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帝声响余音绕梁、久久不散,但康大宝面上却无有什么窃喜之色,反是在心头生出来几分忐忑。
前番随费南希入过费家大库之后,前者却是依着费叶涗所言,大方至极,便连费家珍藏许久、数样据传于成婴有些许助益的丹药都拿了出来。
确如费天勤适才所言,论及大方,它却不如费叶涗远矣。
莫看它与费家一众上修并无血脉相连,可它却也未必舍得将这些珍惜灵物尽都托付出来、好供康大掌门这么一外姓嫡婿肆意采撷。
不过康大宝到底晓得利害,知道这等灵物一旦取出为己所用,费家二位老祖如何去想暂且不论,其他一众上修定会将自己当成了众矢之的,这却丝毫不符他康大掌门的处世之道。
是以他只从费家珍藏中求得了《玄清枯荣秘册》这部青羊宫的镇派功法全册,自此到元婴之后,便就不缺功法。
这也是高门上修与那些散修金丹的一大优势所在。
功法既有,尚需资粮,三宝妙会丹乃是此界上修趋之如骛的上佳修行丹丸。其丹方向来只在丹道圣地龙虎宗中流转,外界难得一见,便是见了,还要招来祸事。
平日时候若是有一瓶流出,都能在一些边鄙府道掀起来一阵腥风血雨。便算在费家珍藏之中,亦都只有二十瓶留存,足见珍贵。
康大掌门大着胆子取过三瓶,却就能见得一旁陪同的费南希强忍痛色。
这时候若要还回去自不合适,康大宝反应过来之后,随后便就只选了一样宝光稍敛的中品防御法宝河络玄甲,就此随费南希一并离了这宝光粼粼的费家府库。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叶涗老祖的意志自是凌驾于颍州费家一众上修头顶不假,可身为外人、也要晓得进退,才能为自己留足余地,免得陷入遭人记恨的境地。
这也是康大掌门觉得自己能从一微末小修,一路修成正品金丹的经验之谈。人都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以勿论这经验对错与否,他暂时都还舍不得。
于费家中所获便是这些,或只能当得寻常费家新晋上修的倍许,却也已是如乌风上修这等出身的普通金丹,辛苦百年也未必能得来的资粮。
对于康大宝而言、足称丰厚。
是以卫帝突然发问,确是令得康大掌门有些错愕,他不明晰这帝君性情,便不大敢贸然开口,于是便只好恭声应道:“陛下所赐、皆为荣幸,微臣却不敢辞。”
一旁的费叶涗眉眼一抬,自家嫡婿所言,确是甚合卫帝心意,也不枉费事前他与费天勤的殷殷教导。
果不其然,听得康大掌门所言,卫帝眉宇间的悦色更浓,只是随后却又生出来一丝不满之色:
“武宁侯而今身为仙朝贵胄,却需得有些豪气,莫要做这畏缩之状,免得为我大卫招来别家轻视。”
“微臣定谨记陛下教诲!”康大宝本来下意识地抬起身来,却倏然反应过来,反将头埋得更低下去。
刚才发了劝诫的卫帝却未见得不满,只在口中稍加责备:“你看看,武宁侯你这冥顽不灵”
“独龙殿中确有不同,微臣今日出殿过后,定不会再失人臣贵气。”
费天勤目中泛出来些异色,只叹道自家费南応眼光确是不差,这康小子做官的本事可要比他那瞳术还令人惊艳。
天才之人自有骄矜,一如沈灵枫这类天赋异禀之人、固然出身寒微、固然是得了今上器重才尚得公主、成得元婴,但便算是初见卫帝时候,可却也无有这般恭顺时候。
“呵,既如此,便就依你所言。”卫帝面上一丝责难肉眼可见的消逝而去,他轻捋长髯,继而言道:“既然武宁侯言讲不出,那诸般赏赐,便就依我所想。”
他虚抬其手,身侧的魏大监便就备好了簇新的明黄帛书,静待落笔时候。
“武宁侯尤擅兵事,着太尉府请三阶签军符一道、二阶签军符一百、一阶签军符三千,交付武宁侯府。”
“武宁侯金丹初成,丹元未凝,开月髓金膏池一月,助武宁侯好生修行,待得境界稳固之后,再行返乡。”
“武宁侯骤成上修,尚需得道法护持,赐宙阶上品《剡神刺》一部,以其好生修持。”
“武宁侯正妻费氏,贤良淑德、温惠柔嘉。赐平戎县夫人、赏七钿金冠、七章翟衣。翟衣特命恩用蹙金日月纹绣。”
