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曹王殿下好像快不行了!”
“明儿!”
长孙皇后闻言,立刻扑到榻边,紧紧握住李明的小手,眼泪无声滑落:“明儿坚持住!御医马上就要来了!”
“母后.三哥神药”
“不!不是!那不是神药.”
她连连摇头,然后放开李明的小手,猛地站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气势,陡然爆发:“御医!!御医呢?!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
声音震得殿内宫女太监瑟瑟发抖。
“高要!!去!去告诉外面那些人!本宫最后说一遍!立刻去请甄太医!请孙神医!否则——”
她一把拔下头上的凤簪,锋利的簪尖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厉声道:“本宫就血溅当场!看看他们如何向陛下交代!看看蜀王、梁王,担不担得起逼死国母,戕害皇嗣的滔天罪名!”
哗!
全场哗然!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皇子公主痛苦的喘息和呻吟。
守在殿外的‘防疫兵’,显然也被长孙皇后的决绝吓住了。
逼死皇后?这罪名他们可担不起!
但是,蜀王府定下的防疫条例,他们也不敢违抗!
而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殿外忽地传来一道急呼:“皇后!皇后姐姐!”
随着这道急呼响起,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香风袭来。
杨妃在两名贴身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入。
“妾身参见皇后!”
杨妃刚一进来,就恭敬地朝长孙皇后行了一礼。
若是往常,长孙皇后会第一时间上前扶起她,但是现在,长孙皇后也搞不清这个杨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毕竟李恪,李愔兄弟俩搞出来的事,要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也不知道,长孙皇后是不信的。
所以,长孙皇后的动作没有一丝变化,依旧用簪尖顶住脖颈,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杨妃,也没有任何言语。
“这个.”
眼见自己恭恭敬敬地行礼,长孙皇后连客套都没有跟自己客套一下,杨妃不禁满脸尴尬,但还是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声音温婉的劝解道:“姐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说完,作势欲拿下长孙皇后手中的凤簪。
“你不要过来!”
长孙皇后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冷冷看着杨妃:“为了本宫的儿女,本宫不打算遵守防疫条例了!有什么过错,都怪在本宫身上,你既然来了,那就由你去告诉殿外的防疫兵,立刻!马上!传御医!毕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面无表情地道:“你这个杨妃的话,比本宫这个皇后的话好使!”
杨妃闻言,脸色一变,因为长孙皇后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但她依旧没有因为这话与长孙皇后生气,而是满脸无奈地叹息道:“其实,我已经将宫里的事告知恪儿,愔儿他们了。他们其实也很关心宫里的弟弟妹妹”
“关心?关心什么?就送来了几包‘清瘟散’吗?”
“我知道姐姐不信这‘清瘟散’,但满城的百姓用了都说好,连宫里好些染病的内侍宫女都痊愈了。您看明儿,稚奴,丽质他们烧成这样,再不用药,只怕.”
她说着,又上前一步,准备夺下长孙皇后手中的凤簪。
“杨妃!”
长孙皇后猛地甩开杨妃的手,凤目含煞,声音却因虚弱而带着颤音:“本宫说了!不用那‘清瘟散’!此药气味诡异,绝非善物!本宫宁可等承乾回来,信他的牛痘之法!”
杨妃被甩开手,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她身后的两名宫女见状,眼神立刻不善起来。
“姐姐,您这是信不过恪儿,愔儿他们的一片孝心吗?”
杨妃声音冷了几分:“太子还没有回来?您身为皇后,母仪天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受苦受难,就因为一点无谓的猜忌?”
“无谓的猜忌?”
长孙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妃:“他们兄弟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这长安城都被他们弄成什么样子了?医学院被封,宫里御医被囚,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防疫?!本宫看他们就是包藏祸心!”
“皇后殿下慎言!”
杨妃身旁那名叫春桃的宫女,突然尖声插嘴,带着几分刻薄地道:“蜀王殿下和梁王殿下殚精竭虑为长安防疫,日夜操劳,连神药都无偿分发给百姓,您不领情也就罢了,怎能血口喷人,污蔑两位殿下?难道您真忍心看着皇子公主们病故.”
“放肆!”
长孙皇后怒极,积压多日的绝望,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她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声脆响,狠狠扇在春桃脸上。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在寂静的殿内如同惊雷。
春桃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红肿,嘴角渗出血丝,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
就连杨妃,都被长孙皇后这突然的出手惊到了。
要知道,她与长孙皇后相处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出手打人。
可是,为什么打的偏偏是自己的人?
