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蓟县。
“大将军有意称王?”
刘和放下书信,忍不住叹气道:“汉室四百年,莫非今将亡矣!”
“诸君有何见解?”刘和看向殿内文武,问道。
田畴与鲜于辅、孙瑾等心腹对视几眼,拱手说道:“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使君与先君不失忠节。然今袁术篡逆,天无共主,群雄逐鹿,人人皆欲称帝为王,故张侯有问鼎之念不足为奇。今来信以问使君,无非欲观使君之意!”
“幽州两遭兵戈,公孙乱州郡,乌桓犯乡野,皆赖张侯出兵安抚。今观汉室衰微,难安黎民,故使天下骚乱,百姓之流离,而能安天下则非张侯不可。”
从前线赶回来的鲜于辅说道:“张侯宽宏大度,屡救危难,与使君有姻亲之故。若张侯为帝,其子孙亦为刘氏子尔!”
刘和从榻上起身,踱步而叹说道:“欲安天下者,实非张侯莫属,然我实难行背离汉室之举。”
鲜于辅沉吟了下,说道:“昔窦氏举河西以降光武,得窦氏几代之荣。昔使君与张侯有久,今更有姻亲之交,若能效窦氏之为,献表以尊张侯,日后刘氏将兴盛百年,弗因失天下而衰。”
“况使君不献表敬重张侯,莫非欲与张侯大兴兵戈否?山西兵马之雄壮,辅窃以为幽州兵将莫能御!”
刘和负手而立,望着殿外的景象,陷入沉默之中。
他虽为幽州刺史,但帐下的郡守、将军各个手握大权,他的话语权很小。如果他要与张虞交手,怕不是第二天就会有人拿他的脑袋向张虞邀功。
当然了,他本身也不想与张虞交恶。若真想与张虞作对,他岂会同意将女儿嫁于张虞长子。
而今张虞称王之所以让他为难,根本不是因为形势的缘故,而是他难过心中的门槛。毕竟他从年少起,父亲刘虞便教导他忠君爱国的道理。
随着刘和沉默下来,众人也随之安静。
沉默半响之后,刘和吐了浊气,说道:“张侯清平河北,功盖寰宇,今宜进位唐王。劳田君为我拟疏一封,并奉户籍、舆图、文书,由使者送至邺城。”
“诺!”
见刘和选择了屈服,众人起身而应道:“使君英明!”
刘和遣表奉图之举,意味着他向张虞臣服。往后形势不出大变故,随着张虞后续占据中原,幽州并入张虞的版图仅是时间问题。
人群中鲜于辅暗出口气,他从易京前线火急火燎赶回蓟县,无非是怕刘和想不开。今刘和选择屈服的道路,他算是能向张虞复命。
且不说刘和经心中斗争,选择向张虞献表。而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下众人尽知张虞击破袁绍,并占据冀州之事。
山阳郡,昌邑。
“哈哈!”
吕布仰头而笑,谓左右众人,说道:“张、袁交兵之前,众人惶恐张虞兵败袁绍,而我独言袁绍必败张虞之手,众人多有不信。而今张虞大破袁绍,席卷河北,可证我昔日所言非虚。”
“将军见解长远,非仆等所能及!”左右恭维道。
吕布位于兖州,深受袁绍、袁术两大集团影响。如陈宫之前便倾向袁术,希望吕布能投靠袁术,将家眷送到宛城。而袁绍的话,在与张虞大战前,便有遣使者拉拢吕布,但却被吕布所拒绝。
吕布之前所以支持张虞,除了所谓虚无缥缈的情义外,更重要是吕布能通过支持张虞而摆脱二袁所施加的影响,尤其是袁术势力强大之时。
吕布偏头看向陈宫,笑眯眯问道:“公台,今张虞大破袁绍,我军当如何是好?”
陈宫神情不变,拱手说道:“张虞拥据山西,今兼冀州,已有成业之势。以宫之见,将军宜遣使交好张虞,以续两家之旧情。”
吕布笑道:“今交好张虞,可要再送家眷至宛城?”
陈宫愣了愣,脸红说道:“张虞虽说威震河朔,但幽州尚未归降。而袁术称霸江汉,据有兖、豫,势力强劲,今将军纵无意遣送家眷,亦不可与袁术交恶!”
吕布大笑了下,说道:“深以为然,袁术援助我多时,我莫敢忘援救之恩。”
陈群若有所思,从席上起身,说道:“天下崩乱,能安天下者,唯袁术与张虞。将军夹生于中原,不可与二人争兵锋。以群之见,将军不如观明主则从善,效窦氏献河西之举。”
闻言,吕布眉头微蹙,虽知陈群说的有理,但心中却莫名不快。
思虑少许,吕布说道:“张侯新下冀州,不可不通使庆贺。今劳先生奉礼,代我去拜谒张侯!”