“武宁侯一应子嗣荫庇之事,着有司相商,月内呈于我看。”
卫帝甫一开口,便就是洋洋洒洒十余条厚赏言述出来,魏大监与其默契十分,待得前者止声,他的笔毫亦也就同时停下,继而恭声言道:“禀陛下,臣都记好了。”
“善,便就以此行事。劳大监交待好手下那些人,武宁侯起于卒伍,又是廉洁奉公,莫要以常例行事。”
签军符算得军国重器、非是如费家这类亲附仙朝的勋臣贵戚皆难得到,而今看来,康大掌门那还未修成的武宁侯府也算得其一;
月髓金膏池一般乃是近支宗室修成金丹过后,才会开启的三阶极品灵地。便是远支宗室,不经宗正府几位宗正呈报,也难得所用。
入池一月,足能令得康大掌门省却十数年蹉跎,凝实丹体、转化丹元,成为真正的金丹修士。这却是同为中品金丹、一般天才的费南応都未得到的境遇;
《剡神刺》同样算得一门殊为出色的神识攻伐之术,只是相当难得入门,却甚合神识远超同阶的康大掌门所用。卫帝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想得这点,勿论是不是身边人好做提醒,却都足见对于康大宝这番用心,却是不假;
至于随后的封妻荫子之事,倒是稍显平常,一如旧事罢了。
康大掌门是何反应暂且不提,费叶涗与费天勤听得这番厚赏过后,面上倒未有生出来太多惊色。毕竟当年沈灵枫结丹过后,因了银鞭驸马之故,所得封赏可要比康大掌门还要丰厚许多。
今上却也是个舍得拔擢寒素的帝君,只是这般多年行事下来,除了培育出来沈灵枫这位外姓元婴之外,其余的下注,收效都算不得大罢了。
不过他却仍乐此不疲,费家这一人一鸟晓得他之心意,便也就见怪不怪。
卫帝要留他们于此还有话讲,魏大监也无闲暇,只召来了一位朱袍中官,引着康大掌门往那月髓金膏池而去。
康大掌门谢过引路的中官过后,独自迈入灵地之中,便就看见了几个分布各隅的灵池。
池中灵泉好似玉沥冰绡,升腾起的灵雾浓郁非常,几要凝做实质,只是些微嗅上一口,便就足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便就听得灵地大门发出来一阵响声,复又打开。
一人手持与那朱袍中官手上一般无二的信符迈步进来,见了灵地之中的康大掌门先是错愕、继而又生出来狂喜之色。
康大宝不消细看,面上亦也生出来笑意,心头念道:“倒是未曾想到,便连这等时候,亦能见得熟人。”
————秦国公府
匡琉亭面若冰霜,便连只言片语都不再交待、便自回去闭关修行。
堂内又只剩得一众公府属吏,朱彤起身时候面无异色,只是将周遭同僚尽都召到身前,安排了几件大小事情。
最后只余得一二亲近人在其身侧,朱彤才换了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额头上也敢跟着渗出来几丝细汗。
“朱公,你怎知道此事有真人授意?”一个自京畿道随朱彤一并迁至山南道的绿袍官员疑声开口,却令得朱彤眉头蹙起。
后者面上不满之色不加掩饰,骂声几要涌出喉咙,却又倏然想起来这官员身份跟脚,这才换了副婉转语气,好生解释:“勿论有无有真人授意,禀于公爷知晓时候,都需得是真人授意。”
朱彤将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那绿袍官员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若是再不明晰,却就太过蠢笨了。
现下今上摆明是要秦国公在山南、山北二道做番功绩,既是为后者继任大宝铺路,亦是演给天下高门的一出好戏。
匡家声势早已败落,全靠着“匡琉亭骤成上品金丹、南北二王尽起底蕴,将血剑门剿灭大半”这两件不晓得多少年未曾发生过的大事,才恢复了些震慑之力。
如此情形之下,五姥山月隐真人因了身后事甘愿尽付宗门、为秦国公做一护道都算难得,更莫说合欢宗这类春秋鼎盛的大宗愿遣真人携一部精锐来助。
真若是舍了如今大好局面,勾得二位真人生出来不满之心,那摘星楼那位欲壑难填的摘星楼主又要何人来抗?!
