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澜梦宫
匡琉亭立于水晶立柱之前,朝着长肖副使作揖拜别:“晚辈这段时日,有劳副使照拂了。”
后者坦然受了,固然因了主上与匡家嫡脉势同水火,双方几无调和可能。长肖真人作为澜梦宫副使之一,自不好与匡琉亭这后起之秀太过亲近,但与其结个善缘倒是无碍的。
毕竟大卫仙朝境内都多少年未有出过上品金丹了?漫说周遭那四家化神门户,便是在苦灵山上,这也能算得一件稀罕事情。
于情于理,再正常不过。
长肖副使淡笑不答,只与匡琉亭身侧的月隐真人再看过一眼,便就心头嗤笑:“卫帝一系当真萧条,便连这等货色,都能拿出来为自家芝兰护道?若真遇上了一二硬茬,岂不是鸡飞蛋打?”
不过他却也清楚,现下局势尚不明朗,大卫仙朝各位真人惯来做骑墙之事,兹要是直挂反旗的那几股势力看死,倒也不需太过操心匡琉亭安危。
长肖副使不说话,月隐真人在旁却开腔了,他是个须发皆白的长眉道人模样,从长袍到麻履皆是简素十分,看不出一点儿真人尊荣。
且说话时候,对长肖副使亦是恭敬非常:“副使容禀,前次南王传信过来,要在下返归时候,带上奉恩伯一道,不知副使可否”
长肖副使眉眼一抬,语带讥笑:“月隐道友这可是问错了人,归墟泉非我所辖,此事或还需得问一问金云副使。”
月隐真人跟随匡琉亭在外海修行这般久,哪能不晓得此事,只是听得长肖副使话头,便就晓得自己这盘算是落了空,只拱手告谢过后,便就再不提此事。
匡琉亭听得长肖副使所言,亦是眉头一皱,继而又心生叹息,只再望了一眼壮观至极的澜梦宫,便就再不发言,与月隐真人一道上了螭龙玉撵。
“还请南安伯与月隐道友稍待,”
匡琉亭顾首一望,这时候远处上却有一道红芒破海而来,其真身未比声音晚到几息时候,红芒散尽过后,却见得是一赤袍大汉。
但见这大汉面色和煦,提着一满是水渍的储物袋奉到匡琉亭面前:“主上要某今日出外为南安伯备些土产带回,四阶妖尉不好逮遭它跑了、三阶妖校倒是寻得几只,只是时候太赶,来不及宰好风干,便就只好麻烦月隐道友代为炮制了。”
匡琉亭不晓得面前这赤袍大汉是来示威还是诚心相送,只是不矜不伐作揖谢过:“多谢赤光副使相送,还望替晚辈谢过大人。”
月隐真人跃到匡琉亭身前躬身接过,赤光副使下了甲板、与长肖副使落到一处,目送二人启程。
匡琉亭收回望向身后的目光,月隐真人手中印决变化一阵,右手拇指上山纹扳指倏然亮起。
海面骤然凹陷出十里漩涡,螭首玉轮碾碎浪沫浮出水面。
墨玉螭龙虚影盘踞的撵身泛着幽蓝灵光,灵玉珊瑚铸就的镂空穹顶正吞吐着云雾,撵身上数百盏骨晶宫灯悉数亮起。将方圆百丈海水映成流动的碧琉璃。
撵身灵光渐渐大亮,蛰伏的螭龙鳞甲次第翕张。
这时候,海天交接处炸开雷鸣,螭龙龙爪扣住虚空刹那,整片海域突然寂静如镜——浪尖凝固的银鱼,半空悬停的鸥鸟,连咸涩海风都被禁锢在无形的结界里。
“启。“
随着一个个驾舟力士的厉喝声从撵中传出,一面面鲛绡垂帘齐齐震颤。
最外侧的螭龙瞳仁燃起金焰,龙须扫过之处,海平面开始沸腾。
无数半透明的符篆自撵轮辐条间汨汨涌出,在波涛上铺就成银河般的亮色光带。浪头触及时皆化作冰晶莲叶,次第绽放在撵驾行经的轨迹上。
玉撵腾空时候带起千丈水幕,那些被灵力裹挟的水珠并未坠落,反而悬在半空结成环状星图,映得螭龙鳞片上的暗纹如同活过来般游走不停。
随着最后一片螭龙鳞甲脱水而出,整座撵驾已化作青芒贯入云涡,只在海天之间留下一道残痕,浑似撕开绸缎时候绽裂的断口。
澜梦宫主人正看向那里,适才被长肖副使提及的金云副使在其身侧,大胆出声:“主上,若现在去拦他,或还来得及。”
匡掣霄冷笑一声,收了目光低声念道:“月隐那厮本事不济得很,可五姥山传下来的螭龙玉撵可有些门道,他那逃命本事怕是在大卫仙朝都能排得上号。你们五个自撵不上,那么谁去?!本宫去?那本宫要不要脸?!”
