阳能热水器项目获批”
的瞬间,科研室仿佛被投入一颗火种,原本沉闷的空气瞬间沸腾起来。
小王手中的搪瓷缸“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玉米糊溅在他崭新的工装裤上,可他完全顾不上擦拭,眼睛瞪得溜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讲台前:“李主任!您说的是真的?胡厂长真答应了?”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老陈摘下老花镜,用衣角反复擦拭镜片,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角落里,一向沉默寡言的老赵突然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游标卡尺都跳了起来:“早就盼着搞点新东西了!”
女技术员小张兴奋地跳起来,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摆动。
最年轻的实习生小吴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能不能负责数据记录?我学过最新的统计学方法,保证能把实验数据整理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中充满期待,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崇光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场景,眼眶不禁有些发热。他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先别急!听我说!”
可沸腾的人群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直到老陈抄起墙角的铜锣用力敲响,“哐——”的一声巨响,才让众人稍稍安静下来。
“周科长马上就到!”李崇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咱们先分好工!老陈带人研究集热装置,老赵负责加工零部件,小张整理技术资料……”
他的话音未落,技术员们已经自发行动起来。
有人开始擦拭尘封已久的机床,有人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列出任务清单,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也浑然不觉。
当周益民快步走进科研室时,迎接他的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小王搬来唯一的靠背椅,却被周益民笑着推开。
他挽起衬衫袖子,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庞倒是一头雾水。
小王迫不及待:“周科长,这个太阳能热水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益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太阳能热水器:“太阳能热水器就是.”
众人听见后,干劲就更加充足,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肯定是不能错过。
周益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勾勒出简单的原理图:“大家看,这个装置就像个巨型太阳灶,但我们要解决三个核心问题——高效集热、热能储存、防冻保护。”
他的指尖划过黑板上的真空管结构:“就像空气炸锅的风道设计,每个细节都决定成败。”
说到这里,他看见老陈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小王已经开始记录重点,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当周益民在黑板上画下太阳能热水器的第一笔草图时,晨光正透过科研室斑驳的玻璃斜斜洒落,映得众人眼中的期待熠熠生辉。
然而,现实很快如同北方深秋的寒风,将这份炽热的憧憬吹得支离破碎。
首当其冲的难题是集热材料的选择。
按照理论设计,真空管需要一种既能高效吸收太阳能,又能最大限度减少热量散失的涂层。
科研团队尝试了十几种材料配比,从厂里库存的特种玻璃到回收的光学镜片,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实验室仅存的镀膜机上。
老陈带着小王连续三天三夜守在实验台前,调整镀膜的温度和时长。
可当第一根成品真空管被放置在模拟阳光下测试时,温度计的指针却像被冻住了般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老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贴到真空管表面,“计算数据明明没有问题!”
最终在显微镜下,他们才发现涂层表面存在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微气孔,如同一张张无形的嘴,将来之不易的热量全部吞噬。
保温性能的测试更是状况百出。
当注满热水的水箱被裹着三层棉被、塞进临时搭建的保温箱后,众人围坐在仪器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度计。
起初的两小时,水温下降速度还算正常,可到了凌晨三点,温度曲线突然开始陡峭下滑。
李崇光掀开棉被查看,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水箱表面竟凝结出细密的白霜:“是焊接处的缝隙!”
