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笔晶莹剔透,锋毫细过蛛丝。
笔管陨星纹裂如泪,上面刻满了不知名的符箓。
笔末上写着四个字:“赠仁勋兄。”
原来天机老人的本名叫陈仁勋。
“天机笔蘸星砂为墨,以真气刻尘微石褶皱为立体符文;当年陈仁勋持此笔,为朝廷铸金税大阵:百八尘微台,十方镇税罗盘!”
赵无眠面具铿然震响:“而今竟成篡税纹的凶器!”
握住天机笔,笔杆上传来一阵寒意。
双蛇玉佩骤热,笔管上的符文忽亮起。
双蛇玉佩骤然发烫,蛇瞳吞下那根金色笔毫。
顺着手腕钻入经脉,来到蜂巢丹田之中!
笔毫入体的刹那,蜂巢丹田内真气如丝分裂,每一搬竟化作千缕细尘。
似合实散!
我心中大惊,这是……尘级真气?
师父醉酒时曾说过:“真气如米,搬漕为斗,尘级方见真乾坤。当年阴九章便是凭此,将黄河水患化作三万钧治河税……”
可是大部分武者,操控真气都止步于搬。
而这天机笔毫竟能将每一搬真气切割成更小的单位!
笔毫最后悬于蜂巢丹田之上,与两条小蛇平行。
蜂格内真气经过笔毫,两条衔尾小蛇不断吞噬循环,又回归蜂格。
看似毫无变化,却将这些几千钧真气变成更小的尘级真气!
竟有如此功效!
眼前一亮,闪过一副画面。
……
天机山庄。
身穿镇武司监司服的阴九章将一根天机笔毫嵌入天机笔,重新雕刻笔管上的符箓。
天机老人侍立一侧,大气不敢出一声。
“刻上九章算律,天机笔就能改税纹!陈老狗,这笔只能刻阵——”
阴九章将天机笔递还天机老人,“但你若偷练九章算律残篇,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天机老人攥紧笔杆:“你肯把毕生心血送我?”
“此笔于你,他日有大用……”
阴九章低笑:“我死后的热闹……可比活着好看。”
画面一转,阴九章走出天机山庄。
“刻阵的笔成了篡税的刀,造锁的人早备好钥匙。”
阴九章的残影捻须轻笑:“陈老狗以为得此笔可逆天改命笔,却不知是自己的夺命索……江湖如棋,税纹为子,这天下,皆入我谋算之中!”
他似乎察觉到我,冲我站立之处看来,露出阴森一笑。
我猛得一惊。
幻像轰然散去,一道亮光钻入双蛇玉佩中。
眼前化作一行字:“《九章算律·方田卷》,谋事先谋人……”
原来天机笔篡改税纹,竟是阴九章搞得鬼!
他身为镇武司九品算师,天道大阵的阵法设计师,自然明白天机笔的制作。
阴九章料定天机老人肯定会动了贪念,故意将这技术透露于他!
真是算准了人心!
没想到这家伙活着在算计人,死后还在算计人!
我低头握着双蛇玉佩,上面裂痕又多了一条。
我脑海中闪过不死宗火炬税纹,蜂巢丹田真气旋转。
经过天机笔毫,竟能打出一搬不死真气!
我心中狂喜,有了天机笔毫,岂不可以轻而易举模拟任何人的税纹?!
是不是可以消掉师门债务?
忽然想起阴九章那冰冷的话,他正是利用人的贪念,连忙压住心神。
天机老人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于是心中暗下决心,如非必要,不能轻易模仿他人税纹,更不能用来套取真气!
……
一名镇武司一品税吏来到我面前,“天机笔乃关键证物,循例要查封。”
我微微一愣,将天机笔归还。
他戴着黑色手套,将天机笔放入一个黑盒内。
赵监正声音冷冷传来,“张税吏,听说几日前你往京城发了一封密奏,不知禀得何事?”
张税吏浑身一颤,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呼吸浑浊,隔着几尺都能听到他心脏颤动声。
他扑腾跪倒在地,“监正大人,属下……”
赵监正摆摆手,递给他一张纸。
“不必告诉我,秦掌司手谕,擢你为蓬莱郡二品税吏!”
张税吏摘下手套,跪拜接手谕时,袖口滑落半寸,露出半截焦黑断指。
“谢……监正大人栽培!”
赵无眠冷冷道,“不必谢我,谢秦掌司即可!”
张税吏眼中露出三分恐惧,七分惊喜。
……
天机老人和陈富贵已死,镇武司查封天机山庄。
第二日,镇武司昭告天下:
天机山庄涉嫌严重偷税漏税,违规套取真气,与魔教不死宗勾结,历年来欠朝廷税款一百九十万两。
按大明庆历税典通则,依法没收天机山庄所有财产,查处涉案人员。
事发之时,天机山庄另外两个庄主陈产生、陈平安正在外地。
听说东窗事发,直接坐船出海,据说逃到了敌国。
他们都不是习武之人,因此躲过一劫。
不过,镇武司已开出了高额悬赏,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天机镇也受到了牵连。
天机钱庄、天机客栈都被朝廷接管,寻找合适买家——拍卖抵税!
这座小镇虽然繁华,但几乎全靠天机山庄支撑,山庄一倒,这里未来可想而知。
我虽然没什么事,却也没有离开。
五日后,赵无眠找到了我。
“报销真气六十钧……”
“出差十五日补贴三两……”
“此次行动朝廷奖励一万两,你居首功分四千两,击杀不死宗余孽一千两,共五千两……”
“按秦掌司意思,五千两抵扣无敌门债务,无敌门负债:二十九万五千两。”
“这二十两,是我私人赠你,谢你救命之恩!”
我冷嘲道:“救你一命,值二十两。赵监正的命,不值钱啊!”
赵无眠眼神变得凌厉,“江小白,不要得寸进尺!”
跟客栈借来一杆银秤,当着她的面称重:二十五两。
我将多出的二两放在桌上,收好钱袋,“天机山庄的任务完成,我得回师门了!”
赵无眠气得浑身发抖,握住剑的手指攥得发白。
“滚!”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真气破空声传来,一个黑影砸在了门上,掉落地上。
我低头看了眼,正是刚来那天我在集市上看中的那块真气罗盘剑穗。
来到街上,我又买了些礼物。
碰到了卖真气罗盘的那商贩,我问他还有真气罗盘吗。
商贩骂骂咧咧道,“有个屁,都被镇武司的税狗收走了!”
马三通也在购物,看到我,笑着迎上来,“怎样,收到钱了?”
我指了指钱囊,“都给师门还债了。”
“这次你得多谢赵监正。”
马三通笑道:“秦掌司本来只批五千两,赵监正据理力争,多批了五千两!”
我闻言一愣,忽然记得赵无眠递过账册时,指尖在“五千两”处短暂停留。
面具边缘的晨光晃过,我瞥见她耳后一抹未愈的鞭痕。
镇武司的惩戒,向来只罚办事不利之人。
我心中懊恼,大概错怪赵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