朱彤此时将心比心,竟在心头替匡琉亭生出来些无奈之意。
他不晓得后者是不是已经舍了,从前意气风发所立下的宏图伟愿;亦不晓得自外海归来过后,秦国公是不是已遭那头龙孽夺了志气。
或许也只有从带甲百万、粟支千年的澜梦宫回来,已经遭了惊诧打击的匡琉亭自己,才能领会到自己所立志气是有何可笑?
所谓嫡庶亲疏,哪比得个人修为伟力?
太渊卫帝身为正统,玄穹宫政令难出京畿;外海龙孽身披贱血,轻发一言便能震动东南。
两相看来、自是高下立判。
匡琉亭在外海所待的时间算不得短,被那鼎盛景象弄得消磨些志气,确是再正常不过。毕竟这人心呐,确难是一成不变的。
不过又一想到费家境遇,朱彤竟也生出来些兔死狐悲之感。他起于贱身,是投到左相妫念之门下,方才得了际遇,却与颍州费家这类天下闻名的巨室大不相同。
比起那些贵胄子弟而言,更是能称得无足轻重,今日匡琉亭所为,虽是他心领神会、循循善诱,但亦也看得出来匡家宗室这传承下来的“凉薄”二字确不作假。
现下自己能得重用不假,可往后遭了弃之如敝履的境遇,怕也毫不足怪。今后如何作为确不可有半点儿马虎、需得好生思量才是。
朱彤想通过后,却也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掩住厌烦神色,对着左右轻声交待:
“好生盯着合欢宗与费家动向,劳什子重明宗与三仙洞我皆不管,他们两家却不能生起事端。费南応若是不识大体,轻动刀兵,那便速来报我。山南道可以无费家,却不能遭了合欢宗厌弃。”
“下吏领命。”
————楚涵堂内
“既是误会一场,那么三仙洞那边,为兄自会遣人给个说法。前番所请来的重明宗所属弟子,便劳费、储二位道友一并带回。”
楚涵拱手致歉那番表情不似作假,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这隽秀中年的出众风姿。
若依着费南応本意,此事作罢、正合心意。
毕竟家中二位老祖还未有信回来,自己也未做好准备,实在不是与楚涵这位大宗上修为难的好时候。
加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连姓修士蓦然出场,自己却也未算到他为何要为重明宗做个奥援,但勿论如何,总不可能是单纯的仗义执言。
此番事情过后,却还难得放松,仍有好多事情需得勾连算计。楚涵心思未必会因了此事落空而止,颍州费家还远未到了可以高枕无忧时候。
能回去安顿下来、得些喘息之机,确是再好不过。
储嫣然则更不用讲,她一散修的身份放在这合欢宗内确是一文不名,亦无什么谏言的打算。
她只是将美目中眼神流动一阵,落在了早已脏污不堪的明喆身上,似是在辨认这早已面目全非的年轻真修,到底是重明宗哪位人物?
