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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林昭明

    二人遂立于童氏府邸门前,执意求见林昭明,全然不顾护卫坚称不识此人的说辞。

    说来林昭然倒讶异对方未动武驱赶。

    他知暴风联盟世家对待不识趣的访客素来手段激烈。

    然若真动手,张明远与他自有能耐且乐意将其制服,并击退后续援兵。许是对方冥冥中有所感应?

    终有一位身着橙白服饰、面容肃穆的中年女子前来查问骚动缘由。她自称双菱,却未言明在族中身份权位。

    「你说你是林昭明胞弟?」她挑眉问道。与崆阳城多数人不同,双菱竟能操一口文法精準的古篆文,虽乡音浓重。

    「正是,林昭然。此物可为凭。」林昭然递过一卷画轴——乃他厚颜从栖云镇林昭明房中窃得。

    画中绘有三位林昭明当年同窗女修,衣衫单薄,姿态妖娆。

    据说此画是画中女子亲赠,林昭明始终将其悬于房中显眼处,浑不顾母亲「伤风败俗」之斥。

    女子徐展画轴,扬眉肃容审视图卷,继而投来略带玩味的目光。

    「倒有几分相似趣味。」她道,「定将此物示于他。想必背后别有逸闻。」

    「自然。」林昭然粲然一笑,「他必乐与您细说分明。」

    约莫一刻钟后,双菱携林昭明而至。

    虽久未见兄長,其貌并无大变。

    依旧是那个身形魁梧、英挺自信的高大青年,林昭然纵在万千人海中亦能立辨。

    然林昭然已非吴下阿蒙。

    其术法精进至可察觉林昭明暗施占卜术验明正身;心神修为足可瞬察同类存在。

    他阖目片刻。林昭明竟具心术天赋。

    果然。

    唯一稍堪自矜之处,林昭明竟亦具备。

    实则林昭然早有预料。

    这倒可解释其非凡的识人驭势之能——纵在稚龄,林昭明已能从容应对成人亦觉棘手的场面。

    然其掌控之力几何?

    林昭然几欲施心灵窥探一探究竟,终按捺此念。

    容后再议。

    此刻气氛仍显凝肃,不必徒增疑窦。

    况且,若林昭明已「开灵」且略有掌控,早该察觉林昭然亦具此能。

    何以从未对家人提及?

    是了,终须寻机当面问个明白。

    「昭然?」林昭明道,「果真是你?」

    「岂能是旁人?」林昭然反诘,「虽久未相见,总不至忘了幼弟容貌罢?」

    林昭明尴尬一笑:「自然记得。只是太过意外。此时你不在天衍阁修业么?」

    「本该如此。」林昭然承认,「然决意先来崆阳城一游。既知兄长在此,自当登门拜会。」

    「哦?」林昭明审视着他,「且说实话——可是代父母前来?」

    「非也。」林昭然摇头。

    「那么并非来阻我的婚事?」他问。

    「何必阻你?」林昭然道,「我为你欢喜。至于应付父母,请自为之。」

    「好个小孽障。」林昭明低吼,「那又为何偏以此物为凭?」

    「倒是幅妙画。」身旁双菱淡然评道,「林先生当年在天衍阁想必颇受欢迎。」

    林昭明未理其言,只盯着昭然。

    「我看你分明是存心给我添乱。」他对林昭然道。

    「待兄之道,皆从兄长处学来,亲爱的哥哥。」林昭然堆起假笑。

    「哦?」双菱问,「听起来颇有奇闻趣事。」

    「确有几桩妙事。」林昭然道,「最妙莫过于他觉将幼弟终日锁于门外十分有趣。」

    「不过是想独占宅邸,而你偏不像寻常孩童般外出嬉戏。」林昭明指出,「况且此事我也吃了苦头。」

    「故此方说是我最喜之事。」林昭然道。

    「究竟发生何事?」张明远突然发问,终使林昭明与双菱首次正视他。此前他一直异乎寻常地静立旁观,未发一语。

    「昭然为此竟学了开锁之术,以便自行入内。」林昭明懊恼解释道:

    「寻常孩童岂会如此?偏生有个糊涂衙役不知他欲回自家宅邸,竟以盗窃罪拘了他。

    母亲知晓后当真怒极——对我二人皆怒,尤怨我年长却未尽责看顾,反为私事逐他出门。」

    「确在情理之中。」双菱评道。

    「是了是了,少时确是顽劣。」林昭明轻描淡写道,「谁人不是?罢了,二位请进。不得不说,你二人能从暴风联盟远行至此实属……」

    「亦欠考量。」双菱在旁补充。

    「诚然,但我最无资格训诫他人。」林昭明道,「较我当年所为,此事不值一提!」

    双菱挑眉看他。

    「呃……」林昭明支吾着转向二人,「还愣着作甚?莫非等请帖?快些进来,免得我越描越黑!今日当真诸事不顺……」

    言毕转身径往宅邸行去,料定二人自会跟随。

    林昭然不负所望地耸肩莞尔,随其而入。

    林昭然不得不承认,童氏家族对待他和张明远的方式令他略感意外。

    他们显然知晓林昭明与童歆瑶的关系不为家族所容,而二人初至时又那般招摇过市。

    他原以为对方会心存戒备,甚至冷淡相待。

    谁知林昭明刚证实林昭然身份,他们便将二人奉若上宾。

    不仅召来半个宗族相迎,亲自引见诸多亲眷,略作巡游后更三次奉茶——直至确认他确无渴意方才作罢。

    这般礼遇令林昭然颇觉不适。

    他明知这只是客套,那些笑意寒暄未必出自真心,却终究不惯如此周旋。

    更兼童氏族人中通晓古篆文者寥寥,使他难以自陈心意。

    虽通过分身报告学得几句当地俚语——多半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乡野咒骂——周遭众人仍执意与他攀谈。

    若在平日,林昭然早该催动心念探入众人浅层思绪,以辨明对方意图。

    此举虽不能全然破除语言障壁——人心念动终与言语相通——却可略解困局。

    然在修士云集之处妄动心术,不啻自招祸患。暴露风险实在过高。尤以童氏一族擅御蜂术推之,其本家心法必与心术渊源颇深。

    忽有心念如重锤撞上心灵护盾。

    林昭然正应答双菱之言,当即止声望向神念来处。

    那心术粗劣不堪,未加半分掩饰,令他瞬息锁定施术之人。

    原是个豆蔻少女,此刻强作无辜状,却破绽百出。

    「可有异状?」双菱蹙眉相询,目光随他投向那少女,细细打量。

    「无妨」林昭然摇头转回,「许是错觉」

    他不愿为此事声张。纵使取信于人,亦难免落得斤斤计较之名。

    况且那探察拙劣得近乎可笑——这般攻势,他睡梦中亦能轻易化解。

    心下却思忖:此举究竟是童氏长辈授意,抑或少女自作主张?

    一来难以想象他们会委派如此不济事者行此要务;二来若东窗事发,亦可推说孩童胡闹,博个从轻发落。

    心念电转间,他已悄然催动心术反探。

    灵识如游丝穿透对方孱弱守障,轻轻一触示警。不过微末震颤,约莫都不觉痛楚,那少女却如遭掌掣般踉跄退步,匆匆寻借口离席而去。

    林昭然轻嗤:娇气至斯。

    双菱虽蹙眉观望,终未多言。他确信至少此人并不知晓方才那番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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