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文质彬彬地与草原上阿卡拉王国部族首领讲道理的时候,数千里之外的大顺王朝京城,一场更为残酷、更加赤裸裸的血腥厮杀,已然拉开了帷幕。
这里的空气,没有草原上的青草与血腥混合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凝滞、更令人窒息的氛围。
那是权力腐臭、阴谋发酵和恐惧弥漫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京城每一个角落,连夏日最烈的日头都似乎无法穿透。
田守仁田首辅,这位一心想要推行所谓新政、挽救即将崩溃的大顺王朝的读书人,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些前朝遗老遗少们反扑的狠厉与决绝。
他以为凭借大义名分和即将凯旋的蓝旗大营作为后盾,便可徐徐图之。
他却忘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更何况是一群世代簪缨、盘根错节、早已将大顺朝视为自家私产的勋贵集团?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田守仁的所谓新政,是要掘他们的祖坟!
率先带头发难的,自然是是那位须发皆白、看似昏聩实则老谋深算的宁国府老王爷。
他根本没有按照田守仁预想的剧本走——去皇宫前哭诉、去朝堂上辩论?那是迂腐书生的做法!
老王爷深谙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道理和程序都是狗屁。
他要的,是快刀斩乱麻,是趁你病,要你命!
在蓝旗大营真正凯旋之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田守仁及其党羽连根拔起!
这一日深夜,京城已暗流汹涌。阴云笼罩的天空开始下雨了。开始只是蒙蒙细雨,随后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疾。
宁老王爷当然不会亲自出面,他依旧安稳地坐在宁国府那间焚着檀香的书房里,如同一位稳坐中军帐的老帅。
但一道道冰冷的命令,已通过心腹死士,传达到了京城各个阴暗的角落。
他所调动的,并非明面上的军队(皇城禁卫军他暂时还动不了),而是各家王府、侯府、国公府多年来豢养的私兵、死士、混迹江湖的亡命徒!
这些人,平日里或许是看家护院的豪奴,或许是隐匿市井的“良民”,但在此刻,他们纷纷撕下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目标明确:田守仁府邸,以及几位坚定支持新政的朝臣之家!目的更明确:不留活口,制造恐怖,彻底瘫痪朝堂中枢!
田守仁的府邸,位于京城相对清静的东城。府门不算特别显赫,一如他平日低调的作风。然而此刻,这座府邸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兵部尚书高大人倒是尽职尽责,提前调派了约摸五百人的京营兵士,在田府周围布防。
这些兵士,对付寻常小贼或许绰绰有余,但当他们面对从四面八方阴影中涌出的、眼神麻木、浑身煞气的各家府邸私兵时,顿时显得力不从心。
这些私兵,装备甚至比京营还要精良!身着黑色的牛皮软甲,手持制式统一的钢刀劲弩,行动之间悄无声息,配合默契,分明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的死士!
“放箭!挡住他们!”京营带队的一名裨将声嘶力竭地吼道。
零星的箭矢射出,却被对方用盾牌轻易挡住。而回应他们的,是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精准的弩箭暴射!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瞬间连成一片!京营士兵们身上的布面甲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惨叫声、倒地声此起彼伏,防线瞬间被撕开数道口子!
“杀!一个不留!”私兵首领,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低吼一声,如同鬼魅般率先突入!
他手中一柄细长的苗刀,舞动起来如同毒蛇出洞,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真正的短兵相接,瞬间爆发!
京营士兵虽然人数相当,但无论是战力、装备还是狠辣程度,都与这些豪门死士相差甚远。
他们更像是被派来维持治安的,而非经历沙场的悍卒。甫一接触,便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田府的大门被撞木狠狠撞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
府内,当朝首辅田守仁早已被惊醒。他穿着整齐的官袍,面色苍白却异常镇定地站在庭院中。
身边是几十名忠心耿耿的家丁护院,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几名文官门生,个个面无人色,手持着临时找来的棍棒、腰刀,瑟瑟发抖。
“恩师!叛贼势大,快从后门走吧!”一个面色苍白,脸颊瘦削的门生带着哭腔劝道。
田守仁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庭院中那棵苍劲的古松,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走?能走到哪里去?老夫乃当朝首辅,若弃府而逃,朝廷颜面何存?新政大业何存?今日,唯有以死明志!”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捷、如此酷烈。
他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悔意,不是后悔推行新政,而是后悔自己还是太过书生意气,低估了对手的底线,未能做好更充分的……血腥准备。
“砰——!”
一声巨响,府门终于被撞开!碎裂的木屑纷飞中,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前的哀嚎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庭院!