金云副使当即伏地认罪:“卑下无能!无法为主上分忧!”
“本宫何须你们来分忧?!”匡掣霄不理金云副使大礼,只大步流星落回到金座上头,不羁言道:“若匡掣云的后人里头能出来个上品金丹,便送来澜梦宫于本宫教导,这是那废物千年前便就与本宫讲好了的,如何能反悔?”
此番提起来匡琉亭,匡掣霄脸上那冷冽的神色似也柔和了些许,他沉吟半晌,复又言道:“不过单论那小子,确是尚可,不似匡掣云那废物的后人。”
金云副使常伴匡掣霄驾前,自是晓得后者是真动了爱才之心,便就不再提匡琉亭之事,只转而言问道:“主上,归墟泉内那什么奉恩伯还未出来呢。”
匡掣霄眉眼一抬,淡声念道:“不急,本宫帮太渊都内培育出了一个沈灵枫还则罢了,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本宫贴补。兹要是玄穹宫中不将两河道那块妖将血珀送来,归墟泉那小子便不急送回去。”
“卑下领命!”金云副使恭敬拜了,复又疑声问道:“那么一应资粮.”
金座上那位魁梧主上哂然一笑:“把身上那副穷酸气收一收,这点儿资粮何消小气。这回这小子虽也是微末出身,但有着‘溟涬玄枢体’不代表着就能一路顺遂。
真论起来,此子勿论是心性、悟性可都远比不得沈灵枫。便算玄穹宫中那小儿舍得猛砸资粮,那么将来能成元婴,便算侥幸了。”
匡掣霄言到此处,将面上笑容渐渐褪了下去,良久过后方才又幽声言道:“自老东西往后的次年,便就有六王争都、九公援海之事发生。
这两场波及天下的大仗一打便是三五百年,非但各道真人陨落过半、便连匡家宗室也早已败落得不成样子。
时至今日,非但未有还复元气,便连初期小儿都开始封王了,这等境况下,卫帝还能再力排众议从匡家人身上割肉、养出一外姓元婴?我却不信。”
金云副使听得出匡掣霄语头唏嘘,不再附言,应是过后,便就静默侍立、未有动作。
“好了,”匡掣霄不消人劝,自己都能平复回来。只见他又离了金座,拍了拍金云副使肩头、轻声言道:
“好了,将心思都从那池浅潭里头收回来。内里的小打小闹不足为惧,我有预感,百来年内,外头那四家当又有异动,溟渊鲛卫需得操练不休,免得到时候本宫无兵可用。”
匡掣霄言到此处倏然一顿,掠过金云副使的身子,又往天空中那缕残痕看去,心念道:“那小子,还真有一丝老东西的意思。上品金丹确是难得,我弗如也,他晋为化神的概率,说不得比我还要大些。
这身蛟龙血附我五千年阳寿,亦害我难破化神桎梏!这小子若能长起来也好,老东西留下的这大卫天下二十七道四百余州府,总不能一直只扛在本宫一人肩头。”
想到此处,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宫顶上悬着的那三柄古剑,怅然一叹,甩下金云副使、自回寝宫。
————旬日后,小环山
这些时日确如费南応信上所言,摘星楼辖下“三管”皆在兴兵不假,但却是迟迟未有动作。
便连荆南州与定州两处也未有战事发生,所谓岳家与铁家交手两仪宗所召前锋、乌风上修与袁不文联手斗败解意上修,亦都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
只有束正德却是带着禁军入驻山南,五姥山众修却过来不得,因为山北道各家却有不少遭人煽动、又起叛乱。
据传是刚刚殁于束正德手的两河道战堂长老王北星之弟子来投,却未见得正主,于是心有不甘,仍鼓动各家竖起反旗、在山北道响应其余诸家灭卫一事。
五姥山山北道之主的位置本就不稳,现下又无有真人坐镇,是以他家能够不要束正德带兵相援,都已是尽了全力,实在再无有出兵之力。
是以短时间云角州廷能得的援军,也就只有束正德一股,便连残破大半的那支山北道牙兵,都不能轻动。
