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格大祭司的脑袋在祭坛边上当球踢,吉日格拉被扒了皮袍撸了差事。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的沙尘暴似的,呼啦一下就刮遍了整个草原。
各个部落的帐篷里,但凡是长了耳朵的,都在小声嚼舌根。
“听说了没?塔塔儿部那个大祭司,桑格,勾结大乾女帝,让延利可汗当场就给剁了!”
一个裹着羊皮袄的牧民,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我的长生天!真的假的?那吉日格拉呢?他可是塔塔儿部的首领!”
另一个牧民凑过来,脸上全是惊恐。
“吉日格拉?哼,也被撸了!他手底下那些塔塔儿部的精骑,全投了那个周允王爷,还叫什么‘狼旗卫’!”
“狼旗卫?这周允,真是个狠角色!一来草原就搅得天翻地覆!”
“可不是嘛!延利可汗现在跟亲儿子似的待他,咱们以后见了阿诗勒部的人,腰都得弯低点儿!”
恐惧,像无形的瘟疫,在各个中小部落之间蔓延。
那些平日里跟塔塔儿部走得近,或者心里头也藏着点小九九的部落首领,更是坐立不安,觉都睡不踏实,生怕延利可汗的屠刀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脖子上。
草原西北,黠戛斯部。
黠戛斯部的首领,也叫黠戛斯,一个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瞅着就跟草原狼一样精瘦的汉子,正盘腿坐在铺着厚厚熊皮的毡毯上。
帐篷帘子猛地被掀开,一个风尘仆仆的探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嗓子眼儿里带着血腥味儿。
“首领!大……大事不好了!”
黠戛斯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开口:“慌什么?天塌了?”
那探子喘匀了气,急吼吼地把阿诗勒部那边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学了一遍。
从桑格大祭司装神弄鬼,到周允拿出那个古怪铁疙瘩照出“女帝赏银万两”,再到哈图的信,最后吉日格拉倒台,塔塔儿部精骑易主,说得是口沫横飞。
黠戛斯听着,捏着牛角杯的手指,一根根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等探子说完了,他才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头的光,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幽幽地闪着。
“周允……狼旗卫……延利可汗……”
他把这几个名字在嘴里头翻来覆去地念叨,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有点意思。”黠戛斯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也不知道是在说谁有意思。
他把牛角杯往地上一顿,沉声吩咐:“传我命令,让各部头人加强戒备,盯紧了阿诗勒部那边的动静!特别是那个周允,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给老子报上来!”
“是!首领!”探子领命,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帐篷里,只剩下黠戛斯一个人,对着摇曳的油灯,眼神变幻莫测。
夜,深得跟泼了墨似的。
周允的帐篷里,灯火依旧亮着。
他没睡,手里拿着一根烧过的木炭,在一张摊开的羊皮上勾勾画画。
羊皮上,画的是草原的地形,虽然粗糙,但几个主要部落的位置,还有一些重要的山川河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萧影跟个影子似的立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吉日格拉倒了,塔塔儿部暂时是稳住了。”
周允用木炭在塔塔儿部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但这老家伙,在塔塔儿部经营多年,根基不浅,保不齐还有什么死忠的余孽。”
他顿了顿,又在代表阿诗勒部的位置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狼头标记。
“狼旗卫,现在是我手里的一张牌,塔塔儿部的精锐,战斗力不弱,用好了,是一把快刀。”
他的手指,顺着羊皮地图,慢慢滑向西北方向。
“雪狼队说,哈图的信使,在西北边跟另一伙人接上了头。人数不少。”
周允的眉头微微皱起。
“西北,靠近大乾边境,那边,可是有不少不怎么听话的小部落,而且,大乾女帝在边境屯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用木炭在西北角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桑格的神谕,哈图的效忠信,都用了大乾女帝特制的墨水,这说明,女帝在草原上布的线,不止一条。”
“她想干什么?挑起草原内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周允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这个女皇帝,野心不小,手段也够毒。”
“把我这个‘闲散王爷’扔到草原,估计也是她计划里的一环,想借刀杀人,或者,是想让我这条鲶鱼,搅浑草原这潭水。”
“可惜啊,她算错了一步。”周允丢掉木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这条鱼,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他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一角,瞅着外头黑沉沉的夜。
“哈图背后的人,那支在西北接应的神秘队伍,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部落……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亲卫压低了的声音。
“王爷,帐外有一个塔塔儿部的百夫长求见。”
周允眉毛一挑:“塔塔儿部的百夫长?这个时候来见我?”
亲卫的声音带着点迟疑:“他说……他是吉日格拉大人的心腹,有天大的秘密,要当面禀告王爷您。”
“吉日格拉的心腹?”周允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天大的秘密?”
萧影眼神一凝,往前一步,身上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周允摆了摆手,示意萧影稍安勿躁。
“让他进来。”周允的声音很平静。
他倒要看看,这吉日格拉倒台之后,他的“心腹”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是真有什么惊天秘密,还是……又一个圈套?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几道新鲜划痕,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和惶恐的塔塔儿部汉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一进帐篷,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磕得砰砰响。
“小的塔塔儿部百夫长,名叫乌力罕!叩见周允王爷!”
周允坐在矮凳上,居高临下地瞅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瞅着。
那乌力罕被他瞅得心里发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自称是吉日格拉的心腹?”周允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吉日格拉如今自身难保,你这个心腹,不在他身边伺候,跑到我这里来,所为何事?”
乌力罕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表情,声音嘶哑。
“王爷!小的的确是吉日格拉的心腹!但也正因为是心腹,小的才知道一个……一个足以让整个草原都震动的秘密!”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秘密,跟……跟哈图有关!也跟……跟大乾女帝有关!更跟……吉日格拉首领他自己,脱不了干系!”
周允的眼睛眯了起来,手指轻轻叩了叩膝盖。
“哦?说来听听。”
乌力罕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左右看了一眼,仿佛怕隔墙有耳。
“王爷,此事体大!小的……小的不敢在这里说!求王爷屏退左右,小的才能……才能把那要命的东西,交给王爷!”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那小包,瞅着不大,但沉甸甸的。
周允盯着那油布包,又瞅了瞅乌力罕那张写满了紧张和算计的脸。
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