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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4章:沈念的耳刮子!何其有幸,为西游作序

    唰!唰!唰!

    在张四维次子张泰征与今年的状元热门魏允中正扭打之时。

    沈念翻阅着《西游记》手抄书稿,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这份手抄书稿的内容刚好到齐天大圣逃出八卦炉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阶段,正是全书最精彩的时候。

    保准是:谁看谁上瘾!

    西游故事自玄奘取经之后,便在民间广为流传,至今已近千年。

    从唐代的《大唐西域记》到宋代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再到元朝的说书话本《西游记平话》,已衍生出诸多神魔故事。

    但皆不够成熟,不够体系化。

    是吴承恩的艺术性重构,将主角由唐三藏变成了孙悟空,将一个普通的神魔冒险故事变成了一部有冲突、有成长、有社会讽刺的寓言类著作。

    沈念清晰地记着——

    他原有记忆中那本《西游记》的最初版本,是在万历二十年首次刊印,无吴承恩署名,之后迅速成为畅销书被多个书坊刊印修改,甚至传播到了海外。

    刊印出书之时,吴承恩已去世十年。

    而当下他手里这份手抄书稿,是《西游记》真正的母本,应该比他记忆中那本的内容更加精彩,更加一致化。

    这本《西游记》,不同于当下书摊上那些通篇都是肉欲,都是纸醉金迷的,其有深度,有内涵,值得流传后世。

    此书既然遇到了沈念,沈念便定要让其提前问世,让其保存地更加完整。

    另外,沈念还准备为其作序,让自己的名字也留在这本书上。

    沈念手持书稿,走到那摊主面前,说道:“摊主,我愿出二百两银买断此书,并保证刊印千本以上,此刻就能签订协议。”

    听到此话,围观者的目光都转移到沈念身上。

    二百两银,外加刊印一千本以上字数超六十万字的,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时,张泰征与魏允中也被几名书生拉开。

    那摊主见有人愿买断书稿,不由得大喜。

    “公子,您……您稍等,我……我这就为您取来完整的书稿!”摊主甚是兴奋。

    买断书稿,意味着《西游记》的所有权完全属于沈念。

    沈念将此书刊印千本后,是赚是赔,皆与射阳山人无关,甚至在刊印出版时,不写上“射阳山人”的名字,都无问题。

    “慢着!”张泰征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书摊前看着沈念高声道。

    “此书稿是我先看到的,若买断,也是我买断!”张泰征说道。

    沈念微微皱眉。

    “刚才你不是还称此书只适合如厕时翻阅吗?”

    张泰征胸膛一挺,下巴一抬,道:“刚才是有人多管闲事,本公子没说清楚而已。”

    说罢,张泰征还不忘白了一旁的魏允中一眼。

    起初,张泰征翻到这部书稿后,只是对里面的神魔内容感兴趣,因书摊摊主拒卖,一向盛气凌人,很少被人拒绝的他,用书砸向书摊摊主,逼迫对方妥协。

    哪曾想魏允中跳出来为摊主出头,指责他无理。

    张泰征报出父亲之名,本欲吓退魏允中,没想到后者是今年的状元热门,丝毫不惧他,气急之下,二人便扭打起来。

    此刻,张泰征已完全清醒。

    他意识到,此刻这本手抄书稿若被别人卖走,那不出半日,他欺负书摊摊主被正义的魏允中教训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师。

    张泰征与他爹一样,最爱脸面。

    若今日不让脸面掉在地上,成为京师的笑柄。

    他只能高价买下这份书稿并答应刊印,然后对外就能称他高价买书稿,魏允中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而已。

    就在张泰征欲伸手从沈念手里夺过书稿那一刻,沈念还未曾开口。

    一旁的魏允中再次开口道:“二公子,即使你想买断书稿,那也是这位公子先提,你应该排在后面吧,这位公子不要的情况下,你才能购买,不然不但是夺人之好,而且还坏了书市的规矩!”

    听到此话,张泰征恨不得再与魏允中打一架。

    对方俨然是一心与他作对。

    张泰征冷静了一下,看向沈念,见沈念衣着普通且很年轻,不由得微微拱手道:“这位公子,此手抄书稿确实是我先看到的,能否让于我?”

    张泰征朝着沈念礼貌性拱手。

    此举非其知礼仪,而是在众多围观者面前,不得不建立自己的正面形象。

    沈念微微摇头。

    “你先看到是真,但却是我先提出买断书稿,我不让!”

