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二门外，赵国砚突然现身，半句废话没有，立刻就朝院子里连开数枪。
霍老鬼等人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些许小胜，人就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枪响过后，站在二门附近的几个弟兄，便纷纷应声倒地。
霍老鬼原本站在庭院正中，得亏身后有人挡着，方才侥幸逃过一劫，随后急忙扯住冬妮娅，避开院门。
其余弟兄见状，也连忙散开，各自奔向回廊，躲在廊柱后头查看状况。
赵国砚紧接着又开几枪，打了个唿哨，杨剌子等人应声而动，便趁此空档，纷纷挣脱了束缚。
宅院里顿时又乱起来。
杨剌子等人听见动静，误以为援军赶到，士气陡然高涨，愈发奋不顾身，即刻就要跟霍老鬼的手下决一死战。
然而，他们也没想到，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援军，只不过是赵国砚孤身一人而已。
很快，弹夹便已清空。
赵国砚闪身躲到院门外，后背紧贴着墙壁，一边抬手退膛，换上备用弹夹，一边粗着嗓门大喊：“杨剌子，扯呼了！”
庭院内，众弟兄听了不禁一怔——什么情况，这就撤了？
于此同时，霍老鬼等人也渐渐觉出异样。
刚才赵国砚开枪，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如今各自散开，捞得片刻喘息，很快发现枪声只有一处，并未看见大队人马，心里便随之安稳了不少。
霍老鬼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主，见此情形，当即高声嚷道：“弟兄们别怕，消息准没有错儿，江家已经拉不来人了，机不可失，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清多少人，领多少赏，干就完了，怕个鸡毛！”
他也认得赵国砚，知道此人在江家的地位，于是便又补充道：“外头那位，就是江家炮头，谁要是把他插了，明儿一早就能扬名立万，还等什么，都跟我上！”
说罢，一把扯住冬妮娅的长发，将其拽到身前，单手擎着盒子炮，即刻就奔二门外猛冲过去。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江家太保——别看只有四个字，但在线上的老合眼中，却可价值千金，那可是江家的炮头二柜呀！
所谓江湖资历，即是生死簿上的一串儿名号。
今晚杀了赵国砚，往后再在关外浪荡，无论走到哪儿，人都得高看一眼，有名就有利，名利双收，自然不在话下。
众弟兄闻听此言，立马心思活泛，尤其是那些急于出人头地的小年轻，骨子里自带生猛，说话间就有数人提着朴刀，跃上墙头，准备绕后包抄，群起而攻。
霍老鬼身为带头大哥，也挺仗义，这时节身先士卒，三两步便已杀到二门附近。
赵国砚不敢怠慢，装好备用弹夹，急忙闪身出来。
未曾想，抬眼一看，迎面却先撞见了江家的四方姨太太。
冬妮娅被霍老鬼挟在身前，自然不甘心充当掩体，慌忙扭转挣扎，急欲摆脱控制。
不料，霍老鬼却在她身后猛然提膝，照着后腰狠蹬一脚，直接将冬妮娅踹出了二门。
眼看着冬妮娅踉踉跄跄地扑过来，赵国砚哪敢开枪，一时间接也不是、躲也不是，就在这片刻愣神的功夫，耳听得“砰砰”两声枪响，却见冬妮娅身形反弓，往前一挺，径直撞进了赵国砚的怀里。
“砰——砰！”
霍老鬼又开两枪，共计四枪，全都打在了冬妮娅的背上。
本打算来个“串糖葫芦”，将赵国砚和冬妮娅连串儿杀了。
所幸眼下是严冬时节，两人身上穿的棉衣相当厚实，子弹打进冬妮娅的身体里，未能贯穿，赵国砚方才免于一难。
只可惜红消香断，冬妮娅却是命丧黄泉。
赵国砚被她一撞，不由得往后趔趄两步，急忙稳住身形，将定未定之时，就要举枪还击。
怎奈双拳难敌四手，还没等他把枪口抬起来，斜刺里就见两道人影趁乱杀至近前，瞅准了赵国砚的胳膊，抡刀劈砍。
赵国砚心头一惊，急忙侧身甩开冬妮娅，调转枪口，连开两枪，毙了其中一人，可另一人却趁此契机，立刻拿住赵国砚的手腕，拼命将其枪口抬高，举向高空。