按着五姥山的意思,他们还需得替早已亡故的长顺侯姚固继续用心用命,以稳住山北地方。
于这等境况下,依着康大掌门的谨慎性子,自然不敢不加小心。
毕竟于高修眼中,一役殒个十来真修、千把练气,也可称得“无事”二字。
可在康大宝眼里头看来,这便是灭家之祸,真若遭难,那他与当年做三人掌门时候也差不得多少。
重明小楼开始不顾利益,大笔收购征战资粮;百艺楼各供奉、教习、弟子开始焚膏继晷地炼制各样丹、器、符、阵;
盟中如石山宗这类假丹门户要点兵备战、寒鸦山中的散修家族亦需得报备丁口。
恰就如康大掌门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般,只要用心做些,总能少死些人。
只是康大宝这番苦心似是白费了,直到匡琉亭乘着月隐真人的玉撵落到了宣威城,双方却都未见刀兵。
这回两边皆是陈兵数万以为对峙,可愣是一条练气人命都未陨落,足见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康大掌门却隐隐能猜得到匡琉亭回归山南,当是件能引动天下的大事。
自家伯岳那边遮遮掩掩的,不愿透露更多,康大宝便只得拉着一众师弟议了几场,亦是议不出什么名堂。
无奈之下,便只能往戚夫人、无畏楼、杨家三方去信。
戚夫人仍在闭关,照例还是戚师傅要康昌懿代为回书,他们二人自然难晓内情;无畏楼无人回信,也是奇怪;至于叶州杨家,杨无畏正在外寻觅结丹机缘、圆满丹论,杨宝山与杨勇成两名上修不在家中。
白费力气一回过后,康大宝等人都未疑惑许久,便就得了州廷信符,要他去宣威城观礼。
至于何事,自是未说。只是符诏上又特意强调了要康大掌门要着青袍官服携正妻嫡子一道,这便显得有些郑重了。
符诏上头给的期限不长,康大宝未在宗内盘桓太久,便就携着费疏荷与康昌晞奔赴宣威城。
与预想中该是旌旗猎猎、枪槊林林的情景不同,康大掌门带着妻儿甫一落到宣威城中,便就觉察出城中萦着一阵喜气。
朝着城门关丞探听不得,康大宝便只得揣着一肚子疑惑行到州廷。
依着司马府的掾吏在讲,现下费南応正在出面招待贵宾、忙得不可开交,费天勤也未见踪影,伉俪二人是由已在州廷牙军中任职的费恩华以作招待。
“三十七兄,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费疏荷柔声相问。
费恩华摇头一阵,轻声问道:“为兄也不晓得,只知道近日凉西道青玉楼、两河道葬春冢、关东道合欢宗、禹王道万兵无相城、九霄劫溟宗五家皆有掌门亲至,其余各家元婴势力,也多有要害人物登门。”
康昌晞瞪大着眼睛算了一阵,攥着费恩华手臂惊呼道:“阿舅,那岂不是起码来了五位真人?!”
后者摇了摇头,淡声解释:“那倒不是,除了关东道合欢宗与凉西道青玉楼外,其余三家掌门皆非真人。”
一旁的康大宝听后才觉正常,若是从外头来了五位真人,那摘星楼主白参弘还真能坐得住?费恩华似是猜到了康大掌门所想,又与康昌晞言语一声:“听闻摘星楼主这回也要亲至,这却不晓得真假。”
康大掌门心头震怖,只觉这些元婴门户与匡家宗室的关系着实复杂,非是简单的“敌我”二字可以概括。
费恩华着急不得闲,于是康大宝一家三口在安排的洞府中枯坐了两日。只是两日过后,康大宝便就有些坐不住了,正待要应费疏荷所言去趟戚宅探一探康昌懿近况,司马府却又有符诏传来。
————云角州廷
“康道兄,来这里!”
久未见面的杨无畏见得了刚行至州廷外的康大宝一家三口,当即面生喜色,高声呼喊。
正是满肚子疑惑的康大掌门见状亦是一喜,走上前去。费疏荷贵家出身,饶是无有随侍在侧,亦是晓得带着康昌晞与杨无畏见礼过后,便就与后者正妻合到一处相谈。
余下两人独处过后,事情自是好说许多。
“杨道兄可晓得是发生了何事?”