    沈念话语柔和而果断,他并没有询问摊主的打算,因为摊主根本得罪不起张泰征。

    “我可以作证!是这位公子先提出买断的!”魏允中补充道。

    魏允中最看不惯地就是这种恃强凌弱的官二代,对这种过气的官二代,他更是一丝都不惯着。

    张泰征不由得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心中道:“若我父仍在阁,谁敢不让我?谁敢对我这样说话?”

    就在这时。

    西城兵马司的一队兵卒走了过来。

    “吾乃西城兵马司副指挥白彦,谁刚才在此斗殴?”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人环顾四周,高声说道,其身后跟着四名兵卒。

    很快,他的眼神就放在了张泰征与魏允中身上。

    二人的衣袍上满是土尘,且头发有些散乱,显然是斗殴者。

    “怎么回事儿?”

    这时,一名围观百姓走到白彦面前,在他耳边私语起来。

    片刻后,白彦抬起头,脸上出现了笑容。

    “原来是张公子和魏公子有了误会,二位,眼看着就要科考了,当街斗殴可是要被记名上报的,还是以和为贵吧!”白彦知晓二人都是应届举子,且一个是凤磐公次子,一个是状元热门,态度不由得变得和蔼起来。

    说话时的姿态,就像一只小狗轻轻地摇着尾巴。

    听到此话,张泰征与魏允中不由得都朝着彼此拱手。

    这意味着二人皆已原谅对方,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科考对他们而言乃是最重要之事,若真被记名斗殴,极有可能导致自己名落孙山。

    “散了!散了吧!”白彦朝着周围的围观者说道。

    这时。

    张泰征又开口道:“白指挥,此书稿是我先看到的,本欲买断,哪曾想此人来抢,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张泰征说罢,走近白彦,朝着他低语了几句,后者频频点头。

    白彦扭脸看向沈念,上下打量一番后,道:“你也是应届举子?”

    沈念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就是一个买书的。”

    听到沈念非应届举子,白彦不由得抬高声音,质问道:“是你先来到此书摊,还是张公子先来到此书摊?”

    “他先,但是……”

    沈念还未曾说完,便被白彦厉声打断。

    “既然是张公子先到,那此书稿就是他的,将书稿放下,你速速离去吧!”

    听到此话,一旁的魏允中忍不住道:“白指挥,是这位公子先提出买断书稿的,我亲耳……”

    “魏公子,此事与你无关,本指挥自有定夺!”白彦敢如此硬气地驳斥热门状元魏允中,显然是刚才张泰征提及到了某个能管束白彦的后台。

    白彦看向那摊主,冷声问道:“是谁先来的?是谁先提出买断书稿的,想清楚了再回答!”

    摊主听到此话,嘴唇微微颤抖,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张……张公子。”

    摊主之克星便是五城兵马司,对方想让他说什么,他便只能说什么。

    张泰征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感觉自己刚才丢失的面子一下子全都找回来了。

    身在京师,果然还是提人好使,其父亲余威仍在。

    他设想的是,接下来根本不用付二百两银,就能得到全部书稿,至于刊印,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喜欢将喜欢的书籍藏起来,只供他一人欣赏。

    白彦看向沈念。

    “还愣着干什么?放下书稿,立即滚蛋!”白彦将手放在刀柄上,恐吓沈念。

    他得罪不起张泰征,也不愿得罪魏允中,但对一个白身,还是有权呵斥的。

    柿子要挑软的捏,向来都是京城最底层衙门五城兵马司的特长。

    沈念无奈一笑,朝着白彦道:“白指挥,麻烦您走近一些!”

    白彦面带疑惑,走到沈念面前,瞪眼道:“何事?”

    沈念将右手的书稿转移到左手上,然后伸出右手,道:“你看我手上是何物?”

    就在白彦低头看向沈念右手时,沈念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声音脆亮。

    这一巴掌直接将白彦扇倒在地上。

    后者嘴角见血,愣了一下后,扭脸朝着后面的兵卒高声道:“都愣着干什么?有刁民寻衅生事,殴打本官,还不将其速速抓起来!”

    就在四名兵卒冲向沈念之时,人群中两名身材高大的灰衣青年挡在沈念面前,然后拿出了手中的锦衣卫令牌。

    “沈部堂微服出巡,尔等竟敢动粗!”

    五城兵马司在锦衣卫面前,如同奴才一般,四名兵卒立即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白彦有些发懵,嘴里喃喃道:“沈部堂?”