双方奋力争抢，撕扯之下，枪支接连走火。
紧接着，又有两个劫匪自另一边横冲过来，在赵国砚的后背上猛砍两刀。
所幸有棉衣防护，刀刃划开棉絮，尽管伤其皮肉，却未损其筋骨。
赵国砚立地生根，忙将腰间一拧，硬生生调转身位，手中的配枪又跟着接连走火，正巧毙了其中一人。
霎时间，便又只剩下他们三个扭打起来。
赵国砚毕竟生于沧州，把式在身，随机应变，当即探出左手，扼住一人咽喉，忽又抬起右腿，正中一人小腹。
眼见着就要脱身而出的时候，却听霍老鬼厉声喝道：“都他妈给我闪开！”
扭头一看，霍老鬼举着盒子炮，因怕误伤了自家弟兄，便朝这边快步走来，打算靠近些再扣动扳机。
不想，刚迈出两步，身后忽有一道人影高高跃起。
原来是杨剌子抽身过来帮忙，只见他飞扑赶到，一手擒拿术，用胳膊死死缠住霍老鬼的脖颈。
“砰！”
枪支走火，子弹就在赵国砚的头顶飞过。
慌乱中，只听杨剌子高声咒骂：“你妈个婢的，老子今天就要抓你当垫背！”
霍老鬼的反应也算够快的，一边拼命拉扯杨剌子的胳膊，一边调转枪口，朝着后脑方向连开数枪。
杨剌子见状，急忙避闪，因此未能将霍老鬼的喉头牢牢锁住，便又脚下使绊，将霍老鬼连同自己，一并撂倒在地。
两人在雪地上狼狈扭打，其间又伴随着几声枪响。
但是很快，霍老鬼就渐渐不支，手中的配枪也在不觉间失落下来。
其余弟兄见状，纷纷赶来支援，试图强行掰开杨剌子的胳膊。
然而，杨剌子双臂紧扣，自然不肯撒手。
众劫匪见硬掰不开，于是连忙掏出匕首，就冲杨剌子的肋下狠狠攮了几刀。
血肉之躯，终究力有不逮。
杨剌子身旁的雪地上，便有鲜血极速蔓延，手上的力道顿时松懈大半，痛感钻入骨髓，忍不住失声哀嚎起来。
霍老鬼趁势翻了个身，急忙从地上扑腾着站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杨剌子厉声痛骂：“插了，把他给我插了！”
一声令下，众弟兄杀心四起，却不抡刀劈砍，而是将朴刀反握，刀尖冲下，如同捣药似的接连刺下去。
杨剌子肋下已然重伤，无处躲避，便只好绝望地翻身侧卧，双手抱头，将身体蜷缩起来。
众劫匪不以为然，只是一刀接着一刀，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在杨剌子身上戳出了无数个血窟窿。
杨剌子哀声惨叫，及至此时此刻，嘴里却莫名喊道：“老牛，救我！”
紧接着猛咳几声，咳出血来，又喊：“老牛，救我啊……”
老牛已死，自然不会前来救他，而他的声音也终于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咕噜咕噜”的喘息声，没过多久，也都寂灭了。
霍老鬼站起身来，不去理会那般惨状，只顾四下寻摸着大喊：“我枪呐？”
恰在此时，赵国砚也摆平了身边的两个劫匪，背后遭到两处刀伤，虽说不太严重，却也有淡淡的血迹渗出来。
他本有机会先行撤退，可眼见着杨剌子为救自己而惨死当场，心里顿时断绝了离开的念头。
毕竟，大伙儿同在江家共事多年，尽管地位不同，却也是自家弟兄，岂忍就此逃跑？
余下几个“响子”见状，登时杀红了眼，立刻就奔杨剌子的尸体这边赶来。
赵国砚重情重义，这时候眼里没有尊卑次序，只想亲手杀了霍老鬼，于是立马举枪扣动扳机。
不料，枪膛里“咔哒”一声脆响，原来刚才频频走火，不知不觉间就已打光了子弹。
霍老鬼听见动静，下意识缩脖端腔，结果发现枪声没响，就一边咒骂着，一边大步迫近。
双方混战至此，枪支弹药俱已耗尽，唯有刀剑拳脚能分胜负。
赵国砚也不怂他，扭头狠啐了一口，随即迎头而上。
“你妈的！”
说话间，两人便已互到近前。
于此同时，宅院里也跟着一片混战。
别看霍老鬼气势汹汹，好像真有两把刷子，结果刚要动手，就被赵国砚看出破绽，当即侧身闪过，箭步靠近，右手刺拳正中其左侧肋下。
若是换做普通人，单这一拳，就够他岔气儿半天了。
可是，前文有言，霍老鬼也不是寻常人物，十间房的暗娼老妓，不论美丑胖瘦，都得给他陪柜，也不知他到底练过什么邪门功法，沉迷女色十几年，身板儿竟然愣是没被掏空。
