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袁绍十月败逃青州,张虞十一月下邺城,邯郸便与外界失去联络。即便沮授遣候骑出城求援,亦是找不到援军。而这也让城中众人意识到荀谌所言不假,他们真的被袁绍抛弃了。
时至公元198年的正月,守将娄淇因挂念妻子,于是书信与吕范,答应献城而降事宜。
正月初九,娄淇趁沮授不备,率亲卫控制沮授,并大开城门迎吕范入城。
是日,吕范便控制了邯郸,赵郡由是承平。在第二天,吕范便将沮授与田丰、娄淇等降虏诸将送至邺城,以便张虞接见。
正月十二日,邺城。
殿内,张虞打量神情憔悴的沮授,问道:“我在并州多闻先生有良、平之能,而今为何不能辅袁绍成事?”
沮授昂首而立,瞄了眼张虞,淡淡说道:“君王不能纳我之见,若在你西征关中时,北上伐取幽州,亦或是西取上党,你安能如此得意!”
张虞向沮授微微作揖,说道:“既君王不能纳先生之见,先生何不如为虞效力。若虞有先生辅佐,天下贼寇皆不足为虑!”
“莫要白费口舌了!”
沮授冷笑了声,说道:“出征之前,我便散尽家财。若为名利富贵,我早让亲眷敛财。将军袭取信都,我军大势已去,授无话可说。”
在袁绍帐下亲信中,唯沮授与田丰二人不贪财,故让张虞颇是钦佩。
至于沮授的话,张虞评价是长于战略,短于战术。因此沮授为袁绍制定战略上,几乎没多大问题。而在与张虞对峙时,战术的差劲,让袁绍一直处于被动。
张虞诚恳说道:“先生怀济世之才,不能遇明主。而我爱惜先生才学,愿与先生共谋大事。”
沮授闭口不语,一副不合作的模样。
“你~”
见沮授这么无礼,许褚出了一步,怒目瞪眼,说道:“休得无礼!”
张虞伸手示意许褚退下,笑道:“先生与家眷多月不见,想来应多有思念,先生可先退下休息。”
“遵命!”
见张虞留自己一命,沮授暗叹了气,便任由侍从将自己带下去。
或许是报复上瘾了,许攸出列说道:“君侯,沮授并无降意,今何必善待,以攸之见,不如下令诛杀,并查抄沮氏。”
张虞瞧了眼许攸,解释说道:“沮授与审配、淳于琼、逢纪等人不同,他在河北素有名望,是为袁绍帐下督军,都督三军兵马。他若能降我,当胜十倍于娄淇。”
见张虞这般重视沮授,许攸心生不快。
“田元皓何在?”张虞问道。
“禀君侯,田丰说~”
侍从看了眼许攸,迟疑说道:“田丰说他不愿与许攸为伍,恕他不能拜谒君侯。”
闻言,许攸脸色顿变,恼怒说道:“君侯,田丰虽有才华,但为人跋扈,常出言不逊,故被袁绍所下狱。君侯既有郭、荀、贾诸士辅佐,何须田丰服侍。且田丰常纵容族人行违法之事,今为安抚民心,不如诛杀田丰以正刑法。”
“咳咳!”
见许攸将自己拉扯进来,贾诩故作咳嗽打断,说道:“君侯,诩才疏学浅,不敢受称上士。田元皓有兼济天下之能,君侯看能否招降之。若田元皓能降,破袁绍易尔!”
“攸以为然也!”
荀攸说道:“人各有所长,攸善临阵,贾君识形势。田元皓能被袁绍所重用,河北兵将无不夸奖,故以攸之见,君侯可招降田丰。”
贾诩、荀攸二人对于田丰归降与否,其实并无多少感觉,毕竟他们有自信能得到张虞的信任,故他们不在意张虞招降袁绍旧人。
而今许攸将他们拉进来,并向张虞施压,他们不可能与许攸站在一起,需尽快向张虞表明他们的态度。
见二人驳斥他,许攸心中愈发郁闷,脸上顿露不快。
张虞见众人神情尽收眼底,淡笑道:“我久闻田元皓之名,今他不来见我,那我便前去见他。”
“前方引路!”
“诺!”
田丰不愿与许攸为伍,无非是想看张虞更看重谁,如果张虞更看重许攸,那么意味着他投靠张虞,张虞也不能采纳他的意见,甚至未来或许会被许攸陷害。
若张虞更看重他,田丰才有信心为张虞献计,毕竟被袁绍搞了一次,田丰心有余悸。他真心全意辅佐,竟被袁绍如此对待,实在让他心寒。
“君侯,田元皓今在屋内!”侍从指着偏屋,说道。
“好!”
张虞整理了衣冠,上前轻敲屋门,说道:“田先生在否?”
