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祖珽的话,崔凌怒气几乎压抑不住。
“这么做于你有何好处?”
祖珽一笑,道:
“崔公不是说我贪么,既如此,贪金银是贪,贪前程也是贪。若是将崔公这国之蠹虫踩在脚下,那在下这身朝服将会换色了。”
说完,祖珽便袖手一挥,缓缓离开了。
崔凌怒极反笑,道:
“好,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这服色将会如何去换!”
此时,崔凌身边的心腹提醒道:
“崔公,若是祖珽真的查出什么,该如何?”
“这小子能比宇文泰更厉害么?”
“可万一呢?”
崔凌摸了摸胡须,道:
“拖!”
“拖?”
“入秋之后,诸部可汗汇聚上林观,到时秦王必定回长安。拖到那时,便好办了。”
……
欢泰坊。
从内城东南的宜寿里到西北的欢泰坊,祖珽费了许多的功夫。
重要的是,他是被人连人带行李赶出来的。
如果说内城东南的宜寿里到处充斥着公卿们那精致奢华的影子,那么金镛城旁的欢泰坊便是另一种风格。
粗放、实用,不尚奢靡。
魏郡公府。
祖珽拿着一份拜帖,想要求见高欢。
高欢本来还很高兴,有士人来拜见他这渤海高氏,可一见到是祖珽的名字,眉头就是一皱。
高欢本不想要见,可高澄拦住了他。
“阿爷,我看这祖珽并非善茬。你若是不见,万一他嚷嚷着不走,便不好说了。好歹见一面,弄清楚他的来意。”
高欢面色一变,最终还是让祖珽进门了。
祖珽进了高欢的府中,看了高欢、高澄这爷俩,心中也是震惊。
无他,这爷俩太帅了。
“参见魏郡公!”
高欢挥了挥手,道:
“祖法曹为何而来?”
“为魏郡公而来!”
高欢一奇,问道:
“为我而来?”
“魏郡公危矣!”
这话出口,高欢忍住了要打人的冲动,问道:
“如何说?”
“今天下以安,全赖秦王不世之功。然社稷久蒙烽烟,黎民困苦,国之巨蠹,贪墨不法,败坏社稷之根基。魏郡公身为河北道大行台,掌河北数州之地,却全然不知,岂不危矣!”
这关我屁事!
高欢心中不满,可脸上还是要留出足够的尊重。
“若非祖法曹,我庶几误矣!”
不过高欢承认错了之后,却没有问他怎么改错,甚至都没有留他吃一顿饭。
高欢表示,他将提供援助以外的一切援助。
一顿好话,将他糊弄过去之后,看着祖珽远走的身影,高澄问道:
“阿爷,他就这么走了,来此是为何?”
“自是为了借势。”
“借势?”
……
金镛城。
“大王,那个祖珽近来到处乱窜,不知为何?”
侯景站在李爽身边,很是不满。
李爽一笑,问道:
“怎么,他没去拜见你么?”
侯景面色一变,道:
“臣倒不是为了这,臣只是觉得这祖珽如此乱窜,实在是有碍观瞻!”
很显然,宇宙大将军对于祖珽拜访了一众大佬,唯独漏了他的行为很是不满。
“他这是在借势!”
“借势?”
侯景听了,面色有些疑惑,却听李爽道:
“祖珽一个外来的法曹,若不借势,如何能对付得了崔凌这般宦海沉浮的老狐狸?”
侯景点了点头,道:
“如此说来,这祖珽年纪轻轻,也不是善茬。”
侯景反应过来,问道:
“大王,那要帮他么?”
“别急,他最后会来找你的。”
……
梁郡公府。
“主公,祖珽来了!”
侯景刚刚回府就听王伟如此道。
侯景一喜,道:
“大王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说着,侯景就本能向着金镛城的方向一拜。
“臣对大王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王伟看着侯景如此模样,不觉得有些奇怪。
“主公,这里也没有人,你这做给谁看啊?”
侯景看向了王伟,摇了摇头。
“你不懂,大王的目光无处不在。”
“……”
侯景日常做完了一套动作,看向了王伟。
“让那小子进来。”
祖珽走进了屋中,看着坐在主位摆着架子的侯景,态度谦卑接近谄媚。
“梁郡公之威名,响彻南北,在下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你小子挺会说话的!不过你不怕这话传出去,别人会说你谄媚么?”
“得见梁郡公之威仪,在下心中感佩,俱是心中所言。”
侯景听了,微微一笑,道:
“说吧,你来找我为何?”
“乃为崔凌贪墨一案。”
“你找到证据了?”
“没有!”
侯景见如此理直气壮的祖珽,不禁笑了。
“没证据你找我作甚?”
“敢问梁郡公,是社稷重要,还是区区一个崔凌重要?”
“自是社稷重要。”
“敢问梁郡公,辽东百姓为高句丽摧残日久,是收复辽东故土重要,还是崔凌重要?”
“自是收复辽东重要。”
“敢问梁郡公,是梁郡公的功业重要,还是崔凌重要?”
“那自然是我的功业……”
侯景被这一问,本能的说了出来,可说到一半,却反应过来。
“你何意?”
“如此,岂能为一崔凌,而置社稷百姓以及梁郡公的功业于不顾。”
“……”
侯景看着祖珽,问道:
“可你没证据啊!”
“没证据,咱们可以编证据啊!”
“……”
侯景盯着祖珽,却听得他侃侃而谈。
“梁郡公向为士人所轻,如今,真是振奋之机。若只因没有证据,就放任此贪蠹之虫祸害社稷,岂非人臣之所失。”
侯景拍了拍大腿,道:
“说得好啊!”
侯景与祖珽畅谈良久,商议好了种种细节,这才依依不舍的与之分别。
看着祖珽远去,侯景啐了一口:
“呸,奸臣!”
王伟一愣,道:
“主公,那你还和他说这么久?”
“和他聊这么久,乃是看看他有没有真才实学?这小子还真是个坏种啊!”
“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损主公之声名?”
侯景嘿嘿一笑,反问道:
“我有声名么?”
“……”
“本来就没有,有损什么?”
侯景叹息,道:
“我等忠臣,偶尔也要和奸臣携手,才能共卫社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