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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荣府惊惶

    下午,明媚的阳光下,但见乌压压一百多名衙役,浩浩荡荡涌到神京西城,其中两匹骏马,分别坐着姜念、江令璜。

    街上百姓见了,纷纷避让,也有那胆大的探头张望,窃窃私语道:“这是要拿哪个府上的?好大的阵仗!”

    这时,一百多名衙役兵分两队,一队往荣国府去,一队直奔赖家大宅院。

    姜念毕竟是元春的夫婿,好歹要给元春留些体面,不便亲自去荣国府拿人。江令璜则是个不避权要、处事果决、执法严峻的,他倒是不惧到荣国府拿人的。

    因此,江令璜率领着数十名衙役,往荣国府去。

    到了荣国府附近,这数十名衙役又分出了一小队,绕到荣国府后门把手,江令璜自率其余衙役直奔宁荣街。

    来至荣国府正门,江令璜翻身下马,整了整官袍,对几个门房正色道:“本官乃顺天府尹江令璜,奉圣谕与御前侍卫姜念一同缉拿赖家一干人等。请贵府将在府的赖家人尽数交出,包括了赖家下人,免得本官带人进府搜查,伤了贵府体面。”

    荣国府已很久没遭过这等阵仗,几个门房见江令璜面沉如水,身后数十名衙役或挎铁尺或提锁链或扛水火棍,都不禁惊惶。

    为首的门房,乃是赖大的心腹,一溜烟往总管房跑去,气喘吁吁闯进总管房,见赖大正与赖大家的对坐吃茶,也顾不得行礼,忙将江令璜的话转告了一番。

    赖大闻言,手中茶盏颤动起来。

    赖大家的更是面如土色,颤声道:“此事竟惊动了圣……圣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赖大心念电转,暗想必是姜念请了圣旨,强自镇定,问道:“可瞧见了那姜……姜姑爷?”

    门房摇头:“并未瞧见。”

    赖大让门房退下后,对赖大家的悄声吩咐了几句,让赖大家的先禀报贾母、赖嬷嬷,然后找机会由荣国府后门逃走,速速回家通知赖尚荣及藏匿家产……

    赖大家的会意,忙朝着贾母院跑去。

    ……

    ……

    赖嬷嬷为讨贾母欢心,得贾母庇护,今日特意邀了另两位年高有体面的老嬷嬷同来荣国府,与贾母叙旧攀旧情。

    此时,荣庆堂内香烟袅袅,贾母高坐榻上,身着绛紫色万字不断头对襟衫,额间勒着嵌宝抹额。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相陪。

    周围一群下人侍立。

    赖嬷嬷穿件簇新的靛青缎子比甲,正说着伺候贾母的旧事:“记得那年老太太做六十大寿,府上摆了三日的流水席。”说着抹了抹眼角,“老奴那时还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大寿那日老奴给老太太端茶递水,不小心打翻个小盖钟,吓得直哆嗦,谁知老太太反倒笑着说‘碎碎平安’。”

    另两个老嬷嬷听得连连感叹,一个说:“老太太最是宽仁的。”另一个说;“你服侍了老太太几十年,老太太岂会因这点子事就责怪你?”

    正说着,忽见赖大家的慌慌张张闯进来,连鬓角汗湿了都顾不得拢,也忘了行礼,对着贾母、赖嬷嬷,急道:“不好了!外头顺天府尹领着好些官差,是那姜姑爷叫来的,说是要闯入府内拿下咱们。”

    赖大狡诈,故意让赖大家的这般禀报,故意不提江令璜是奉了圣谕,故意说是姜念叫来的,故意说要闯入府内,故意说“咱们”,仿佛连荣国府的主子们都包括在内。

    贾母听到这话儿,自然怒了。

    赖嬷嬷则惊得从杌子上跳起来,跪下哀声道:“老太太救一救!那姜姑爷怎这般狠心,昨儿都辩了个明白了,他竟叫官府闯老太太府上拿人!这不是打老太太的脸么?”

    贾母气得手中念珠颤动,咬牙道:“这个念哥儿,真真年轻气盛!”又急唤鸳鸯:“快去请琏哥儿来!”

