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寿命漫长,短短百年间,男人的面容几乎毫无改变,恍若仅过了一两年光景。
而这段岁月里,他凭借那毫无副作用的化灾丹,培植出一支坚实强大的势力。
这些由他创造的“人“吞服红丹后,皆获得非凡力量,又因男人种入体内的特殊禁制,对他保持着近乎绝对的忠诚。
当羽翼丰满后,人总会追求更多权益,男人亦不例外。
在这股势力支持下,天人界的诸多资源开始向他大量倾斜,供其钻研登仙丹。
正因如此,他的计划进程飞速推进,短短时日便从末位赶超搬山,更迅猛超越了移云。
仙山试验场日益局促,他逐步向外扩张,于世界各处开山造穴,开辟众多研究据点,以此完善计划。
因为林江的视野一直紧紧跟随着这个男人,所以他也目睹了好个极其熟悉的“实验场所”。
其中水井下的水城便是男人扩张势力时所开创的副产品。
他甚至在水城当中放了个高级的棺材。
林江虽然不确定那些东西是否就是方化天碰到这棺材,但方化天肯定是接触到了这男人创造的遗产,因而才获得了不断分裂自身的能力。
其原理类似于棺木造人,只不过方化天将这一步转移到了自己体内。
但不知为何,林江并未看到青泥洼处的景象。
好像青泥洼的地穴并非是这个事情所建。
总之,经过这般不懈努力,男人终于完成了自己久远的夙愿。
登仙丹,终于被他研制出来了。
当林江将视角调至那一日时,他清楚地看到男人正热切地与自己几位随行同伴欢庆。
他们打开一壶美酒,畅饮欢快。
“余哥!此番法门大成,接下来只需寻找一个合适人选,将丹丸引入其体内即可!”
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的小伙子异常兴奋,男人闻言,脸上只露出些许笑容,却并未多言。
他或许是喝多了,脸上泛起些许红晕。
但此刻众人皆沉浸在兴奋中,自然无人留意此事。
这场欢庆一直持续到傍晚,直到众人疲惫不堪,才陆续返回各自的居所。
只剩下男人独自留在道场内,他靠在那张最常坐的椅子上,似在醒酒,又似在沉思。
他沉吟良久,终于起身,来到那棵中央种着棺材的巨树之前。
树中棺材的藤木依旧缠绕,这些年来,此地已为他孕育出众多精锐。
此刻,他正伫立在大树前方,一言不发,专注凝视着树干。
凝视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一件葫芦状的物件。
轻轻打开葫芦,向内倾倒。
一颗金色丹丸便落入了掌心。
林江见此情景,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这男人自今晚初时寒暄几句后,几乎缄口不言,因此林江也无从知晓他此刻的思绪。
或许因附身之故,林江渐渐感到一股情绪自那男人身上涌来,向自己弥漫。
他静下心,细细品味。
那情绪仿佛是……
羡慕、渴望,还有一丝纠结。
他在渴望什么?
仙人的力量吗?
难道是想吞下这丹药,夺取仙人之能?
天人本就个个傲慢无比,从他们先前展露的态度来看,其实都对这天外分离的仙人颇有不屑。
尽管他们承认仙人力量强大,却更坚信自身实力超群。
可经历长久接触,这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仙人的力量远超预期。
眼前浮现出能夺取力量的方法,他恐怕因此动心了。
林江紧盯着对方,思索是否正是今晚的举动导致了仙人降临,但男人最终叹息一声,将丹药重新放回葫芦中。
他似乎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
不是今晚吗?
林江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
正当他打算继续推动时间往后看时,整个道场猛然剧烈震颤。
男人险些跌倒,紧接着,道场内便响起尖锐刺耳的哨声。
他察觉异常,急匆匆向外奔去。
当他要前往大厅时,喊杀声却从远处接连涌来,同时还有不少天人惊慌失措地朝道场深处狂奔。
男人瞬间懵了,他猛地拦住其中一人:
“怎么回事?有人入侵?”
那人脸色本就急切,见到男人更是骤然大变。
他脸上溢满暴怒,朝着男人狠狠啐了一口:
“你他妈养的那些东西反了!”
“什么?!”
男人愣了片刻才猛然醒悟,这人说的是他亲手创造的那些“人类”。
可这不应该啊!
他们明明不具备自主思考的能力。
男人依旧难以置信,他飞快地逆着仓惶的人流向上冲去,很快便嗅到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外围的喊杀声也愈发震耳欲聋。
终于,他冲到正大厅旁侧。
他清晰无比地看到,
自己亲手豢养的那些东西,正与外方负责守卫的雕像激烈地对冲。
杀得血肉横飞。
而那群人为首那个,正挥舞着一把长刀,愤然怒吼:
“天人欺我等,献祭我等之子嗣,当杀之!寻那余头,斩他脑袋!把他剁成臊子!半点不留!”