难道她就真的一点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吗?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纵使李恪,李愔他们做得是有点出格,但也是为了全长安的人好,怎么能将所有过错都怪在自己儿子身上呢?
当初李承乾在长安做的那些事,比李恪,李愔出格的又不是没有,可曾有人怪过他?
就因为你是皇后,我是嫔妃,你生的儿子是龙,我生的儿子是虫吗?
要论起身份!我堂堂皇室贵胄,我父亲是皇帝,你父亲不过是我父亲的臣子,你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被你大哥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罢了!
心中越想越气,杨氏原本还想劝慰长孙皇后的心思,顷刻烟消云散,连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她盯着长孙皇后,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声音更是冷得像冰:“皇后!春桃不过是说了句实话,您贵为皇后,如此苛待下人,传出去,怕是有损您的贤德之名。”
她话音未落,旁边另一名叫秋菊的宫女,立刻心领神会。
只见秋菊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釉白的小瓷瓶,拔开塞子,里面正是那味道刺鼻的‘清瘟散’药粉。
她一步上前,竟是要强行按住襄城公主灌药。
“你干什么?!住手!”
长孙皇后大吃一惊,立刻扑上去阻拦。
“皇后殿下体弱,还是别乱动了!”
秋菊狞笑一声,肩膀猛地一撞,将本就心力交瘁的长孙皇后撞得踉跄后退,跌倒在地。
“保护皇后!!!”
高要见状,不禁大叫一声,临湖殿内的宫女太监,立刻便要上前阻止秋菊。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哗啦啦的冲进几名防疫兵,直接拔出腰间武器,对准他们:“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你!你们.”
高要又急又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他宫女太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很明显,这些防疫兵对他们的威慑,不是一天两天了。
“呵!”
眼见高要他们被防疫兵拦住,秋菊冷笑一声,更加肆无忌惮地捏住襄城公主的下巴,想要将药粉强行倒进她的嘴里。
“母后——!”
李丽质听到动静,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发出惊恐的尖叫。
“放开我妹妹!”
李明也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应到了危险,剧烈挣扎起来。
“不——!”
长孙皇后绝望地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毒药般的粉末即将灌入女儿口中。
轰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临湖殿沉重的殿门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整扇大门,向内轰然炸裂。
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
一道身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踏着木屑,一步跨入殿内。
逆光中,他身形挺拔如枪,一身劲装溅满了暗红色血点,手中那杆陨铁枪,散发着令人颤栗的冰冷煞气,枪尖犹在滴落粘稠的血液。
“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宫禁!?”
几名防疫兵见状,立刻怒喝着上前。
“唰!唰!唰!”
血光四溅,人头滚滚。
殿内所有的动作,呼吸,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秋菊捏着药瓶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杨妃脸上的阴沉也被惊骇取代,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李承乾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秋菊捏着药瓶的手上,以及跌倒在地,满面泪痕的长孙皇后身上。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
只有快,超越人眼捕捉极限的快。
众人只觉眼前血影一闪。
“噗嗤!”
“呃啊——!”
两道几乎重迭在一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和凄厉到非人的惨叫骤然响起。
秋菊捏着药瓶的右手,连同她手里的瓷瓶,被一道乌光齐腕斩断。
断手和破碎的瓷瓶,药粉一起飞上半空。
几乎是同时,那道乌光毫不停滞,如同灵蛇探洞,精准无比地洞穿了旁边捂着脸,惊魂未定的春桃的咽喉。
陨铁枪尖从她后颈透出,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雾。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秋菊抱着喷血的断腕,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在地上疯狂打滚。
春桃双眼暴凸,双手徒劳地捂住被洞穿的脖子,嗬嗬作响,鲜血从指缝狂涌,身体软软倒下,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殿内的药味和病气。
杨妃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是惊恐地看着如同杀神降临的李承乾。
李承乾看都没看地上两个垂死的宫女,手腕一震,陨铁长枪从春桃咽喉拔出,带出一溜血珠。
他大步走到跌坐在地,犹自震惊未回神的长孙皇后面前,单膝跪地,伸出未持枪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
那手上,还沾着刚才掌掴宫女时留下的微红。
“母后.”李承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踏破尸山血海归来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儿臣.回来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母亲憔悴绝望的脸,扫过榻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弟弟妹妹,最后,如同两柄实质的冰刃,缓缓移向面无人色的杨妃。
“你你竟敢.”杨妃哆嗦着嘴唇,指着李承乾,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孤竟敢什么?”
