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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7 豪美资业,引人垂涎

    “你也不必谦虚,我既然召你入此言事,自然也知你几事。不要忘了,在入朝之前,我也曾居汴州治事。你在汴州凡所营事,可不是才识猥下之徒能够做出的。”

    宇文融脸上挂着一切了然于心的笃定笑容,望着张岱微笑说道:“你若当真有诚心益我之事,自然有能力能做到。正如早间在中书门下,中书两人争执不下时,是我摒除他们各自所持的异见,力主授你监察里行。”

    张岱闻听此言,心内顿时一突,他在汴州搞的事可太多了,宇文融这么说实在是让他不由得便满心杂念、联想诸多。

    同时在听完宇文融的话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得授监察里行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若宇文融所言是真,那自家老大似乎也不行啊,居然连区区一个监察御史的位置都搞不定,这宰相真是当了个寂寞!

    尽管他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劣势局面只是暂时的,可是一想到裴光庭如今被人压着输出,也是不免心里直乐。

    不过宇文融那贱兮兮的表情也让他心中颇感不安,当即便又连忙说道:“岂止汴州,下官早年奉惠妃命东出造诸织坊收恤妇幼,大河南北皆受宇文相公关照良多,才能造业顺利,因此得救者良多……”

    “你也不必过多掩饰,我说的不是那义造织坊,而是你伙同汴州商贾整治飞钱一事!当年你借裴伷先之威,胁迫一众汴州商贾出资做你本钱,制成飞钱之业。虽然每年需分给那些商贾巨利,但你自己想必也能平地坐收几万贯钱帛吧?”

    宇文融见张岱仍是顾左右而言他,自有些失去耐心,当即便冷笑说道:“若只区区几桩别事,不值得我对你另眼相待。飞钱此业,由你而造,确是一让人惊艳的营生。

    往年只行两京时,你本小力弱,顷刻为权贵所夺,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美业。如今联通于外州,使得诸州资本争输畿内,人我两便,构计愈巧,的确值得夸赞一番!”

    张岱听到宇文融竟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飞钱事业上,心情自然变得紧张起来。如今他所做事业虽然不小,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飞钱能够稳定提供可观的利益这一基础之上的。

    如果飞钱遭到触动,其他的事业必然也将大受影响,尤其是其他还需要进行长期投入的计划,将会变得步履维艰、难以为继。

    宇文融这算是抓住他的命门了,张岱心中虽然警惕大生,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恭敬的说道:“宇文相公不只明察秋毫、且还专擅财计,下官又岂敢将事隐瞒。

    不过是觉得与外州商贾共营事业实在不是什么体面事迹,借此赚取一些聚乐之资,又岂敢夸言于掌国财计的宇文相公面前而贻笑方家!”

    “不然,你此计甚精妙,不只是能够为几家谋取私利,若再加匡正改造一番,甚至能够大益国事!”

    宇文融讲到这里的时候,眸光闪闪发亮,望向张岱时也毫不掩饰其欣赏之色:“当年我在州闻此,便多有问询。且不说这财货飞渡关塞的便利,单单以此诱人以巨资托你,便是一桩巧思。尤其是在汴州这样的物货汇聚之地,你有如此丰厚本钱,若以回易食利,当真一本万利!

    我门下使徒众多,其中不乏精干之辈,但却无一人能有如此精巧思路。张岱若能将公心凌于此心,假以时日,应居此位!”

    说话间,宇文融回手指了指他的座位,意思不言而喻,对张岱可谓是赞誉不浅。

    张岱心中自是不为所动,别说假以时日了,就算你现在推位让贤,我还指着飞钱哺育壮大其他的产业呢,也不能直接把这桩营生上交朝廷。

    “宇文相公谬赞了,只凭小子区区一人,又如何能够作此事业。此事斟酌获允于渤海公高大将军,汴州诸富室财大气粗、岂等闲人等轻易能挟?下官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并饲以巨利才能勉强为事而已。稍有不慎,群贾哗闹于州中,显宦诘问于大内,也是战战兢兢。”

    张岱也没有完全的揽功于自己一身,着重提及高力士等太监们在此事当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而且这件事最大的得利一方还是在大内,飞钱所提供的准备金最终收款方乃是当今圣人。