“诶,道兄贵为司马女婿,竟也不晓得么?”
杨无畏说话时候一脸诧异,继而讶然说道:“今番我正好赶上了,不瞒道兄说,杨某这辈子都未见得这般多真人,今日定有大事发生。”
“大事?真人?”
“除开青玉楼与合欢宗二位之外,还有五姥山月隐真人、摘星楼主与玄穹宫中一位大监亦悉数到场。这般大的排面,近些年却是少见。”
杨宝山满脸惊叹,康大宝却隐隐觉察出了什么,两家人未有言谈太久,便就被一净面礼官引到州廷大殿。
这大殿本是定南牛家千年辛苦营造而成,可自匡琉亭入主过后,先是令高阶地师将此殿与韩城岳家所用的养剑殿对调。
只是用过不久之后,费天勤又从颍州到来入场,这老鸟又觉养剑殿逼仄狭小、不衬宗室体面,便就又大兴土木,征调各家修士以为苦役,将养剑殿扩充到五倍以上,方才作罢。
康大掌门从前便没少来过此处,只是今日甫一进来,便觉整座宫殿都被洗刷一新,殊为光彩。
行到一半,便见得尊如费南応也不得近前,只能与同来观礼的一众使者落在中间位置。杨无畏连中间位置都近不得,只得与叶州杨家二位上修落在边缘。
至于核心地方只有数个尊位,皆备好了灵果琼浆、俏婢美男,想也晓得定是为那些真人所留。
康大宝一家人却是沾了费家的光,与一众顶尖金丹落在一处。只是好容易等到费南応应付完一众高修,康大掌门刚要发问,却被其一言止住:“这事情是到了今晨,宗正府方才匆忙定下的,之前便连我与天勤老祖也不得笃定。莫要问了,看便是了。”
费南応话音刚落,便就见得匡琉亭乘着螭龙玉撵行至养剑殿前玉阶之下。
他双足方才落地,殿内的金钟倏然响起的同时,数位来观礼的真人一道或御法宝、或乘灵兽,次第落在尊位。
康大宝作为山南道修士,看过不晓得多少回摘星楼主画像,却也在近百岁时候,方才能见得真颜。余下众真人亦是渊渟岳峙,不怒自威,令人心头钦慕、不敢直视。
待得众真人落座过后,天空中便就又响起来了一声尖唳。
只见得天边便有一身穿紫袍的白面太监驾着一头三阶灵禽落在殿前高台,就在他站稳过后,台上四象旌旗迎风而涨,整座养剑殿都是倏然一亮。
距离最近的一众真人或是满脸不耐、或是毕恭毕敬、或是面无表情、或是隐有恨色,这时候却见不得半点桀骜,朝着台上太监恭声拜道:
“拜见天使!”
“天使?!”年岁尚小的康昌晞还在诧异,下一瞬却已被父母拉着一道伏地拜见,声浪如山呼海啸一般,振聋发聩:“拜见天使!!”
“帝曰:起!”
“谢天使!!”
台下明明有一众真人,可台上那白面太监的注意力却有九成都落在了匡琉亭这位金丹初期的宗室贵胄身上。
他长出口气,展开灿金灵帛,高声呼道:“南安伯匡琉亭,上前接旨。”
匡琉亭大礼拜道:“臣匡琉亭,接旨!”
“帝曰:朕闻天枢斡运,必资栋梁之材;地轴回旋,仰赖柱石之勋。
朕观星野,紫微映秦川之芒;天授玄机,丹霞证道统之昌。尔琉亭怀瑾握瑜,金丹映斗,九窍通幽冥之妙,百骸纳山河之精。
今敕尔太乙青冥、国公尊印。承道韵十二重、掌龙脉三千里。望尔其砥剑磨锋,莫负青云之志;餐霞饮露,长怀赤子之心。若使昆仑雪霁,当见卿驾鹤凌太虚;倘逢沧海尘飞,犹待尔弹指定乾坤。钦哉!”