李承乾声音冰冷的走向躺在地上惨叫的秋菊,陨铁枪在半空中悬浮:“这些狗贼,目无王法,惊扰凤驾,伤及皇嗣,死有余辜!”
话音落下,噗嗤一声,陨铁枪直接落在秋菊的脑袋上,顿时脑浆四溅。
“啊!”
有胆小的宫女太监,吓得惊声尖叫。
但李承乾却置若罔闻,又自顾自的缓缓走向杨妃:“至于背后指使之人.”
“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是她们自己.”
杨妃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濒临死亡的挣扎:“是她们护主心切!是她们”
“够了!”
长孙皇后在高要的搀扶下,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的怒火和劫后余生的冰冷,早已让她对杨妃失望头顶。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国母的威仪:“杨妃,本宫适才看得清清楚楚,若非你默许,她们怎敢如此放肆?若非承乾赶到,襄城此刻”
说着,她看向榻上惊魂未定,小脸煞白的襄城公主,心痛得说不下去了。
而李承乾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安心,然后冷声朝殿外下令:“来人!将杨妃带回宫!严加看管!等一切尘埃落定,再禀报陛下处置!”
“是!”
几名锦衣卫闻言,立刻鱼贯而入。
“不!不能这样!李承乾!我是陛下的妃子!也是你母妃!你不能这样对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住口!你还有脸提陛下!给本宫押下去!”
长孙皇后忍无可忍,再次厉喝出声。
杨妃闻言,双腿一软,旋即‘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看向长孙皇后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是李承乾这样对她,哪怕李承乾有理,也是大不敬之罪,但如果是长孙皇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后宫之主,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
很快,杨妃就被锦衣卫毫不客气的架回了自己寝宫,严加看管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长孙皇后又满脸希冀地看向李承乾:“承乾,你终于回来了,快看看你弟弟妹妹们,他们.”
“母后不用担心,儿臣这就替他们查看.”
李承乾的声音立刻温柔下来,抱了抱长孙皇后的肩膀,随即将陨铁枪递给一名锦衣卫,径直走向襄城公主,淡淡一笑:“没吓着吧,襄城妹妹”
襄城公主委屈的瘪了瘪嘴,想哭又不敢哭,李承乾则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髻,安慰道:“不要怕,有太子大哥在,不会有事的!”
说完,拿出一个小药丸,递给她道:“这是医学院研制的退烧药,你先服用了,把烧退下去,等孙院长过来,再给你开一些控制病情的药,等病情控制下来,再接种牛痘疫苗,以后就再也不用怕感染天花了。”
李承乾讲解得非常仔细,也非常有耐心,听得襄城不由信任了几分,但她并没有接过药丸,而是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李治,以及坐起来摇摇欲坠李明,和面色苍白的李丽质,摇头道:“我还好,先给稚奴他们吃吧.”
“襄城.”
长孙皇后眼泪又忍不住崩了。
李承乾则哑然一笑,旋即打趣道:“这又不是梨,咱们襄城要当孔融啊!我给你说,孔融就是个大坏蛋,咱们襄城可别学他.”
“噗嗤!”
李丽质不合时宜的笑了。
现场的气氛,也瞬间轻松了一些。
却听李承乾继续道:“好了,快吃吧,我这里还有,人人都有份!”
说着,又摸出几粒小药丸,朝高要道:“高要,你去将这些药丸喂给诸位皇子公主们吃.”
“是”
高要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他非常明白,此时此刻,李承乾让他喂药的含义。
于是,他不敢有半点迟疑,当即就接过药,亲自送到皇子公主们身边。
待他们吃完药,又识趣的带着众太监宫女,将尸体拖出了大殿,省得碍眼。
等大殿内只剩下长孙皇后,以及渐渐睡去的皇子公主,李承乾才缓步走到长孙皇后身边,低声道:“母后,让您受苦了!”
“我儿这一路归来,应该也受了不少苦吧.”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然后疼惜的整理了一下李承乾头上的杂乱,叹息道:“母后实在想不到,恪儿,愔儿是这样的人.”
“权力迷人眼,美色刮骨刀,是人都会变的.”李承乾唏嘘着感慨了一句。
长孙皇后皱了皱眉,又忍不住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母后以为,光靠李恪兄弟,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你的意思是”
“李恪兄弟该杀,但他们背后之人,更该杀!”
李承乾眯眼道:“父皇还是不够狠啊!我要血洗长安!”
“可杀兄弑弟,你的名声就完了.”长孙皇后一脸担忧。
李承乾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谁还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