“诺!”
陈群忍着欣喜,作揖而拜。
陈群,颍川许昌县人。天下大乱时,他与父亲至徐州避难,后高干侵犯徐州,陈群与父亲便为吕布效力,以求暂得安宁。
今天下格局初现,陈群便思考如何寻觅明主,为他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
河北大战之前,陈群不好确定何人可为名主。而今随着张虞占据河北与关西,已是天下第一大诸侯。而袁术因篡位之故,与曹操、孙策、刘备三人为敌,势力渐渐下滑,且与袁绍的关系不好。后续随着与张虞的利益冲突,未来二人必然翻脸,彼时袁术将危矣!
相比袁术而言,张虞渐有一统天下之趋势。即便天下尚有袁绍、曹操、孙氏等诸侯,但在陈群眼里,迟早被张虞所灭。
陈群选择张虞为君主的另外一个小原因,便是张虞帐下有不少颍川郡人,尤其是钟繇更是萧何般的存在,投靠张虞不怕得不到重用。
在陈群决意借吕布作为投名状,以向张虞表以忠心之时。逃至青州的袁绍经一段时间休整,稍微振作精神,思量未来发展。
齐郡,临淄。
州府内,袁绍咳嗽了声,问道:“邯郸城破,沮授被俘,田丰降贼,河北诸郡几降张虞,今仅公孙瓒尚固守易京。而以诸子之见,将何以御张虞?”
阴夔迟疑少许,说道:“夔有一见,不知明公愿纳否?”
“但说无妨!”
阴夔说道:“张虞视明公为大寇,今虽降服冀州,但明公不亡,张虞必不甘心。故以夔之见,待河北稍安之时,张虞便会起强兵以征明公,届时明公将临存亡之危。”
“故明公为御张虞,今何不如遣使联络袁术,述两家同姓之情,以求袁术出兵驰援,共御张虞兵马。”
“袁术与我军深有间隙,昔更在中原大起兵戈,今遣使向袁术求援,恐袁术莫能答应。”袁谭说道。
“非也!”
阴夔摇头说道:“袁术篡位称帝,惹南方诸侯征讨,孙坚据巴蜀而叛,虽说兵败身亡,但长子孙策继其大位。曹操自下江淮,便与刘繇拥立天子,据淮南三郡,得口百万之众,并兴兵伐江左,屡胜袁术。而刘备兴兵交岭,征讨长沙,分人心神,令袁术疲于奔命。”
“故今袁术三面环敌,见明公遣使,岂会不欣然应诺?”
阴夔停顿了下,补充说道:“不仅于此,张虞席卷河北,并拥关西,手握天下雄兵,世之诸侯强盛者莫过于张氏。袁术有志于天下,与张虞迟早一战,岂会甘心见张虞覆没我军。故以唇亡齿寒说之,袁术岂会不与我军交好!”
袁谭看了眼袁绍,见其捋须而思,便知袁绍略有心动,遂改口说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但恐袁术深陷南方,无意兴兵与张虞为敌。”
阴夔作揖而拜,说道:“明公若尊袁术为帝,或许袁术会因此而出兵。”
“袁术篡汉自立,世人共弃之,今明公尊奉袁术为帝,岂不令人笑话!”淳于琼出声驳斥道。
“今势危急,岂能执拗于此。”阴夔微叹了口气,说道:“若夔言语不当,望请明公恕罪!”
“先生何罪之有?”
袁绍露出笑容,说道:“先生之见开人顿悟,袁术酷好虚名,常与我争胜负。我今如能舍虚名而向袁术交好,他因欣喜而助我,我为何不答应?区区虚名而已!”
因兵败之故,袁绍放下了身段,更愿意倾听属下意见。凡是有利于公事,袁绍皆愿意采纳。
“公图有何见解?”
逢纪沉吟良久,说道:“袁术出兵如能解张虞兵势,则有利明公兼并徐州。如徐州宾服,明公凭青、徐二州,休养生息,招兵买马,另有袁术援兵,明公足可与张虞对峙中原。待河北生乱之时,明公将能兴兵反攻,再征冀州诸郡。”
袁绍点了点头,感叹说道:“我今不敢奢求反攻冀州,仅望能凭齐鲁之地,以抗张虞兵马。”
自被张虞所败以来,年岁已大的袁绍渐无问鼎天下之志。今只希望为子嗣留下基业,看子嗣能否扭转形势。
说着,袁绍看向阴夔,说道:“既先生献与袁术交好之策,不知先生能否为使,代我出使袁术,献表以尊袁术。令他摒弃前嫌,共御张虞。”
“明公既托大事于我,仆必不负公之期望!”阴夔作揖而应道。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