    满屋下人都吓得屏息静气。

    王夫人、李纨都不作声。

    邢夫人因昨日姜念让贾赦大丢体面,连她也跟着大丢体面,此刻忍不住冷着脸道:“那姜念真真是个横行霸道、目无尊长的!”

    很快,贾琏匆匆赶到。

    贾母急道:“外头来了个什么顺天府尹,带着许多官差要闯咱们府上拿人。你快去问个明白,再请你父亲过来。”见贾琏迟疑,又补了句:“就说我的话,便是顺天府衙,也不可闯咱们荣国府拿人的!”

    ……

    ……

    贾琏得了贾母吩咐,硬着头皮来到大门前。但见顺天府尹江令璜身着官袍,负手而立,数十名衙役分列两侧,端的威风凛凛。

    贾琏忙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揖:“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招呼后,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江令璜略一拱手还礼,肃然道:“本官此番乃奉圣谕,与御前侍卫姜念一同缉拿赖家一干人等。请将在府的赖家人尽数交出,包括了赖家下人,免得本官带人进府搜查,伤了贵府体面。”

    贾琏闻言心头一震——适才贾母并未提及“奉圣谕”。这“奉圣谕”三字一出,便是天大的干系,荣国府再势大,又岂能违抗圣命?

    贾琏心下当即决断:不必再去请贾赦,纵是请来也无济于事,不如直接将赖家人尽数交出为妥。

    念及此,贾琏正待转身进府回禀贾母,忽见东边摇摇晃晃走来一人,正是贾赦。

    贾赦本在院中与两个小老婆饮酒作乐,闻得顺天府尹江令璜率领许多衙役来荣国府拿人,立时想到必是姜念所为。想起昨日当众受辱之恨,加上他曾因一桩官司与江令璜有过龃龉,酒气上涌,也不更衣,就这么带着醉意地过来了。

    贾赦趿拉着鞋,指着江令璜冷笑道:“好个江令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率众衙役围堵擅闯我荣国府!当我荣国府无人不成?”

    江令璜不惧贾赦,将方才对贾琏所言又正色重复了一遍。

    贾赦听完一怔,结结巴巴道:“奉……奉圣谕?”

    江令璜肃然道:“正是圣上亲自下旨,由我会同姜侍卫缉拿审讯赖家一干人等!”

    这一下,贾赦登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他虽平日荒唐,却也不敢抗旨不遵。那酒意霎时醒了大半,似化作冷汗涔涔而下。他连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贾琏忙上前搀扶。

    贾赦心下惊骇:“那小畜生竟有这般能耐?这等小事也能请动圣谕?”

    贾琏心内也是骇然:“昨日只道他是个恃宠而骄的,不想圣眷竟如此之隆!”

    江令璜见状,知道二人已被震慑,便道:“二位爷若是明白人,就请速将在府的赖家人尽数交出,本官也是奉旨行事,还望行个方便。”

    贾赦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强撑着体面,却再不敢多言半句,转身往自己的院落折返,那脚步似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踉跄而去。

    贾琏定了定神,对江令璜勉强笑道:“江大人稍候,晚辈这就进府拿人。”说罢快步进府。

    且说贾赦回到自己院中,两个小老婆嬉笑着迎上前来,未及开口,却被他一声暴喝,吓得花容失色,慌忙退避,连珠钗都颤得簌簌作响。

    贾赦独坐酒桌边,心内如滚油煎沸,随手抄起一壶酒,咕咚咕咚灌下,却仍压不住胸中惊惶。暗忖道:“那小畜生竟有这般手段!今日拿的是赖家,将来岂不是要请旨拿我了?”转念又想:“我乃荣国府袭爵人,亦是元春的大伯,他岂敢动我?”

    可那“奉圣谕”三字,却如千斤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心头,纵是自我宽慰,亦是不禁对姜念生出了惧意。

    ……

    ……

    荣庆堂内。

    赖大家的见贾母命贾琏去外头问个明白,推测今日赖家多半要遭祸了,毕竟那顺天府尹是奉圣谕的。

    于是,赖大家的遵照此前赖大的交代,趁着贾母与赖嬷嬷说话之际,借着人丛遮掩,悄悄儿溜出了荣庆堂,往荣国府后门逃去,准备速速回家通知赖尚荣及藏匿家产……

    这时,贾琏仓皇奔回荣庆堂,但见他面色青白,唇无血色:“老太太,那顺天府尹江大人此番是奉……奉圣谕而来,与御前侍卫姜念一同缉拿赖家人,让咱们将在府的赖家人尽数交出,包括了赖家下人,否则他便要率众衙役进府拿人了!”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众人面面相觑。

    贾母惊得瞠目结舌。

    贾琏又道:“老太太,既是圣上下旨,此事咱们违抗不得!”

