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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9、密奏新帅

    暮色已沉,福寿宫内只点着两盏蟠龙铜灯,暖黄的火光在金砖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宫外的禁军侍卫早已退至百步之外,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刻意噤了声,唯有宫内的呼吸声。

    太尉吴阶身着紫色朝服,玉带束腰,手中捧着一卷封缄严密的密奏,缓步走至御榻前丈处,躬身行礼时,朝服下摆轻擦地面,未发出半分多余声响。

    “陛下,臣有密事启奏,关乎皇帝安危,需屏退左右。”

    太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目光落在御榻前的金砖缝隙间,始终未敢抬头直视。御榻上的皇帝起身沉声吩咐:“所有人退至殿外五十步,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殿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皇帝才抬手道:“太尉起身吧,有话直说。”

    太尉缓缓直起身,却依旧保持着微躬的姿态,双手将密奏高举过头顶:“臣昨日听闻高元帅与后凉边境有书信往来,信中虽未明言,但多次提及‘地冷秋黄,京城空虚’之语,臣怀疑高将军似在密谋什么。我这里是线人偷回的高逸亲自写给后凉守将呼延烈的信。”

    皇帝伸手接过密奏,眉头微皱。他展开密奏,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字迹,殿内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间,难辨喜怒。太尉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紧,掌心沁出薄汗。

    皇帝看到高逸的写给呼延烈的信,气得手发颤,心发抖:“这信,可确证是高逸所写?” 皇帝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太尉连忙回道:“臣已让文书官比对高逸平日笔迹,其‘烈’字的竖钩收尾处有独特的顿笔,与密信中的字迹完全一致;另臣已派心腹暗中监视高逸的帅帐,昨夜见他将一木匣交予亲信,似要送往城外,臣恐夜长梦多,故连夜整理证据,赶来向陛下禀报。”

    皇帝将密奏放在案上,指尖轻轻点着纸面:“此事非同小可,若贸然动兵,恐打草惊蛇;若置之不理,又恐养虎为患。太尉以为,当如何处置?”

    太尉躬身道:“臣以为,可先以‘商议边防’为由,召高逸入宫见驾,暗中派禁军控制以免引发京中混乱。”

    宫内再次陷入寂静,唯有铜灯的烛花偶尔“噼啪”轻响。皇帝凝视着太尉,良久后缓缓点头:“就依太尉之计,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切记保密,若走漏半点风声,唯你是问。”

    太尉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笃定:“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保京城无虞!”

    待太尉捧着皇帝批复的密奏,轻步退出福寿宫时,夜色已深,宫外的冷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份密报,不仅关乎京畿安危,更关乎朝堂稳定,而此刻,他终于将这颗“定时炸弹”,稳妥地递到了皇帝手中。

    高逸拜将后直奔晋阳,很快就收回晋阳,这种速战速决的性格让众大臣无不惊叹。众大臣为后夏发掘出一名忠勇善战的一员良将感到欣慰,觉得后夏有了希望。吴阶却不同,欣喜可能有点儿,最多的却是担忧。他的鼠眼发现这个高逸可不简单,他不但打败全天下所有的豪杰,还足智多谋,能征善战。他的一举一动根不就不像一个20岁青年所应有的,倒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疑惑了,不解了……

    突然,他碰到了内心深处的一根神经,那根神经他一直不敢碰,这次却突然碰到了。

    这个叫高逸的人特别像死去的苏越,他不但长个像,走路像,行事作风也像,这就奇了怪了,明明飓风来报说逃出去的苏小姐已死,怎么还会有人存活?难道还有遗露?想到此,他浑身打颤,冷汗直冒。

    他确信高逸就是苏家灭门时逃出来的后人,有可能他就是苏越的儿子。苏越的儿子好几个,有名有姓的四人,这四个人都是蕃将,他们都在那次灭门中被毒酒毒死了。还有谁?只能是年龄尚小,偏室生的孩子,他们若逃生,不会让人注意到……

    他自信地认为,就是那日,苏家灭门时逃出来一个苏越的儿子,这个儿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逸。除了苏家人谁能成为天下擂台的霸主?

    两夜未眠,他胸有成竹地形成了一个方案——叛国投敌。对高逸这样的年青人,只能安上这样的罪名。什么谋反啦,皇袍加身了,不足为证。他连夜写了一个激情澎湃,义愤填膺的奏折,他要向皇帝禀报,必须得禀报,这是他生死攸关的事情。

    第二日,按皇帝的旨意他将他的奏本交与大理寺卿。

    大理寺衙门处铜环轻响,太尉广袖一敛,刚踏入门便见大理寺卿立于案前,当即放缓脚步,拱手作揖:“吴卿今日来得如此的早,近日案卷增加?”

    “不能说太忙,没有闲暇是真。”

    拜后,吴阶沉声道:“卿且看这奏本,前日,我们的线人发现了高将军的私人信件,此信非同小可,涉及我后夏存亡之大事。”

    听到如此重大要事,大理寺卿很震惊:“如此重大之事,吴大人快快讲来。”

    吴阶面目严峻,目光沉若如压霜:“新上位的大元帅高逸,在攻克晋阳后,不胜骄傲。他竟然与后凉大将呼延烈私信往来。内容含蓄,似有里应外合之意。”

    大理寺卿非常震惊,他没想到那个案子刚刚放下,这个案又接踵而来,真是目不暇接。难道新上任的大元帅真的有事?

    “信呢?”

    “在此!”

    “拿给我看。”

    在临窗的案前,晨光落在大理寺卿手中的信纸上,初读时还很平静,神色间带着几分了然。当目光触及“地冷秋黄,京城空虚”之句,骤然一僵,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用力,竟将薄薄的信纸攥出几道褶皱。眼瞳里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冷厉,他缓缓抬眼望向窗外,眉头拧成死结,半晌才缓缓松了口气,却见他指腹轻轻拂过信上那句关键文字,指节因隐忍情绪而微微泛白,连原本平稳的呼吸都乱了半拍。

    “若看字句,确有里通外国之嫌,若看他精忠报国又很难理解他信中内容。这样吧,我派人核实此信的真伪,核实完后再与吴大人回话。”

    因有上一次张谦构陷一事,这次,傅永嘉增添了几分小心。他不明白户部尚书这么高位的官为什么容不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如今,大尉也旧事重提,难道高官显宦都容不下初出茅庐小字辈吗?

    “时辰不早,下官不多留。若此案证据确凿,需朝堂之上递弹劾奏疏,傅某愿与卿一同面圣。”说罢傅永嘉微微颔首,转身时玄色官袍扫过青砖,脚步沉稳却不拖沓。

    吴阶眉头微蹙片刻,转而对傅永嘉道:“那名获敢信件之人,吴某已让人暗中保护,防止有人暗杀。卿只管安心审案,外围布控之事交给吴某便是。今日就先到这里,卿若有新发现,可遣心腹直接去太尉府找我,不必拘着朝堂礼仪。”吴阶语落抬手作揖,目光扫过案上的烛火,又添了句:“卿查案虽急,也需保重身体。”

    “傅某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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