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龙城道:“一件法术名为金石化膳诀,另外一件法术叫做造木成屋咒。”
赵倜细品名称,道:“此两样法术都有何用?”
慕容龙城道:“金石化膳诀可以将砖头石块,土灰杂物变成膳食果品,酒肉菜肴,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赵倜诧异道:“变完之后真的可以吃吗?”
慕容龙城摇头:“殿下,此却不能吃,本体还是砖石东西,只是幻化成食物,障眼之法,掩人耳目。”
赵倜笑道:“原来是这等伎俩。”
慕容龙城道:“正是此种,这法练得熟稔,就是别的物品,不止金石,也都可以变为膳食,叫人不察。”
赵倜想了想,这种法术似乎没什么太大用处,但总也好过没有,道:“还请前辈讲解。”
慕容龙城本对这梦中之术并不笃信,可之前看赵倜竟真的用出了剪纸成兵,此刻未免慎重,一字一句讲了起来。
他半天讲完,赵倜听着却是要比剪纸成兵略为简单,揣摩了一会儿后,对童贯道:“取些残碎砖石过来。”
童贯脸带兴奋,匆匆出门,他将慕容龙城所说法门记下,心中暗想自己回去练熟,也该能够使用,至于慕容龙城为何用不出来,大抵是没有法力,光靠内功不成。
片刻后他用衣襟兜了不少砖石返回,赵倜道:“放于案上吧。”
桌案长大,腾出一角,童贯小心翼翼把物事摆起,赵倜看了看,接着提起鹤羽笔蘸饱朱砂,挨个勾画。
此术若练至高深不用这般麻烦,就像剪纸成兵,未必剪刀裁割,手撕即可。
这术则能直接泼洒朱砂成箓,然后就行施展,没有这番繁琐费力。
赵倜第一次运使,认真画符,待完毕了将鹤羽笔置在一旁,脑内全神贯注思想一物,口中念念有词,抬手一指,法力射出。
就看那些砖石肉眼可见发生改变,无论颜色形状都诡异变动,只是几息竟化成一堆新鲜的梨子。
梨子颜色金黄,还有绿叶掩衬,鲜艳欲滴,令人看了不觉食指大动。
童贯震惊道:“真……真变成吃的东西了,殿下妙法无边,仙术惊人,卑奴,卑奴万分敬佩……”
慕容龙城表情有些呆怔,不住点头:“公子果然是神仙中人,此术竟也能够使出……”
赵倜目光在那堆梨子上扫了扫,体内幻阴真气运转,充斥奇经八脉,诸般穴窍,双目光芒若电再次瞅去,哪里有什么梨子,分明还是一堆砖头石块。
他不由微微思索,没想到这种法术幻阴经居然还能看透,此经实在高深莫测,叫人心中疑惑真实来历。
赵倜一挥手消了案上法术,然后叫童贯将砖石收拾出去,对慕容龙城道:“还请前辈讲解造木成屋咒。”
慕容龙城点头,详细说起,这门术法和金石化膳诀相似,是将草木之物变化成房舍家什,但比金食化膳诀难上一些,毕竟房屋体积较大,所用法力也更加庞多。
赵倜听完之后四下观看,此术在屋内不好演练,道:“拿上东西,随我出门。”
童贯立刻捧起一应行法物品,与慕容龙城朝外走去。
王宫西侧有花园林圃,里面种植奇树异木,还有怪石假山堆积。
此术虽名为造木成屋咒,实际上一应大的东西都可施法,变化成与房舍有关东西。
进入林圃之内,赵倜选择了几棵相邻的大树还有假山,举起鹤羽笔仔细勾勒起来,等画完以后,开始按诀施行。
就看他脸色瞬间一白,原来是此术所须力量实在太多,竟然将他体内法力抽去八成左右。
只见前方树木假山这一刻缓缓变动起来,竟然形成了一座古朴庙宇,青瓦琉檐,有门有窗,还有旗杆和台阶。
赵倜看着庙宇,深吸了口气:“进里瞅瞅……”