    霎那间,他猜出眼前之人是谁了。

    与此同时,周边围观者也猜到了沈念的身份,当朝最年轻的部堂官,还姓沈,只能是那个人。

    “我是沈念!”沈念开口道。

    哗啦!哗啦!哗啦!

    周边顿时跪倒一片,白彦面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参见沈部堂(学士)!”众人齐声喊道。

    “大家都起来吧,书市之中,不宜行跪礼!”沈念语气柔和地说道。

    顿时,大家纷纷起身。

    白彦、四名兵卒,还有张泰征仍跪在地上。

    此刻的张泰征,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没想到竟得罪了最不应得罪之人。

    今年张居正的两个儿子也参加科考,定然会避嫌,沈念作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大概率会是副主考官或阅卷主官,得罪沈念,俨然是自断仕途,更何况,他知自己完全不占理。

    沈念先是看向白彦,道:“白彦,自写罪状,送都察院吧!”

    “是!是!是!”白彦磕了三个响头后,迅速起身带着属下离开了书市。

    张泰征看向沈念,道:“沈部堂,全是学生的错,学生不该……不该如此霸道,学生知错了!”

    沈念没有理会张泰征,而是看向一旁的魏允中。

    “魏允中?”

    “学生在!”魏允中连忙拱手。

    “你很不错,本官记住你了,保持这个性格,朝廷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

    “多谢沈部堂勉励!”魏允中再次躬身拱手。

    沈念看向四周,笑着道:“大家都散了吧,该逛继续逛,该买继续买!”

    之后,沈念看向书摊摊主。

    摊主立即会意,连忙将书摊收到一旁,快步引领着沈念朝着前方走去。

    他要带沈念去看完整的手抄书稿。

    待沈念走远后,书摊周围的人才放松下来。

    一名书生朝着魏允中说道:“魏兄,仅凭沈部堂此话,你入仕之后,便能平步青云啊!”

    “沈部堂过奖了,过奖了!”魏允中说道,脸上止不住涌出笑意。

    但凡有心入仕途的人都知晓沈念此话对一名即将入仕的举子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

    跪在地上的张泰征站起身来,沈念无视他,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他见众人皆远离自己,不由得气得面色铁青。

    “家父若在阁,你们谁敢如此欺辱我!”

    张泰征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只觉得是因他失去了靠山,才会落入人人可欺的境地。

    ……

    片刻后。

    摊主带着沈念来到他在一个偏僻胡同租赁的小房间内,搬出了所有的手抄书稿。

    “沈部堂,此书的作者叫做吴承恩,今年七十六岁,现居山阳(江苏淮安),这部书是他耗尽半生所著!”

    “其实,他是不要买断费的,但为了刊印此书者能重视此书,便提出了二百两的定价,目的是能找到真正爱此书者,找到之后,他会将这二百两银留下十两银的棺材钱,然后其它全用在刊印此书上面。”

    “这部书对他而言,如同是亲儿子一般。”

    ……

    “这位吴老爷子年轻时也曾志在仕途,然多次科举不中,后来在嘉靖二十九年补了一个岁贡生,又担任过知县,但性子太拗,最后还是被罢了官。”

    “他也是个可怜人啊!儿子早夭,如今孤寡一人,靠在茶馆讲神魔鬼怪故事勉强维持吃喝,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生前此书能刊印出来,我特别喜欢此书,便趁着到京师做买卖,想着能不能为此书找个有缘人。”

    ……

    摊主将吴承恩的境遇讲了出来。

    一言以蔽之:当下只是一个穷困潦倒,喜欢讲神魔鬼怪的老头。

    沈念听完后,翻阅了一下手抄书稿,道:“二百两银,我一文钱也不会少给,就当作是吴老爷子的养老钱吧!”

    “另外我准备为此书作序,至于刊印,我家便有刊印书籍的生意,便在江南钱塘刊印吧,待刊印结束,我命人送吴老爷子一部,再送你一部,如何?”

    摊主一脸激动,跪下来道:“多谢沈部堂,多谢沈部堂,此乃此书之幸啊!”

    他没想到当朝最年轻的正三品堂官竟对一本“闲书”如此感兴趣,不但要刊印,还要亲自作序,若吴老爷子知晓,绝对会感叹不枉此生。

    沈念将他扶起,心道:能为西游作序,实乃我之幸。

    “若有机会,本官亲自去拜访老爷子,听他讲一讲神魔鬼怪,听他讲一讲西游!”

    “小民一定传达,一定传达!”书摊摊主无比激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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