不料楚涵定言过后,场中三名上修的心意竟都相同,反是立在堂前的那连姓假丹尤有话讲:
“师兄所言却是不妥,此事哪能就此作罢?重明宗悖逆师兄遴选仙苗大事、自是需得要他家一众主事之人尽赴三仙洞,向几位洞主好生请罪才是。”
但见得这英锐修士说话时候语气温和,浑不夹杂半点讥讽味道,可楚涵脸上笑容却是稍稍一滞,哪还听不出前者这弦外之音?
他这心头愤慨险些抑制不住:“你这恃宠而骄的贱皮子!道途尽绝、竟还敢与乃公讲价钱?!待得真人将你玩腻烦了,看我这春风使如何折辱你这焚桃使!!”
连姓假丹发声过后三人表情不一,却还是费南応的蹙眉表情殊为显眼。不过他到底身在敌营、心头存着小心。而今他只求重明宗上下渡这一难,至于蒋青等一众后辈是否要受这折辱,自是无可无不可。
听得连姓修士所言,楚涵当即按下心头火气,强笑应道:“三仙洞到底是有与师弟相仿的几位丹主坐镇,门槛不低,重明宗那几位小友未必能登。”
连姓丹主说话时候语气照旧温和:“师兄答应就是,小辈的事情何须我们来做过问?!任他们自处便好。”
楚涵闻声过后,却有些错愕之色隐现目中,但到底也未做反对,算是默然应下。
二人言到这里便算已经到位,若再言更深,说不得便就要弄出些难看场面。楚涵装模作样、端茶送客,连、费、储三人自是会意、行礼告退。
六只脚才迈过门槛,身后的玄木大门便就轰然合上,涌来的气浪震得被连姓假丹提在手中的明喆都是眉头重重一拧、轻咳出声。
三人对此倒无异色,楚涵与连姓丹主交锋时候显是吃了亏的,做出些有失体面的动作却也算不得什么。
费南応按住心头讶异,与储嫣然一道随着连姓假丹穿过重重阵法,迈过了合欢宗高耸入云的宏伟牌楼。
“敢问道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费南応从连姓假丹手中接过复又昏死的明喆,揖首问道。
对于他这等自矜的人物,能如此折节下交一位丹主,确是难得。当然,这却也与费南応已大略猜到了连姓假丹便就是坊间传闻里头,那位常伴在绛雪真人身侧的大人物有些关系。
“道兄客气,连某贱名雪浦,本是山南道人士。”连姓丹主面上生出来些真挚笑容,却不再与面前二人多做赘述,只是又指着明喆言道:
“此子遭了采补过甚,元气大亏,连某便以金风玉露熬煮木石心、露尽心干后将其研磨成粉,佐以六阳秋明丹喂他服下。只是这哪怕是这般相救,这好与不好,却还只是两可之间、需得看此子造化。”
连雪浦言到这里时候,便连储嫣然这位上修都觉讶异。需晓得,便是以其如今手中资粮,要凑成前者所言这些三阶物什尚算艰难,便是能凑出来,当也不会舍得与一将死的筑基后辈服用,那却真是暴殄天物了。
“这人绝不是个寻常面首,与康小子的重明宗定也关系匪浅。”
储嫣然与费南応心中此时所想却是不约而同,连雪浦似也察觉出来了二人心头异样,却也不做解释,反在认真看了储嫣然颜色过后,好心劝诫一声:
“道友如无必要,往后还是莫要来我合欢宗了。”
这连雪浦似是对储嫣然来历晓得些许,见得后者生出些后怕之色,却也不再多言,反是作揖拜别:
“二位道友送此子回小环山时候不需多言,只说连雪浦不日便会登门相叙便好。除了此子,余下的重明宗所属人马,连某过些时候,亦会遣人送还,要他们不必心忧就好。”
“这怕又是重明宗哪位长辈的旧交,康小子那师父不过一练气小修,哪来的这等人脉?!”
费南応心头狐疑,面上却生出来一丝恳色,继而认真应道:“定不负道友所托!”
