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的不错!
略加修饰一番,向舞阳侯和朝廷报捷,为水师官兵请功。
战果放大一倍,歼灭敌军一营水师,改为重创安南水师主力。
给朝廷的战报上,把战损扩大一些,尽量看起来是惨胜,以便后续争取军费。
对民间的宣传,只提取得的战绩,刻意淡化战损。
此事让广西巡抚衙门负责,不用说的太明显。
张思翰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牧面不改色的下令道。
相较于刚入仕时,现在修改战报,他已经毫无压力。
水师交战,失败者都下海喂了鱼,不可能以首级核验军功。
通常以击沉敌军战舰数量为准,歼灭的敌军士兵数量,只能大致统计一个虚数。
安南水师规模有多大,朝廷那帮大臣,也是一头雾水。
以往还有锦衣卫提供情报,可惜上一次裁撤厂卫之后,就和安南的暗子断了联系。
想要续上都不行,因为以往负责这项任务的是广西锦衣卫。
这些人不是死于白莲教之乱,就是加入叛军中,成为乱党的一份子。
讯息上的闭塞,给了李牧操作机会。
有了这个好的开始,游弋在外的那帮海盗,估摸着也该动手了。
漫长的海岸线,安南人不可能弃之不顾。
一旦敌军水师采取行动,少不了要和海盗交战。
战争不是单纯的数字游戏。
折损四分之一的力量,对战斗力的影响,绝不只是削减四分之一。
军心士气,同样会影响水师的战斗力。
需要兼顾的地方多,偏偏军舰数量又不够,不合理的调度同样会影响战斗力。
哪怕是慢慢磨,那帮海盗也能给予安南水师重创。
倘若利益足够大,直接歼灭安南水师主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想也可笑,从大虞自废武功烧毁宝船之后,整个太平洋海上实力最强的居然是海盗。
被李牧忽悠的海盗,只是其中一部分,但依旧超过了安南水师。
“学生这就去办!”
兰林杰当即回答道。
水师大捷是安南战争的转折点,标致着大虞从守势转为攻势。
尽管接下来率先发起进攻的是海盗,但海盗无法向皇帝邀功,最终功劳还是会落在他们头上。
最多战后捷报上提一句,海盗趁火打劫,洗劫了安南沿海。
皇帝不会关心,朝中百官们也不会在乎。
只要干掉安南国,大家在史书上的评价,都会提高一个档次。
汉唐两朝在历史上评价最高,除了前中期的辉煌外,到了王朝末年诸侯割据的时候,还能吊打异族也是重要原因。
倘若大虞在倒下前,能够覆灭安南、北虏等外敌,历史评价同样不会低。
……
越军大营。
看着手中的战报,胡新波差点被气吐血。
“黄瑾川废物,阮羽丰就是一头猪,朕要诛他九……”
话说到一半,胡新波突然卡了壳。
没有法子,阮氏可是安南大姓,阮羽丰也是出身名门望族。
想要诛他的九族,估摸着圣旨刚下达,下面就先乱了起来。
逼急了阮氏宗族,人家和大虞一勾结,整个安南都得易主。
纵观整个历史,敢肆无忌惮屠戮世家的,也就黄巢一人。
其他人不是没有胆子,而是计划没来得及完成,自己就先被人家给干掉了。
安南脱离中原王朝,不过数百年,尚未诞生这种狠人。
“陛下,息怒!”
“胜败乃兵家常事。
虞朝水师扮作海盗,实在是出人意料,阮参将中计也情有可原。
请陛下看在阮参将殉国的份儿上,从轻发落一干人等。
至于黄提督,此战中他及时派兵救援,并无不妥之处。
臣提议,予以斥责即可。
现在这种时候,朝廷不宜大动干戈!”
陈初阳急忙劝说道。
皇帝御驾亲征,一应官员留在后方坐镇,跟在身边的最高文官就他这位兵部尚书。
遇上这种事情,他不想出头都不行。
处理责任人简单,问题是问责之后,仗该怎么打。
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担任水师提督。
从以往的战绩来看,死去的阮羽丰,才是最佳提督接班人。
当然,朝廷任用武将,也不光看战绩,还要考虑政治影响。
阮氏宗族在朝堂上影响力太大,光六部尚书中就占据了两席位置,其他一应要员更是不计其数。
牵扯到的姻亲,几乎遍布朝堂。
真要是诛九族,那么就先别打仗了,回去专心搞党争即可。
本质上,安南国就是皇室与世家共治天下。
对世家痛下杀手,相当于背弃了统治根基。
“哼!”
“朕,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就怕有些人把握不住。
水师丧失了一营主力,后续有把握击败虞朝水师么?”