田府的家丁护院虽然拼死抵抗,但如何是这些职业杀手的对手?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片。鲜血染红了青石板地面,浓郁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那名刀疤私兵首领,一眼就锁定了被众人护在中央、身着紫袍的田守仁。他狞笑一声,苗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轻易荡开两名家丁的拦截,直取田守仁的咽喉!
“恩师小心!”
那名年轻的门生竟不顾自身安危,合身扑上,试图用身体挡住这一刀!
“噗嗤!”
刀光闪过,热血喷溅了田守仁一脸!那年轻门生被一刀贯穿胸膛,当场气绝,双眼圆睁,倒在田守仁脚下。
田守仁浑身剧震,老泪瞬间涌出。他看着眼前为他而死的学生,看着周围一个个倒下的忠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奸佞当道,国将不国!老夫……恨啊!”他仰天发出一声悲啸。
刀疤首领可没兴趣听他抒怀,苗刀再次扬起,带着死亡的尖啸,劈向田守仁的头颅!
“咻——!”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弩箭,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命中刀疤首领持刀的手腕!
“啊!”刀疤首领惨叫一声,苗刀“哐当”落地。
几乎同时,府墙之上,以及后门方向,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
“保护首辅大人!剿灭叛党!”
高大人带来的京营精锐,与那些豪门死士完全不同。他们结阵而战,长枪如林,刀盾配合,弩箭掩护,进退有据。这完全是正规军的打法。相比之下,那些死士虽然个人武勇,但缺乏战阵配合,顿时被打得节节败退。
“是高尚书带人来了,援军到了。杀啊!”残存的田府护卫士气大振,纷纷鼓起余勇,配合援军反击。
庭院之内,顿时成了更加惨烈的修罗场。正规军与豪门私兵绞杀在一起,刀刀见血,枪枪索命。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浸泡,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高大人慌慌张张地冲到田守仁身边,伸长脖子问道:“田大人!无恙否?”
田守仁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惨状,心中百感交集,颤声道:“高大人……多谢!只是……这京城,终究是乱了……”
“乱不了!”高大人眼神锐利,扫视战场,“只要拿下宁王府,群龙无首,这些乌合之众顷刻便散!”
然而,就在田府血战正酣的同时,京城的其他几处支持新政的官员府邸,也同时遭到了猛烈攻击。
惨叫声、哭喊声、房屋焚烧的噼啪声,在京城多个区域响起,火光映红了黎明前的天空。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多点开花的全面清洗!
宁老王爷的算计狠毒至极。他不仅想要田守仁的命,更要借此机会,将朝中所有支持新政的“异己”力量,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家族,一并铲除!
他要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血色的恐怖之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这大顺朝,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皇城之内,那座最高的宫殿之中。
当今大顺天子,那位酷爱莳花弄草、久不视朝的皇帝,此刻或许正被远处的喊杀声惊扰。
他皱着眉头,抱怨着外面为何如此喧哗,打断了他欣赏一株新开的墨菊的雅兴。
他身边的宦官们,则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有人想去打探消息,却被更深沉的恐惧按住——这潭水太深太浑,谁敢轻易涉足?万一站错了队,可是要掉脑袋的!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的沉默,或者说无能,无形中纵容了这场血腥的杀戮。
双方都心照不宣:这场斗争的胜负,将不由金銮殿上的天子决定,而由京城街巷中的刀剑来决定!
田府这边的战斗,随着高大人带来的的精锐部队加入,逐渐占据了上风。豪门死士再凶悍,也难敌成建制的军队。尸体铺满了庭院,残存者开始试图突围逃窜。
“追!一个都不许放过!”高大人厉声下令。他知道,必须拿到宁王府参与的直接证据,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反击。
然而,就在京营士兵开始清剿残敌、追击逃匪之时——
“咚!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韵律的战鼓声,忽然从京城西面的方向传来!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与京城内的喊杀声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紧接着,是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的、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高大人和田守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个节骨眼上,能如此大规模、全副武装开进京城的部队,只可能有一支——
难道……宁老王爷的底牌,不仅仅是那些豪门死士,还有这支本该护守京都外围的米字旗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日之局,恐怕……
田守仁望着西面传来的战鼓方向,又看了看满地狼藉、血流成河的府邸,脸上露出了惨然的笑容。
“好一个宁老王爷……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夫……终究是输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京城的天,真的要变了。而这变天的代价,将是无数的人头落地,和无尽的鲜血流淌。
一场局限于府邸的“血拼”,眼看就要演变成波及全城、决定王朝命运的军事政变!
远在草原的刘盛尚且不知,他未来要面对的那个“大顺朝廷”,即将迎来一场彻头彻尾的血洗。
他那个“只会种花的废物皇帝”,恐怕连花匠的位置,都要坐不稳了。
京城血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