费、储二人待看过连雪浦返身迈入合欢宗阵中,神识完全探查不见过后,这才重登飞舟,带上明喆与戚不修一少一老往小环山疾行而去。
————小环山、重明宗
费南応一行人的登门自是令得重明宗上下震动不已,便连已经因了忧心之故、缠绵病榻的周宜修,亦也拄着灵锄蹒跚来见。
明喆还需得人照料,袁长生带着几个一阶丹师将其带下,安置在一间静室之中。
连雪浦所言不差,明喆这番囚刑下来,几都被采补成了一具只剩皮肉的空壳。其精气神这三宝尽空,早该撒手人寰,只靠着这位丹主的好心医治才剩了一口气吊着命在,也不晓得只靠着他何时能够苏醒,好炼化一众灵物滋补躯壳。
蒋青等一众师门宗长固然忧心不已,却还是得留驻下来好生招待三位长辈。
不过费南応确是无有心思应付重明宗众修付出全宗之力,方才拿出来的醇酒香茗。他也不做客套,终于将按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尔等可识得连雪浦?!”
“连雪浦,”
这问声一出,堂内人大半陌生不已,独有蒋青、袁晋、叶正文表情不同。
不过前者只是觉得这名讳熟悉,袁晋则是越步出来,恭声应道:“侯爷是认得我家连师叔?他老人家已经离宗多年,现下竟有了行迹么?”
叶正文表情也跟着认真许多,固然他都未能见得这便宜师父一面,但师承谱序却是已经录进了宗门玉碟之中,做不得假,听得费南応提起此名,自是关切。
“你家师叔?”费南応低喃一声,心中疑虑顿解,心头紧张竟也倏然卸下不少。继而他面上浮出来一丝笑意,颔首不停:“原是如此,你家今番能得脱险,可全赖你家师叔啊!”
“是连师叔?!!”堂内众修无不讶异,不过费南応惦记着连雪浦事前所言,却也未有与堂内小辈多做解释,只是淡声言道:
“你家连师叔是说不日就要登门相叙,是以近日你们家中莫要离人,免得错过了。”
既是费南応不愿应答,袁晋却也识趣十分的未做追问,只是恭声应道:“我等定谨记侯爷教诲。”
“善,”费南応大氅一挥,便就要与储嫣然别过,自回宣威城中。秦国公府那边他因了修行拖累,已经太久没去了,这或也是匡琉亭此番冷淡十分的诱因之一。
以朱彤为首的朝堂一派尽附妫相,与费家这些勋臣亦有龃龉。大敌当前或还能得团结一致,兹要局势平稳、显露利益,那么互相中伤、施些手段却也再正常不过。
如此看来,费南応也是时候回去好生与朱彤斗一番法了。或许待得二位老祖是有闲暇过后,分出别的上修过来处理这些冗杂事情,费南応才能够安生修行。
只是费南応受过众修拜礼,本就要就此回转,突地似又想到了什么,旋即转身过来,朝着重明宗一众主事低声交待:
“来前我看得你家也开始整饬武备,莫要停下来了。适才你家师叔与旁人说话时候,似是在言要寻三仙洞麻烦,且准备着吧。”
这番交待过后,不及堂内重明宗众修反应,费南応即就与储嫣然打个招呼、洒然离去。这美妇思索一番,亦也没有久留此地的意思,只是让戚师傅这授艺师父好生与袁晋做了番交待。
在其看来,现下的重明宗,可不止是因了黑履道人那点儿香火情才要尽心看护的。
这个名不见经传,只待得康大宝此子横空出世、才得点兴盛之相的门户已经足能令得她再花些心思。收作亲传的康昌懿是一纽带、与戚不修有过一番师徒名义的袁晋自然也是,尽都需得好生维护。
夫妇二人吃过一餐茶饭过后,亦也就回转往宣威城去。
也就在戚师傅夫妇离去旬日过后,一个雨后的傍晚,有一身穿漆纱笼冠的英锐修士手持纸伞、面色复杂地看着簇新的重明宗牌楼,语带萧瑟、低声念道:“终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