他气势蓬勃,林江一瞧就能看的来,这人至少是个八重天。
虽然是磕药磕上去的,但道行实实在在,本领不小。
男人听到这里之后,脸色骤然吓的惨白。
他下意识的后撤,却忽然被发现了踪迹。
本在和外方雕像交手的八重天瞧见男人之后,整张脸骤然一红,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哭似狂一般的抛开敌人,直冲向男人:
“你这贼子!我护你多年周全!你竟然让我儿子做献祭之物!”
男人瞪大眼睛,从怀中飞快扔出几个类如棋子一样的东西,骤然挡在自己面前。
他也是大喊两声:
“你是谁啊!”
八重天听闻男人这话,明显一愣,随后更是悲切哀伤的仰天长笑:
“哈哈!你竟然都不认识我!你竟然都不认识我!你们这群天人全都该死!一个都不该留下!”
言罢,他把手里那把长刀瞄准男人,自上而下猛然砍去。
刀刃敲到了男人扔出去的几个棋子上,棋子形成的防护罩瞬间布满裂痕。
顶多再抗两三下,便会就此崩裂。
男人无奈,只能咬紧牙根,飞快转头向后跑去。
他也是回头呼喝一声:
“凡事能不能坐下谈!我等在救这尘世苍生,无论何事,至少等解决了这世界的灾难再说!”
“去你妈了个逼的!”
谁知这八重天更是愤恨,甚至不顾后面雕像袭击,更是用力照着男人砸去。
男人背后强烈的震颤弄的狼狈不堪,只能顺着这条道继续前跑。
此刻男人脑子极乱,许多念头也一并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林江脑海当中奔流。
林江能感觉出来,这男人心中明显是不解占了大头。
他不理解为何这群人压根就不打算和他详谈,按理来说唯独自己手里才掌握着能救世的法门。
他也不理解为何这群人会突然脱离控制。
他很不理解对方为何会如此愤怒,他们确实要了人牲,可外面那些原本的蓝科之人不也弄了许多人牲?
可能是因为强烈情绪的冲击,男人的声音也终于逐渐从林江的耳畔旁边响起:
“死……死无所谓,但我得把大仙尊解决。
“死无所谓!我得把大仙尊解决?”
这话究竟有多几分真心,几分私欲,林江不得而知,,但这一刻,男人好像终于用这个念头劝过了自己。
他从怀中拿出葫芦,再倒出那颗金色的丹药,送入口中。
伴随着丹药入喉,男人自喉管处开始发出光芒。
而他也狼狈的来到了那棺材之处。
此刻男人的身体正随着心跳崩出全身血管,他的皮肤难以抵抗血液冲击,开始汩汩向外奔流。
眼前这颗巨树似乎是感觉到了男人,其本来静止如同树藤开始向四周生长。
树木原本的姿态开始变化,根茎从地面脱离,最中间的棺材化作眼睛,自其中化出些许光辉。
本来应当是坚硬无比的穹顶在这一刻忽然分崩离析,天花板先是化作了碎石,朝着空中飘去,紧接着又是果子最外层的那层黑幕也消失不见。
璀璨的蓝天出现在天顶,然而那澄蓝的帷幕却快速消散,变成了界海那般夺目的七彩光景。
自那片界海当中,一朵似如在壁画之上刻出的莲花正缓缓绽放。
……
周围的一切都停顿了下来。
景象并未继续,而是逐渐消散,化作了一片纯白雾气。
“当时那叛乱之人的儿子被当做了身化金的实验耗材消耗掉了,也正因为如此对方才带着其他人一路打上了我们的道场。”
林江回头,发现黎浸月正缓步在他背后走来。
“其实他创造出来的这些人早已获得了自我,但他……我们,我们所有人,皆没有看到。”黎浸月无奈叹息:“我们这一族的傲慢自出生之时就如影随形。如同根植在骨髓当中的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那个反叛者后来怎么样了?”
“他死了。”黎浸月道:“他们的本领其实还没办法突破道场的防护。余常本来就是防护学出身,他知道这一点。”
“后来仙人就降临了?”
“余常太小看了仙人意志,只一瞬间,他就变成了那仙人的人间代行。”
黎浸月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涩笑容:
“很愚蠢吧。”
“……”林江看了看这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周围似乎一切都没有了。
虽然不太想直说。
但真的……
蠢透了。
“所以你们后来就被仙人给打成小金人了?”
“倒是也没那么快。”黎浸月脸上露出了个似如玩味的笑容:“我们也是借了些仙人的道行,给他炸了。”
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