胡新波强压着怒气问道。
哪怕战报进行了艺术加工,他也知道这次海战,虞朝顶多出动了两广水师。
倘若是倾巢而出,不可能只吃掉他们一营水师,就直接罢手。
本来在水师数量上,大越皇朝就处于劣势,战败之后双方差距只会拉的更大。
水师无法保障沿海安全,那就意味着敌军可以从海上发起进攻。
两百多年前,虞朝军队打过来的时候,就从海上发起了进攻。
有前车之鉴在,他不得不防备。
“陛下,要击败虞朝水师,怕是有不小的难度。
不过黄提督骁勇善战,防守沿海地区,确保重要港口不失,应该能够做到。”
陈初阳忐忑的回答道。
能不能打赢虞军,他的心里完全没底。
从大战爆发到现在,他们手中关于虞军的情报,就没有一项是准的。
无论水师,还是陆师,虞军都比预想中强大的多。
负责搜集情报的前通政使丁伟祺,已经因此被皇帝下令诛杀。
关于通政司衙门的各种黑料,都被陆续挖了出来。
都是腐败惹的祸,层层扒皮之后,下面的情报人员根本没有足够的经费。
派往大虞搜集情报的负责人,一直留在升龙城办公,下属一众情报人员九成以上是空额。
少数实编的,也留在大越皇朝内部办公。
上报的情报,主要从来往大虞的商人、伙计、水手口中获悉。
距离真相有多远,那玩意儿全靠运气。
搜集不到的情报,索性就自己编写,皇帝和百官们喜欢看什么他就写什么。
受朝廷政治宣传的影响,在年轻一代官员心目中,大虞朝就是一头大肥羊。
以至于高层眼中的大虞,是一个削弱了不知多少倍的大虞。
看得多了,老祖宗留下的警告,也渐渐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错误的认知,才是引发这场战争的关键。
“朕不想听这种模棱两可的废话,告诉黄瑾川,务必给老子守好大越的海岸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兵部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防备敌军从海上发起进攻。”
胡新波冷漠的下令道。
直觉告诉他,虞军肯定会从海上发起进攻。
怎奈知道是一回事,想要预防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越皇朝的主力,全部都在前线,国内留守的兵力有限。
纵使现在立即让大军回援,时间上多半也赶不上。
何况分兵也是高风险的活,稍有不慎就会被敌军有机可趁。
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冒险的。
“微臣遵旨!”
接下圣旨,陈初阳整个人都麻了。
大越朝海岸线可不是一般的长,要防止敌军从海上发起进攻,需要的兵力实在是太多。
当年虞军入侵,直接从北越登陆,向河内发起进攻,那是其他地方没有开发出来。
经过两百多年时间的努力,北越虽然依旧是中心,但中南部也开发了不少地区。
如果敌军愿意,完全可以从任何一个港口发起进攻。
狭长的国界线,决定了虞军如果愿意,只需很少的兵力就能把他们从中间一分为二。
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一个国家被拦腰斩成两段,将意味什么。
到时候大虞稍微一鼓动,不知道多少野心家趁势而起。
兵部尚书叫苦,一众武将同样头皮发麻。
掘地道攻城法,真心没有预想中好用。
中途遇到巨石,只能沿途绕道,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
最先开挖的地道,因为缺乏相应经验,没把握好深度,直接挖通了护城河。
前期的所有努力,全部做了无用功。
吸取失败的教训后,他们特意增加了地道深度,代价是工程进度极其缓慢。
进度慢也就算了,关键是挖到了什么位置,谁都说不清楚。
纵使侥幸挖到了敌军城墙下面,又恰好没有被敌人发现,能不能炸开城墙也是未知数。
偏偏这些话,大家没法对皇帝说。
毕竟,提出反对意见容易,要拿出解决方案难。
再不靠谱的战术,也比没有战术,直接强攻城池的强。
纵观整个历史,除了弱宋那个打赢了还割地的例外,他们面对中原王朝,就很少占到过便宜。
……
留念的看了一眼皇宫,傅皓轩强忍着悲痛跨上了战马。
“烧!”
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敌人。
乱世中能杀出来的,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为了更好的赶路,一众后妃包括刚出生的孩子,全部都处决掉了。
不光他这个皇帝如此,一众大臣也纷纷处理了家眷。
暗地里有没有隐藏不知道,反正明面上大吴高层,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决心。
熊熊烈火燃起,整个南京都在哭泣。
在火光的照耀下,吴军浩浩荡荡出了南京城,开始战略转移。
傍晚时分,吴军大营。
“陛下,您吃点儿东西吧!”
见皇帝气色不对,杨敬仁忍不住劝说道。
从出了南京开始,傅皓轩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朕,吃不下!”
傅皓轩缓缓说道。
看得出来,放弃南京,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从一国之君到丧家之犬,这种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陛下,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您不吃东西,将士们也吃不下。
前面还有恶仗要打,这么下去的话,军心士气就散了!”
钭瑞宇跟着劝说道。
对数十万吴军将士来说,傅皓轩本人就是最大的主心骨。
现在皇帝都这副状态,对周围人的影响非常大。
一些投奔吴国的投机者,现在意识到自己下错了注,已经暗自开始谋划跳槽。
“你想多了,他们怕是恨不得让我去死。
尤其是那些家在应天府的士卒,前天不是刚发动了一起政变。
如果不是镇压的及时,我这个皇帝,怕是沦为了阶下囚。”
傅皓轩语气低沉的说道。
原本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坦然面对各种局面。
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丢城失地,杀妻杀子,士卒哗变,一系列的事情叠加在一起,终归还是让他濒临崩溃。
“陛下,他们代表不了什么。
选择了争夺天下,就要做好面临各种困难的准备。
一时的挫折,不代表永远失败。
汉高祖和虞太祖,就是最好的案例,他们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一样被人追的满世界跑。”
杨敬仁急忙劝说道。
对吴国的局势,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选择战略转移,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能否突围出去,三分看实力,七分靠运气。
倘若皇帝无法振作起来,那么这场仗,就没法打了。
“放心好了,朕没这么容易跨。
想我一介草莽,能够在龙椅上坐这么久,已经算是赚了。
当初在广西起兵的时候,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打进南京城。
哪怕没有守住,老子也是坐过龙椅的人,这辈子值了!
伪朝想要我的命,老子纵使是死,也要让他们崩掉大牙!
让下面的人,送一只烧鸡进来,朕要用膳。”
傅皓轩猛的一拍大腿说道。
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再次回到找回了,曾经那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自己。
“陛下,烧鸡恐怕有些困难。
为了尽快赶路,您之前下令舍弃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只携带了一些干粮。
要不然,臣安排人去……”
不等钭瑞宇说完,傅皓轩就挥手打断道。
“算了,现在是在逃命,没必要讲究。
烧鸡,等渡过了长江,再吃也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