    宇文融如果想凭宰相权柄插手其中,那是在跟圣人争利,而且中间环节牵涉到许多的人,一旦搅闹乱了,可是很难收拾残局。

    “你倒也不必如此警惕,这事业是你做成,我自然不会轻易夺取。况且岁收几万贯钱帛,于私己一家固然是一笔丰厚钱帛,于国用而言不值一提。我今以此问你,是另有一事需要你作配合。”

    宇文融自是看不上那区区几万贯的利益,他借着便又说道:“你在汴州必然储有大量钱帛收纳柜坊、应付支兑,同时还要回易以牟利。钱贷于私人,回利繁琐且稍有不慎便本利俱失。若贷于官府,则两下得便。

    你还记得旧年你所启奏漕运改革事宜,今朝廷将要大行此事,尤需沿汴渠变造、和雇等等。若纯是役人,则不免民生疲敝,但若和雇役丁,民得于食,官得于工。

    只是如今钱荒物滞,官府行事也诸多不便,若有充足的钱币买物雇工,则万事通矣!你也不必担心官府诈你,今我作保,以江南租布为你支兑此债,且以官利之半益你,你意下如何?”

    张岱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宇文融的意思。

    这家伙是打算先借自己柜坊里的钱帛雇佣丁壮疏浚河道、改革漕运,相对于单纯的征发役卒,这种以工代役的方式能够确保百姓们劳动能有所得,保持基本的购买力,再通过变造、输济等等方式将百姓手里的钱给回收上来,从而达成一定的循环。

    的确如果官府能够保证按时足量的还款,哪怕只是官利的半价,张岱也能因此获得可观的收益,区别只是他发出去的是钱,收回来的却是布。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柜坊其实是在代替官府向民间放水,解决因为钱荒所引起来的一系列通货紧缩问题,同时也能延长官府的用工周期。

    乍一看,这是一个协同合作、各方得利的方案,可问题是,如果一切真的都那么美好,宇文融为什么平白让自己多吃一份利息?

    唐代的经济状况与后世多有不同,单单在货币上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弊病,如果再迭加上生产力的差距以及商品经济的相对滞后,很多后世的金融理论都难应用于如今。

    货币的实物属性必然衍生出来一个品质参差所造成的购买力差距,说的简单一点,十块钱不能当做十块钱来看待,或许是八块、七块,也可能是十一、十二块。布有优劣之差,钱有好恶之弊。

    张岱之前创制飞钱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给飞钱引入了一个估差的概念,即在飞钱的存兑当中允许存在百分十的误差。

    这在古代其实也有一个专属的名称,即是钱陌,意思就是实际不足百钱但当作百钱来使用,交易双方都默认这个差额不存在。这既是实物货币供给不足时的一种折中方案,同时也是商品交易税的一种表现形式。

    宇文融要把张岱的飞钱柜坊拉进来,就是要让张岱的飞钱承担这种频繁的货币流通中所产生的减陌、又或者钱币兑换差额等等各种损失,是在钱荒和恶钱横行背景下的一种风险转移。

    这样的模式,说白了就是把钱帛的流通各种增损全部用一半官利的价格打包给张岱,如果这一系列经济行动产生的损耗不足官利的一半,那张岱就赚了。如果超过一半,那超出的部分他就得自己吃下来。

    当然,这样的前提还得是宇文融所许诺的江南租布能够按时足额的支付。

    从官方的角度而言,张岱不得不承认这法子不错。飞钱本质上是一种建立在大唐社会整体稳定、商品经济快速发展的基础上的时代红利,而且还是暴利,既然享受了暴利,那自然就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可问题是,经营飞钱的是张岱啊。但凡这不是他的产业,他都得帮着宇文融把这政策推行下去,谁不答应,就要办谁!可这是自己的买卖,那就免谈!

    张岱不愿意,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想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实际上他现在承担的已经不少,未来则还会更多。

    与其把飞钱的利益拱手让给宇文融去分配,他还是更希望这些利益由自己来经营和分配,而且肯定自己做的比宇文融更好。

    宇文融或许还有几分通过聚敛来获取国用开支等统治成本的公心,但后来踵其迹而出者,他们只是热衷剥削来为帝王聚敛玩乐之资。至于说底层百姓负担如何、生计如何,从来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现在既然宇文融提起了这一茬,他要不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不好顺顺利利的离开门下省。而宇文融眼见他只是沉吟不语,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在想了想之后,张岱便入前一脸神秘的对宇文融说道:“请问宇文相公,可曾闻开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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