    赖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数步,直至贾母跟前,一把抱住腿,老泪纵横,哀声哭道:“老太太开恩啊!老奴伺候您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赖嬷嬷今日邀来的另两个年高有体面的老嬷嬷,都已吓得缩在角落,生怕受到连累。其中一个更是悄悄往外挪步,眼珠子乱转,欲寻机溜走。

    贾母面色惨白了起来,手中念珠不断打颤。她既怨姜念不念姻亲之情,不顾元春体面,更惧那“奉圣谕”三字的分量。

    沉默了一会子,贾母终是长叹一声,对赖嬷嬷颤声道:“既是圣命……我也……护不了你家了。”又道,“你且去官府,你那孙子若真清白,官府不能冤枉了你们,圣上也不会冤枉了你们。”

    赖嬷嬷如遭雷击,浑身抖若筛糠。她孙子是不是清白,她心里清楚得很啊!此刻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家业,竟要一朝倾覆!心内喃喃:“完了……全完了……”

    这一刻,赖嬷嬷也想逃跑,却是逃不掉了。

    贾琏引着赖嬷嬷出了贾母院,行至总管房前。但见赖大正在廊下来回踱步,活似那热锅上的蚂蚁,额上汗珠儿直往下滚。

    赖大抬头见母亲面如金纸,且有泪痕,顿时心如明镜——这可不正是大势已去么!

    贾琏上前,将贾母之言对赖大道来:“老太太说了,既是圣上下旨,咱们府上也护不得你们。你们且去顺天府衙,若你儿子果真清白,顺天府衙不能冤枉,圣上亦不会冤枉。”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叫赖大听得魂飞魄散,身子一晃,险些栽倒。他儿子是不是清白,他这个老子,心里也清楚得很!此刻只觉五雷轰顶,几十年来经营的富贵荣华,转眼就要化作过眼云烟。

    当下贾琏领着一群荣国府下人,准备将赖嬷嬷、赖大夫妇及几个在府内的赖家下人,尽数押送至大门外交给江令璜。正清点人数,却发现赖大家的不见了踪影。

    ……

    ……

    赖大家的没能跑掉!

    她溜出荣庆堂后,想从荣国府后门溜走。幸而姜念早有防备,江令璜也布置得当,派了衙役把守荣国府后门。赖大家的刚溜到后门,就被候个正着的衙役们按倒在地,活似那瓮中之鳖。

    此时,贾琏将赖嬷嬷、赖大及几个赖家下人,交给了大门外的江令璜。

    恰在此刻,赖大家的被几个衙役五花大绑地押来,说是从后门拿住的。

    江令璜冷笑一声:“好个刁奴!”

    赖大家的忽地发出一声凄厉嚎哭,如夜枭啼血,骇得众人心头一颤。她乃是荣国府权力最大的仆妇,在自己家里更是如豪门太太一般,此刻却披头散发,凄厉嚎哭,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威风体面?

    贾琏见状,心中对赖家不满:“圣上下旨拿人,这赖大家的竟敢逃跑?若真让她逃了,岂不连累到咱们府上?”转念一想:“这赖大家的如此心虚,又如此沮丧,再看赖嬷嬷、赖大那副模样,看来姜念所言多半非虚,多半真是赖尚荣勾结贼人谋夺了薛家三千两黄金!”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得心惊肉跳:“这事可别牵连到咱们府上才好!”

    贾琏心中惊惧,面上却强作镇定,对江令璜拱手道:“江大人,人已交齐。”

    江令璜点了点头:“有劳。”随即喝道:“带走!”

    当即,众衙役押着赖嬷嬷、赖大夫妇一干人等,推推搡搡地离了宁荣街。那赖嬷嬷、赖大家的一路流泪,赖大垂头丧气,活似那斗败的公鸡。街坊路人见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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