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后面时间根本就没有多少心思在工作上,心早就飞到食堂去,想着拿到鸡回去,家里人到底会有多么高兴。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很多人基本上一两年都没有见过荤腥。
机床的轰鸣声依旧在车间回荡,却盖不住此起彼伏的私语声。
老李握着扳手的手微微发颤,盯着零件的目光却飘向窗外——食堂方向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远处的烟囱,恍惚间竟像是自家灶台上炖鸡的白雾。
身旁的小张偷偷掏出裤兜里的铝饭盒,反复擦拭着边角的凹痕。
“我妈肯定要把鸡骨头熬成汤,够喝好几天.”他喃喃自语,喉结不住地滚动。
炼钢炉前,通红的钢水映得老陈满脸发亮,可他却频频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安全帽下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却浑然不觉。
“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他在心里默默盘算,手套里的手掌已经沁出薄汗,仿佛已经握住了那半只温热的鸡。
“闺女总念叨想吃鸡腿,这回”火苗突然窜起,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
女工们围在纺织机旁,手里的活计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扎红头绳的小周把工牌摸了又摸:“我要把鸡先腌上,等除夕夜和饺子一起煮”
她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引得旁边的大姐也跟着笑:“我家那口子肯定要先炒个辣子鸡丁,酒都备好了!”
钳工台上,老吴用锉刀打磨零件的动作明显迟缓,锉屑簌簌落在泛油光的工装上。
他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想起久病在床的老伴:“得把最肥的那块肉留给她补身子”
车间广播里突然传来机器检修的通知,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门去,工装后襟被北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
整个厂区仿佛被一团温暖的期待笼罩,工具碰撞的叮当声、机器运转的嗡鸣声,都混进了对那半只鸡的憧憬里。
尖锐的下班铃声如惊雷炸响,瞬间撕碎车间里凝固的空气。
正在给机床换刀具的老赵手一抖,螺丝刀“当啷”掉在铁架上,他顾不上弯腰去捡,扯下脏兮兮的手套就往门外冲。
小周的红头绳散开了都浑然不觉,任凭乌黑长发在身后飞扬,踩着歪斜的布鞋跌跌撞撞往外跑,炼钢炉前的老陈甚至没来得及摘下烫得发红的护目镜,通红的脸庞在寒风中瞬间结出白霜。
钢铁厂的主干道上,几百双胶鞋、布鞋、棉鞋踏碎积雪,扬起的雪粒在暮色里翻飞。
有人边跑边解下捂得严实的围巾,大口喘着白气;有人攥着磨得发亮的工牌,生怕掏晚一秒就落于人后。
人群中不时传来急切的呼喊:“让让!让让!”
几个年轻小伙抄起近道,踩着齐膝深的积雪从荒地上横穿,裤脚沾满泥雪也浑然不顾。
食堂的白炽灯还没完全亮起,玻璃门窗就被挤得咚咚作响。
张师傅刚把最后一筐鸡肉端上窗口,转身就被黑压压的人潮惊得后退半步。
“按车间排队!别挤!”丁主任扯着嗓子大喊,可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有人踮着脚往窗口张望,有人伸长胳膊把工牌举过头顶,队伍里不时爆发出“别插队”的斥责声。
排在前头的老李头死死攥着饭盒,生怕被人挤开。
他身后的年轻学徒小张急得直跺脚,不住探头往前看:“大爷,您再挪挪!”
人群像煮沸的开水般骚动,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结,很快在门框、窗棂上结出厚厚的冰霜。
不到一分钟,蜿蜒的队伍已经从食堂门口排到了厂区大道,宛如一条在风雪中蠕动的长龙,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对那半只鸡的热切渴望。
丁主任被汹涌的人潮挤得贴在食堂白墙上,工装领口被扯得歪斜。
他望着窗口前层层叠叠的人浪,张师傅挥动菜刀的身影都快被完全遮挡,原本就沙哑的嗓子愈发粗粝:“别挤!都按顺序来!”
可此起彼伏的催促声瞬间将他的喊话碾碎。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走廊,丁主任抹了把脸上的冰霜,突然瞥见后勤科亮着灯的窗户。
他猛地一拍脑门,冻得发红的指尖在铁皮喇叭上敲出脆响:“后勤科全体人员,立刻到食堂支援!重复一遍,立刻到食堂支援!”