他迈步向前,慕容龙城和童贯一脸难言表情,紧随其后,便看庙门上方还有一面横匾,写着心庙二字。
心之所想,庙之所在,我心安处即庙堂,我心在处即故乡。
赵倜轻轻推开两扇庙门,里面不算很大,燃点着香烛等物,神龛之前还有贡品摆放。
两根木柱立在庙内两旁,雕刻了一副隶书对联。
上联写着,道本自然,无为而至成天地。
下联则是,德皆清静,有悟方开洞古今。
横批为,道韵千秋。
慕容龙城看见这幅对联不由一愣,伸手捋了捋雪白长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神色。
赵倜负手朝前走去,就看神龛上面供奉了一尊塑像,乃为读书人面貌,手执书卷,表情专注,书封上写了道德经三个字。
“殿下,这,这神像怎么好似……”童贯低声惊呼出口。
那神像容貌依稀就是赵倜,眉眼神采极为相似,简直宛如照着他雕刻而出。
“心庙心庙,供奉的自然便是自己了。”赵倜淡淡道。
“心中之神就是心神,心神即为本我,本我便是自己。”慕容龙城感叹道:“公子好领悟。”
赵倜微微一笑:“魔在佛中坐,佛在心中存,佛即是魔,我即是佛,不过如此,心神心神,当然就是自我了。”
他在庙中走了一圈,半晌之后一挥衣袖,只看光芒闪过,神庙消失,三人正站于树木假山之间。
赵倜微微皱起眉头,这时忽然想起在大草原上遇到黄天彪之事。
黄天彪一窝黄鼠狼将荒坟变成庄子,诱人进入,惟妙惟肖,而且那些黄鼠狼还幻为人形,乔峰周侗等不能识破,是否也是具备了此种法术?
但似乎又不太可能,这法术虽然说不上多难,可也不是连人形都没有真正修成的黄鼠狼能够用出。
赵倜又想到草原之外大仙难以附身,黄天彪离开草原之后力量消失了九成还多。
他当时判断消失的那九成力量是黄天彪在草原上多年修炼所得,剩下的则是天地变化带来。
离开草原,在草原修炼的力量消失,或者说被草原给留下了,只有天地变化自己借机修行的力量才保留在身上。
那么,其实幻化庄子等物是草原之力?并非黄天彪自己的力量,黄天彪包括那些大仙都是在借使草原之力?
草原有问题,有大古怪,但究竟是什么古怪,他一时还没有推测出来。
赵倜想了片刻,看向慕容龙城:“前辈梦中还遇到什么事情?”
慕容龙城道:“公子,这次梦境之内……师父回山了。”
“师父回山了?”赵倜道:“梦中令师怎样形貌,如何称呼?”
慕容龙城苦笑道:“殿下,师父浑身上下都隐于一团氤氲雾气之内,实在看不清楚容貌,至于师尊姓名,梦里依旧无所得,不知称何名讳。”
“隐于一团氤氲雾气之中?”赵倜点了点头:“可有什么事情话语,传授功法?”
慕容龙城道:“话语却有,可不是传授什么功法,却谈了不少宝物之事,言道仙山之边有宝库存在……”
“宝库?”赵倜扬了扬眉。
“正是宝库。”慕容龙城道:“便为老朽上回和殿下所说仙山遥远接天之处,五彩霞光绽放的地方。”
赵倜点头:“确实说过,前辈还言两位师弟为此大打出手,小师弟要去探查,二师弟阻止,最后小师弟落败,赌气房内三日不出。”
慕容龙城道:“殿下好记性,师父称那地方为藏宝岩,还说日后与我三人分宝,藏宝岩的名称便要改做分宝岩了。”
“分宝岩……”赵倜脸色奇异,师兄弟三人,名为太、始、灵,又有一位神秘师父,还有分宝岩这种名称,实在不能不叫人多想。
只是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这事情也未免太过古怪了,又怎么可能。
他沉吟道:“除此之外梦中再无旁事了?”