“敕封国公?怪不得这般大阵仗。”康大宝念头才起,便就听得台上白面太监又念一声:“帝曰:封南安伯匡琉亭晋秦国公,都督山南、山北二道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
“秦国公?!”费南応面上一喜,盖因今上结婴封王之前,便就是秦国公!“叶涗老祖这把豪赌,总算落成了一半。”
“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山南、山北二道诸军事?!”摘星楼主白参弘低喃一声,见得身侧的月隐真人竟是无有异色,当即嗤笑一声,即就合目不言,似是毫不在意眼前这场热闹。
尊如摘星楼主这样的元婴真人可以毫不在意,场中其他的观礼众修一个个却皆是=面红耳赤。康大宝甚至见得一贯云淡风轻的自家正妻亦是难掩激动,足见这场面有多摄人。
随着匡琉亭面不改色地高声应道:“臣匡琉亭、尊皇帝旨!”
高台上一根根蟠龙柱倏然吞吐着大股紫气,柱身缠绕的金铃突然齐齐震颤,发出似龙吟又似剑鸣的浩荡清音。
匡琉亭负手立于高台之下,月白蟒袍无风自动,面上仍是古井不波。
白面太监摇手一招,将手中灵帛赐予匡琉亭的同时,城外天际也就骤现长虹,云层裂开,显出一片片温暖霞光。
康大宝见得白面太监动作不停,却不晓得后者正在取出一块匡琉亭都珍惜十分的仙影石。
“恭迎圣驾!”
白面太监的唱喏声震得城外大河掀起百丈波澜,与座众人无不惊诧,便连合目不言的摘星楼主,亦都难有静气,立身起来,直视着高台中央。
“今晨演礼时候,魏大监可都未讲过今上会以仙影石莅临晋封大典。临时改的?”费南応满脸诧异。
场中众修未有愕然太久,便就在率先反应过来的月隐真人的带领之下高呼唱喏:
“恭迎圣驾!”
仙影石从白面太监的手中飘然而上,悬停在高台上空三丈处戛然而止,只是又骤然迸射出数道灵光。
几息过后,虚空中浮现卫帝身影,虽只是投影,那袭玄底金纹的帝袍散出的贵气却还是令得众修心生钦慕之意。
“这可是太祖时候流转下来的冠冕!”
哪怕是摘星楼主这有些不服不忿之辈,亦在领悟了此事过后,渐渐将心中不平尽都压了下去,面前这可是大卫之主!
“秦国公匡琉亭,听诏。“
卫帝虚影抬手轻点,仙影石轰然炸开,化作八条气运金龙盘旋成阙。
阙门洞开处,一卷以螭绡为帛、蛟血为墨的圣旨徐徐展开。
每一个字浮空显化时,都有对应属性的天地法则共鸣:封号“秦“字化作连绵山脉虚影,“国“字凝成滔滔长河,“公“字显现出九鼎虚影。
匡琉亭单膝触地,金丹光华却愈发炽烈。他足下云纹砖寸寸玉化,溢出精纯灵气凝做莲台。
卫帝再开尊口:“赐尔太渊都洞府一座,以为修行。”
一面玉牌化作流光、随着卫帝金口玉言落在匡琉亭手中,康大宝不晓得这洞府是有多么珍贵,但只看身侧的费南応都难保矜持,便就晓得定然稀罕非常。
“赐尔青冥鞭一柄,以讨不臣。“
卫帝虚影并指为剑,天空似遭生生撕开一截,绽出的裂缝中铮然飞出一柄青铜古剑,便就又慢慢还复如初。
康大宝不晓得这法宝有何名堂,只看得前方个别真人目中,都隐有艳羡之色。
“国事艰难,天下恸哭。愿尔莫要忘了个人本心、莫要负了宗室使命。”
“臣匡琉亭,定!万死不辞!!!”
卫帝欣慰笑了,他也不再理已经被这份厚恩激得双目赤红的匡琉亭,反是借着这难得机会与一众元婴一一见礼:
“国事艰难,要劳诸位卿家勠力同心。”
众真人反应不一,卫帝浑不在意、也不搭话,只在抬头看来的摘星楼主身上停留几息,便就又收回了目光,朝着场中众修高声言道:
“劳诸卿今日观礼,而今天下变局已开,大争之世已至!忠心为国者自有前途、狼子野心者亦有劫难!朕在太渊都内亦能看得清楚,忠义之臣、定不吝厚赏!”
此言过后,除了几名真人还立在场中,余众自是又似秋收的麦子一般倒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康大宝错觉,他大礼拜下的同时,亦似是感觉到天空上那个强大无匹的虚影将眼神投到了自己身上。且似是几息过后,都未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