尖锐的大喇叭发出声刺破喧闹,人群中响起零星的叫好。
不到五分钟,二三十几个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身影从厂区各处奔来。
物资保管员老王怀里抱着一摞登记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扶。
清洁工刘婶抄起墙角的长竹竿,把悬在屋檐下的冰棱敲落,腾出更宽敞的通道。
连平时坐在办公室的文书小赵都撸起袖子,握着蘸满墨水的毛笔,准备随时记录领取信息。
“老李头,你带三个人维持东侧队伍!”丁主任扯开嗓子指挥,呼出的白雾在喇叭口凝成冰晶。
“小赵和财务科的同志负责核对工牌!其他人跟我到窗口分装!”
他一把拽过路过的年轻学徒,将登记簿塞进对方怀里:“机灵着点,哪边人多就去哪!”
后勤人员迅速分散开来,原本混乱的队伍像被重新梳理的毛线,渐渐变得整齐有序。
窗口新增的三个临时分发现场同时开工,张师傅的菜刀起落更快了,每劈开一只鸡,旁边的助手就立刻用麻绳捆好,递给核对工牌的文书。
寒风依旧呼啸,但随着更多双手加入,队伍前进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远处甚至传来零星的笑声——第一波领到鸡的工人,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家的烹饪计划了
周益民跺着发麻的双脚,在车棚里摸索摩托车钥匙。
寒风顺着领口灌进来,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远处食堂方向传来的喧闹声一阵高过一阵,像煮沸的水不断冒泡。
就在他跨上摩托车的瞬间,丁主任急切的大喇叭就发出:“后勤科全体人员,立刻到食堂支援!”
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回荡,周益民握着车把的手顿了顿。
太阳早已下山,余光晒在摩托车的金属外壳上,泛着冰冷的光。
他低头看了看表,七点刚过,家里此刻也不过是冷锅冷灶。
“反正回去也没事。”他自言自语道,呼出的白雾在头盔面罩上凝成水珠。
调转车头时,轮胎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车棚到食堂不过百米距离,可越往前走,人声鼎沸的声浪就越强烈。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丁主任被人群挤得贴在墙上,脸红脖子粗地喊着维持秩序。
周益民把摩托车往墙角一停,大步流星地挤进人群。
“丁主任,我来搭把手!”他扯开嗓子喊道,声音压过了此起彼伏的喧闹。
丁主任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惊喜,立刻把登记簿塞到他手里:“好!你去西边队伍,专门核对工牌!”
接过登记簿的瞬间,周益民的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结的薄冰。
他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被裹挟进这场火热的分发行动中。
寒风依旧刺骨,但看着工友们因期待而发亮的眼睛,握着笔的手却渐渐暖了起来。
厂区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却丝毫削减不了工人们排队的热情。
白炽灯的光晕下,蜿蜒的队伍宛如一条盘踞在雪地上的长龙,每个人都裹紧棉衣,却难掩眼中跃动的期待。
老吴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口,时不时踮脚张望前方的窗口。
他脚上的棉鞋早已被雪水浸透,却浑然不觉,嘴里还念叨着:“可别分到瘦的,家里小孙女就等着吃肉长个呢。”
身旁的老赵笑着打趣:“就你心急,鸡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话虽如此,老赵的手指也在不停摩挲着口袋里的工牌,生怕拿晚了错失良机。
几个年轻的女工挤在一起取暖,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兴奋。
小周摘下手套,呵着白气搓了搓冻僵的手,又赶忙戴上,生怕热气跑了:“我要把鸡骨头留着炖汤,再下点挂面,弟弟肯定喜欢。”
她身旁的姐妹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对阖家团圆的憧憬。
队伍中不时传来挪动脚步的“咯吱”声,夹杂着交头接耳的细碎讨论。
有人在讨论着鸡肉的做法,炖鸡汤、红烧、油炸,每种吃法都能引发一阵热烈的讨论。
有人在盘算着家里还有多少白菜粉条,刚好能和鸡肉搭配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偶尔有调皮的年轻小伙吹起口哨,惹来一片善意的笑骂,笑声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荡,为这等待增添了几分欢快。
寒风卷起雪粒,扑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可没人在意这些。
队伍缓慢却坚定地向前挪动,每个人都盼着早点领到那半只鸡,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份过年的礼品,更是对家人沉甸甸的爱与牵挂。
食堂窗口前,张师傅的菜刀在案板上剁出清脆节奏,金黄的鸡油顺着木纹淌进铁盆。
丁主任亲自守在主窗口,冻得发紫的手指捏着工牌快速核对:“三车间王建国,领鸡半只!”