慕容龙城摇头:“没有别的了,若是还有此类梦境出现,老朽再与公子禀报。”
赵倜颔首道:“前辈使用不出梦中法术,多是因为不具道法力量,只有内功,所以才施展不了。”
慕容龙城道:“老朽刚才也想到此节,只是道术老朽确实不会,梦中知道经法,可醒了全部忘记,根本不知如何修行。”
赵倜道:“上回前辈记不住法术,这次却记得了,那么说不定下次梦境中就会将修炼法门也记得,梦外便可以修炼了。”
慕容龙城道:“希望如此,不过这梦实在太过诡异,不知为何有此种梦境出现,老朽琢磨是否前世所历,可即便真是前世,因何在仙山之中,还会那么多术法,叫人心内费解……”
“前世……”赵倜点了点头,若真如自己猜想的对方身份,那也就只有前世之说可以解释了。
但这中间却存在一个大问题,自己猜想的可是圣人身份,混元大罗金仙,历万劫而不磨,不死不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怎么竟会转世?
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圣人转世,听起来似乎笑话一般,自身强大不说,还有天道护持,怎么会遭遇劫难转世重生呢?而且转世了居然还未苏醒记忆,实在无法理解。
赵倜神色变幻,若对方真是自己所想到的那位圣人,他的二师弟三师弟去哪里了?
莫非也转世了?这位“太”的术法在三人中佼佼,他都转世了,另外两位岂能幸免?
而他们的师尊,那位代表天道的混元无极大罗金仙,超越三界六道,凌驾于一切圣人之上,世间一切法则以及证道成圣之法都由其制定的老祖,去哪了?
实在是太让人疑惑了。
“就是前世,莫非老朽前世还是个神仙中人不成吗?”慕容龙城自嘲道。
“神仙中人?”赵倜微微一笑:“此却并不好说,如果前辈继续做这异梦,说不定哪天就会想起来,到时不就知了。”
“想起来,想起前世之事……”慕容龙城点了点头。
赵倜缓缓道:“前辈,我从前辈手中学得法术,这法术按梦里所示,乃前辈所有……”
“这个……”慕容龙城闻言愣了愣,没想赵倜提起此节,道:“全当老朽奉献给公子的好了。”
赵倜摇头:“法不轻传,道不轻言,倘若武功也就罢了,法术却怎好这般搪塞而过……”
慕容龙城怔了怔,难为情道:“公子此言却是叫老朽有些无措了,公子身份高贵,又收留老朽,对老朽有恩,若是以为师徒名义……可万万不能,老朽难以接受,公子不可屈尊。”
“师父名义万万不能吗?”赵倜笑道:“前辈仁厚之人,我又怎肯叫前辈为难,师父既然不好做,那么前辈不妨……代师收徒好了!”
“代师收徒?”慕容龙城呆了呆,汗颜道:“看来公子对老朽梦境完全信以真实,老朽,老朽自己都有些不信呢,前世之说也不过是老朽猜测而已。”
赵倜道:“此却无妨,总要有个名义存在,不然我学了术法,心中难安。”
慕容龙城道:“既然如此,那便依公子所说,老朽代师收徒,只不过……老朽都不知道师父什么样貌,姓甚为谁呢。”
赵倜笑道:“梦中仙师一团混沌元气笼罩,便称为鸿蒙师尊好了,至于样貌,只要心中所念所及,自然便是师尊本人,不可能是其他的人。”
慕容龙城道:“如此甚好,那便遵公子所言。”
赵倜道:“前辈回去后依照梦中师尊氤氲形态绘图画出来,我会在宫内独设一殿,拜师敬奉。”
慕容龙城汗颜道:“公子如此郑重,大张旗鼓,老朽莫敢不从,现在就回去绘画师父图像,给公子观看。”
赵倜沉默几息,嘴角微微扬起:“拜师之后,前辈可就是我的师兄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师弟做得不周,师兄须得谅解包涵,若有难处,师兄须要照料帮衬。”
慕容龙城急忙道:“公子,此言太重,老朽怎堪承受?老朽本就是公子门客,任何事情都当应从公子命令,维护公子尊荣。”
赵倜摇了摇头:“这个不同,天地君亲师,这是古之道理,不能混为一谈。”
慕容龙城道:“老朽……”
赵倜摆了摆手:“前辈回去绘画图像吧,我等师尊图画,拜师供奉。”
慕容龙城闻言点头,行礼告辞,朝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