周益民蹲下身,手指在水箱接缝处一抹,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原来,为了节省材料,他们采用的薄壁不锈钢在低温下收缩,导致原本紧密的焊缝出现了微小裂痕,如同堤坝上的蚁穴,让热量源源不断地流失。
就在团队为材料问题焦头烂额时,设备短缺又成了拦路虎。
最让人揪心的是时间压力。
胡厂长规定的两周期限如同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科研室的灯光愈发昏暗——为了节省用电,他们关掉了大半的日光灯,只留下工作台上方的几盏台灯。
技术员们的眼睛布满血丝,工装裤上沾满油污和颜料,有人累得站着都能打盹,手中的工具却始终紧紧握着。
李崇光的办公桌上,催促进度的纸条越堆越高,而实验记录本上,被红笔划掉的失败方案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原本的设计蓝图。
然而,这些困难并没有击垮众人。当又一次实验失败后,周益民站在满地狼藉的实验室中央,举起一根变形的真空管:“同志们,当年咱们让空气炸锅飞出国门,靠的可不是一帆风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这些失败不是终点,是老天爷在告诉我们,正确答案就在下一次尝试里!”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醒了疲惫不堪的众人。
他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实验中,科研室里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清晨的薄雾还笼罩着厂区,科研室的窗户里已经透出昏黄的灯光。
第三天的攻坚在急促的闹钟声中拉开帷幕,小王顶着两个黑眼圈,往茶杯里倒了不少高萃,苦涩的气息混着焊铁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老陈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布满老茧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往真空管上喷涂新调配的涂层,每一下动作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八点整,车间铁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所有人。
胡厂长戴着标志性的铁皮安全帽,身后跟着生产科的张主任,两人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格外清晰。
李崇光慌忙放下手中的游标卡尺,工装裤上还沾着昨晚调试设备时蹭的机油。“厂长您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余光瞥见墙角堆着的十几个报废的真空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胡厂长没有回应,目光径直落在工作台中央初具雏形的实验装置上。
装置由锈迹斑斑的角钢搭成支架,歪歪扭扭的集热管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活像个尚未完工的钢铁怪物。
“这就是三天的成果?”他的声音低沉,伸手摸了摸集热管表面,指尖沾了层银灰色的涂料,“看起来跟废品回收站捡来的差不多。”
周益民从焊接区站起身,防护面罩还挂在脖子上,露出的脸庞被焊光烤得通红。
“厂长,我们正在测试涂层配方。”他解释道。
“昨天发现现有材料在高温下会产生气孔,所以连夜改良了成分比例。”
胡厂长凑近细看,眉头依然紧锁。生产科张主任突然开口:“周科长,空气炸锅生产线还缺两台铣床,能不能先把这边占用的设备调走?”
这话让科研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个技术员停下手中动作,紧张地盯着周益民。
“再给我们两天时间。”周益民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设备正在进行关键测试,一旦中断,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转头看向李崇光,后者立刻会意,抱来厚厚的实验记录本:“厂长您看,虽然外观粗糙,但核心数据已经有突破。
昨天在模拟日照下,水温能升到 42度,比初始设计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胡厂长翻看着记录本,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间,红笔批注的修改痕迹触目惊心。
当他看到凌晨三点的实验记录时,手指停顿了一下——那页纸上沾着茶渍,还有几个模糊的汗印。
“两周期限一天都不能延。”他合上本子,语气却缓和了些,“但设备的事我会协调,生产科再想想办法。”
临走前,胡厂长再次望向杂乱的实验台,目光扫过技术员们疲惫却倔强的脸庞。
“空气炸锅研发时,你们也是这么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别让我失望。”
随着铁门重新关上,科研室里短暂的寂静后,响起更激烈的讨论声和设备运转声。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在第十天的夜幕如墨般浓稠,科研室的白炽灯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周益民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暖气的烘烤下结出层层白盐,他紧盯着面前的温度计,喉结随着秒针的跳动不住滚动。
实验台上,新组装的太阳能热水器静静伫立,深黑色的集热管阵列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仿佛蛰伏的巨兽等待觉醒。
“温度升到 58度了!”小王突然尖叫起来,手中的记录本差点甩到地上。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睛布满血丝,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亮,此刻却像孩子般在原地蹦跳。
老陈颤抖着双手将红外测温仪对准水箱,液晶屏幕上的数字不断攀升,他突然扯下老花镜,浑浊的眼眶里泛起泪光:“成了.真的成了!”
李崇光的中山装皱得如同腌菜干,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抓起对讲机的手却稳得出奇:“立即启动低温测试!”
随着指令下达,两名技术员迅速将设备推入改造过的冷藏柜。
当柜门关闭的瞬间,周益民注意到老赵偷偷抹了把脸——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钳工,此刻工装袖口还沾着未干的焊渣。
冷气在密闭空间里肆虐,众人围在温度计前,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十分钟后,冷藏柜的温度曲线趋于稳定,而水箱内部的水温仅下降了 3度。
“保温效率达标!”小张激动地将计算稿拍在桌上,纸张边缘被她反复揉搓得发毛。
整个科研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人将搪瓷缸里的凉茶高高抛起,有人互相拥抱时撞翻了工具箱,叮当声混着笑声在四壁间回荡。
凌晨三点,胡厂长接到电话后火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