喊声刚落,仓储组老李头和学徒小张已合力抬起装满鸡肉的竹筐,麻绳在他们肩头勒出深痕,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利落——老李头负责分拣。
小张举着油性笔在鸡腿上快速标注车间编号,鸡毛沾在两人眉毛上,倒像是新添的“装饰”。
财务科的赵会计架着滑到鼻尖的眼镜,笔尖在登记册上飞速移动。
每当有人报上工号,她都要抬头仔细核对工牌照片,冻得发红的嘴唇念念有词:“一车间李梅,已领;二车间刘志强,已领……”
她身旁的算盘噼啪作响,将发放数量实时汇总,呼出的白气在账簿上凝成细小水珠。
维修组的老周扛着自制的木质隔离栏,带着三个年轻徒弟在队伍中来回巡查。
“别挤!保持间距!”他的大嗓门震得屋檐冰棱直颤。
见有几个小伙子想插队,老周立刻用隔离栏拦住,板着脸教训:“想吃鸡也得守规矩!”
小伙子们嬉笑着挠挠头,乖乖退回原位。
排在后面的人,看见这一幕,便摆手叫好。
前面每多一个人,领取到礼品的时间,肯定就越久,这让辛苦排队的人,接受不了。
当老吴颤抖着双手接过用麻绳捆扎的半只鸡时,冻得发紫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鸡身上还带着余温,掌心传来的暖意顺着手臂直抵心间,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沉甸甸的年货塞进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可算盼到了!”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眶泛起泪光,想起家中卧病在床的老伴和眼巴巴等着吃肉的小孙女,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溅起的雪粒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年轻女工小周捧着鸡肉,兴奋得脸蛋通红,像抹了层鲜艳的胭脂。
她轻轻抚摸着油光发亮的鸡皮,盘算着要给弟弟做最爱的辣子鸡丁,再留些鸡汤给操劳的母亲补身子。
想到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大快朵颐的场景,她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就连呼啸的北风都仿佛成了伴奏。
归途中,她不时加快脚步,又怕跑太快颠坏了这份珍贵的年货,纠结的模样惹得路边的积雪都跟着“咯咯”发笑。
老赵把鸡用油纸仔细包好,揣进贴身的口袋,还特意用手按了按,确认稳妥后才放心。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嘴里哼着跑调的戏曲,引得路过的流浪猫都驻足张望。
远远望见自家破旧的小屋,他扯着嗓子喊道:“孩他妈!快出来!厂里发鸡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妻子探出头来,两人相视而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幸福,仿佛这个寒冬所有的艰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夜色渐深,厂区通往家属区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工人脚步匆匆,怀里揣着的不仅是半只鸡,更是对家人满满的爱意与牵挂。
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他们脸上的笑容;道路依旧湿滑,却挡不住他们归家的急切。
这份来之不易的年货,让每一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家人分享,共同迎接一个充满温暖与希望的新年。
寒风卷着雪粒扑进食堂,却吹不散现场的火热。
丁主任的棉鞋早已湿透,却仍在各个窗口间奔走协调,后勤人员的手套磨破了指尖,索性扔了手套徒手工作。
连原本只负责登记的文书,都撸起袖子帮忙捆扎鸡肉。
进过三个小时的努力,随着最后一名工人领取完后,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比干了一天的活还要累。
不过丁主任早就让食堂把后勤的礼品给留起来,总不能让别人白忙活,还领取不到礼物吧!
很快后期的工作人员,看见十分肥的鸡,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纷纷道谢,而且时候不早,大家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