要说他有多大能耐、多深厚的功夫，那倒也未必，但就是抗打，而且不是一般的抗打，在奉天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霍老鬼动起手来，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漏洞百出，抡臂打了几拳，抬腿踢了几脚，结果连赵国砚的头发丝儿都没碰到，反而显出诸多破绽，被赵国砚见招拆招，反客为主。
然而，再重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霍老鬼也只是哼唧两声，便又站稳了身形，继续胡乱挥拳。
赵国砚背上有伤，不动则已，眼下打了几拳，浑身经脉急流，背上的刀口就跟着渗出鲜血，偏偏又碰上个“千年王八”，没过多久，体力便渐渐不支，不由得频频向后退去，终于退至大院门口。
霍老鬼鼻青脸肿，眉骨都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却并未伤及根本，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朝赵国砚步步逼近。
“咋的，你江家太保就这两下子？”
霍老鬼颇为得意，挑起大拇哥，指了指胸膛，说：“老子打小横练铁布衫，硬气功托底，什么拳脚没挡过，还怕你这些？”
赵国砚呼出一团哈气，没有吭声，心里不得不承认，的确小瞧了霍老鬼的身板儿。
于是就一边后退，一边四下寻摸趁手的家伙。
这时候，却听宅院里传来一声吆喝：“大哥，你的枪在这呢！”
人随声至，就见一个劫匪屁颠屁颠地跑出来，将那把方才掉落的盒子炮递给霍老鬼。
霍老鬼愈发得意，不紧不慢地接过手枪，见枪里还有几颗子弹，便将枪口对准赵国砚，冷声笑道：“老赵，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还拎不清么，什么张大帅、郭将军的，都他妈的是软柿子，咱们关外，还得是东洋人说了算！江家已经没戏了，论靠山，咱们老哥几个，比江家硬！”
“咱们？”
赵国砚猛然醒悟，看来霍老鬼并非单枪匹马、临时起意，再回想江家这一路上的种种遭遇……
他心里忽然有种猜测，可眼下的状况，却又根本容不得他仔细琢磨。
霍老鬼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正说着话，便要扣动扳机。
然而，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传来一阵轰鸣。
“嗡——”
三人面色一紧，循声望去，却见两道强光扫过暗巷，正朝着院门口这边疾驰而来。
强光照在脸上，霍老鬼只觉得一阵眩晕，眼睛忍不住紧眯起来，等到看清那是一辆汽车的时候，再想有所反应，开枪还击也好，跳开避让也罢，却都显得为时已晚。
黑色汽车即刻冲到面前。
“砰！”
霍老鬼开了一枪，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紧接着，就听“哐当”一声巨响，汽车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车辙，霍老鬼应声飞出五六米远，鞋都跟着甩飞了，整个人活像沙袋似的，重重地落在远处。
事发突然，刚才来院门口送枪的那个劫匪，顿时看傻了眼。
正在震惊错愕的时候，就见汽车后窗玻璃缓缓降下，一支黑漆漆的枪口从车厢内探出来。
“砰砰砰！”
劫匪轰然倒地。
哩哏楞和楞哏哩这对双胞兄弟也提着枪，从汽车后座儿上走了下来。
紧接着，驾驶位的车门推开，老刀拿着一把大镜面儿，钻出车厢，大步走到霍老鬼身边。
此时的霍老鬼尚未气绝，仍旧躺在地上念叨着说：“横练……铁布衫……硬气功……我没事儿！”
“砰！砰！砰！”
老刀登时连开三枪，结果了霍老鬼的性命，随后转身往回走，将近宅院大门的时候，胡同口紧跟着又窜出几道人影，看样子都是他的手下。
赵国砚还没反应过味儿，就见副驾驶位的车门也随之推开。
康徵快步走过来，蹲下身，问：“老赵，还挺得住么？”
“还行，挺得住！”
赵国砚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是薛应清柜上的弟兄前来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