“我不与许攸为伍,不必多说了!”田丰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大将军张虞拜见田先生,望先生能开门一见。”张虞声音温和,说道。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继而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便见田丰打开屋门,向张虞深深弓腰。
“大将军怎仓促前来,恕丰不能远迎!”田丰道。
张虞伸手扶起田丰,笑道:“先生不来见我,我今只能来见先生了!”
“惭愧!”
田丰告罪说道:“丰无挟君之念,仅是丰与许攸不和,恐他言语诽谤,丰才不得不如此。”
张虞安抚道:“袁本初无谋,不能纳先生之计。我非袁本初,岂会不知许攸其人。”
“我闻先生曾劝袁本初先取张燕,勿伐幽州。不知可有此事?”
说着,张虞挽着田丰的手入屋,而左右随从立于屋外。
“不假!”田丰犹豫了下,如实说道:“幽州离散,必不能全心为君侯效力,故劝袁绍先破张燕,断绝君侯与幽州之联络。之后与君侯对垒,不与之交手,消磨君侯兵马,而后寻机破之。”
闻言,张虞大为感慨,说道:“幸袁绍不能纳先生之策,否则我欲破袁绍则愈发难尔!”
在张虞的邀请下,田丰跪坐于榻上,说道:“君侯用兵如鬼神,袁绍遇事迟缓,非君侯之敌。丰区区小计,岂能阻君侯取胜!”
“过誉了!”
张虞笑了笑,问道:“我今虽下冀州,但袁绍尚在海滨,袁熙在河济。以元皓之见,我将如何用兵,方能席卷中原,威压吴楚?”
田丰捋须而思,说道:“袁绍兵革败于外,谋臣乱于内,连年征伐,胜少而败多,人心涣散,已有土崩瓦解之趋势。故以君侯之威,击疲惫之寇,将势如破竹。”
“而今兖州户籍凋敝,田亩荒芜,人口尚不及一郡之地。君侯欲下中原,可先取河济,剪除袁绍羽翼。之后用兵渤海、平原,逐袁绍出河北,令他退守齐鲁。齐鲁无险,大军渡河,兵锋可下临淄。”
“时齐鲁承平,河济宾服,则能顺水而南下。袁术张狂,四方皆敌,故可先灭张邈,再取豫州,偏军下徐淮,河南臣服。时如能大破袁术,威震江汉,可望益、荆、扬三州尔!”
张虞摸着小胡子,笑道:“先生之言,与我所思竟有相似,今可令我心安!”
田丰谦虚说道:“君侯有定鼎之基,丰卑鄙之言仅是顺应时势而已!”
说着,田丰补充说道:“今汉室已亡,天无共主,君侯宜当早日称王,以安帐下文武之心。时伐天下,将师出有名尔!”
张虞说道:“称王仅差刘和表疏,表疏一至,便能依法继位。”
田丰沉吟少许,说道:“君侯将以何为国号?并以何为都?”
“我自以并州起兵,并以安邑为治,今自以唐晋为国号。至于都城,我将暂以长安为京。”张虞说道。
田丰微微皱眉,说道:“昔世祖以洛阳为都,征讨四方贼寇,威服中原诸郡。长安偏居关西,恐难为天下之中!”
“呵呵!”
张虞玩笑道:“高祖开两汉之基业,尚不敢与周比兴盛,何况天下未平,我又怎敢贸然以洛阳为都。且兖州尚在袁熙、张邈之手,我今不敢贸定都洛邑。”
受东汉的影响,其实张虞治下不少人偏好以洛阳为都。但张虞考虑到自己的基本盘,且为了避免关西胡化问题,张虞内心更偏好以长安为都。
见张虞隐晦拒绝,田丰倒不好多说,毕竟他刚投靠张虞,甚至眼下还没官职。
张虞向田丰拱手,沉声说道:“若田君不弃,我欲拜先生为参军,辅我参谋兵事。如立功绩,将另有升迁。”
见张虞诚意满满,田丰避席而起,作揖而拜,说道:“君侯登门相邀,丰岂敢不从。愿能辅佐君侯一统寰宇,开周、汉之伟业!”
“往后望卿多多劝谏!”张虞说道。
“诺!”
应了声,田丰换了个话题,说道:“许攸贪财骄纵,远之则逊,近之则不恭,是为小人。故虽有才能,但却不可大用。君侯莫忘袁绍之故事,若不弃用许攸,迟早将行不义之事。”
张虞握着田丰的手,笑道:“许攸其人,我怎会不知?今用他无非惩处袁绍旧从,若他不知进退,妄行不义之事,我自会依法惩治,田先生需暂受一时之委屈。”
“君侯已有谋划,恕丰多言了!”田丰说道。
“往后若有不当之处,望卿一一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