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我回到了东海郡。
新的甲字号牢舍拔地而起,一共三十个牢舍,两层小楼。
贾捕头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带着牢友们在清理。
我说可以啊,一个月建成了!
贾捕头笑道:“多亏你提的那方案,不然你现在能赶上我的头七!”
“还有单间?”
“单间是给你们准备的,秦掌司交代,不能让金前辈住得太寒酸!”
贾捕头指着甲字号牢舍,“镇武司说要把我们丙七区大牢建设成样板示范工程,提高和改善坐牢抵税的生活环境,要在全国推广!”
我说都建成这样不怕大家都来坐牢?
贾捕头冷笑一声,“环境好了,但每月十五清账噬体,疼痛等级翻倍!”
我就知道秦权没安好心!
“不聊了,我得忙去。明天牢舍正式启用,有大人物要来!”
……
我去仓库找三个师兄。
大师兄把配料摆放得整整齐齐,二师兄躲在角落抠脚丫子,三师兄依然躺在架子上读书。
看到我回来,三人都围了上来,“小师弟回来了!”
我把礼物取了出来。
给大师兄送了一副象牙麻将牌面,他喜欢雕刻,正好让他打发时间。
三师兄礼物是一本典藏版《圣人说》,四周绣着金丝线。
二师兄见我两手空空,眼巴巴看着我,不断地搓手,想开口又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礼物?”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失落。
我嘿嘿一笑,去门口抱着了一口毒锅,郑重交到他手上。
二师兄接过去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天机毒锅?”
“以后你熬毒,不用那口破锅了,小心点,五两银子呢!”
他老泪纵横,一把抱住我,不断揉我脑袋,“以后谁再敢砸烂我的锅,老子跟他拼命!”
二师兄把天机毒锅擦了又擦,仔细收好,“我那口锅补补还能用!”
我来到师父牢舍,“师父,这是孝敬您的烟丝!”
双手把烟丝送给师父,又帮他填了一锅,“五两银子!”
师父听了差点没跳起来,“多少?五两?把我卖了才换五两!”
他连把烟丝倒出来,只塞进去一半,点着火,使劲嘬了一口,吞云吐雾。
“够劲,这个得省着点抽!”
我把天机山庄的事跟师父师兄们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得知我用假血契骗过陈富贵时,三个师兄拍手叫绝。
后来听说差点毁在利群手中,二师兄说他那种邪功最怕毒,下次我给你准备点新东西!
师父得知天机老人下场后,吐了一口烟,唏嘘不已。
“当年陈老狗也算半个九品大宗师,给朝廷刻尘微石本就是一本万利之事,非要搞个天机山庄,又是客栈、又是钱庄,盲目跟风,最后又抵不住贪念,落得如此结局,只能说咎由自取!”
……
我蹲在仓库窗边啃烧饼,听见外面传来二师兄破锣似的嗓音:
“我家小白赚钱了!”
“给我买的毒锅!”
“五两银子!”
“这是他拿命换的,谁也不给摸!”
瓦片震得簌簌响。
三师兄翻着书嗤笑:“半炷香喊了八遍,牢鼠都要背出台词了。”
晚上吃饭时,整个六扇门都知道我送了他一口锅,我尴尬地都想找地缝钻进去!
……
次日一早,六扇门整理得焕然一新。
院子里挂着横幅:东海知府周金龙恭候秦掌司莅临指导!
破损的地砖、墙壁都修补干净,地面上一尘不染。
知府周金龙早一早就过来,带着六扇门所有人跪在大门外,等候“大人物”的到来!
还让所有囚犯在牢舍内跪着!
当然不包括我们。
我来到门口看热闹,贾捕头被刻意安排跪在了角落。
贾捕头咳嗽了几声,啐了一口浓痰。
“啪!”
周金龙一巴掌打了过来,“连地缝都扣干净了,你吐痰?”
他脸上阴沉,喝道:“舔干净!”
贾捕头用袖子去擦。
周金龙一脚踹了过来,“我让你舔干净!”
贾捕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周金龙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也是众所周知之事。
我说:“姓周的你别欺人太甚!”
周金龙冷笑,“江小哥,我管教下属,用不着你来教!”
我气得后槽牙咬得发酸,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
贾捕头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冲动。
众目睽睽之下,他跪在了地上,匍匐着去舔地上的痰。
周金龙觉得不解气,靴底碾着贾捕头的手指。
青砖缝里渗出金丝,缠住他舌尖往痰渍上拽。
那口痰像烙在青砖上的税纹,贾捕头佝偻的脊梁比甲字号牢舍的玄铁栅栏更刺眼。
难怪三师兄说,在官场混的时间久了,连膝盖都是软的。
“要不是今日秦掌司来,本官定好好修理你!”
……
马蹄声碾碎青砖缝里的阳光。
尘微台响起蜂鸣声。
双蛇玉佩骤然滚烫,丹田内两条小蛇蜷成死结。
沉寂半月的税虫突然振翅,鞘翅刮擦蜂巢壁的声响,竟与尘微台蜂鸣形成诡异的和声。
当蜂鸣达到某个临界点时,蛰伏的双蛇突然绞紧虫腹——这俩祖宗总算干了件正事。
周知府率众人带众人匍匐在地上。
喉结滚动声大得像吞金锭,紧张地吞咽了几口唾沫。
六扇门牌匾上的尘微石闪烁,无数金丝真气蔓延而出,以天地为牢笼,织出一张巨网,将整个六扇门笼罩其中。
十八名镇武内卫策马而至,翻身下马,分列两侧,动作整齐划一。
下马瞬间,靴底金线刺入地脉。
空气中充满着肃杀气氛。
秦权骑在马背上,缓缓向六扇门走来。
目光扫向六扇门牌匾,瞬间结满冰霜。
赵无眠也紧随其后,我伸手欲打招呼,她立即扭过头去。
“东海知府周金龙恭迎秦掌司!”
……
秦权这次前来视察新甲字号牢舍的修建情况,正如他之前所承诺。
周金龙全程尾随其后,那模样跟个哈巴狗一般!
整个视察十分顺利,看来秦权还比较满意。
他随意找个石头一坐,内卫分列左右,瞬间形成一股压迫之势。
我盯着他袍角掠过的青砖,那些被碾碎的冰晶竟凝成细小算珠。
这老狐狸落座都要算计周遭真气流动,难怪师父说他是“金税阵里修成的九品”。
“这次新修甲字号,耗费如何?”
“大人特批五万两,下官亲自特盯办此事,每一笔支出都亲自审核,实际花费三万多两。”
周金龙上前邀功,还不忘踩贾捕头一脚,“若不是贾正义坚持要给犯人发薪,本还可省下三千两!”
“牲口犁田尚需添把草料。”
秦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说呢,周大人?”
周金龙见风使舵,恭道:“大人说得极是,下官也没有刻意为难!”
贾捕头听得直皱眉头。
“本座倒想听听——”
秦权指尖掠过牢柱上未干的金漆,“这三万两营造费几何?材料费多少?人工多少?”
金漆在他指腹凝成血珠状,滴落时竟在半空炸开成算盘虚影。
“这个……”
周金龙的汗珠砸在地砖上,瞬间被金丝吸成盐晶,“下官公务繁忙,这个记不太清,容下官去……拿营造册簿。”
他连给贾捕头使眼色。
秦权根本没给他机会,“听说腊月十八你做寿,在醉仙楼摆了二十八桌?”
周金龙汗流如浆,牙关打颤:“小人只……邀了几个熟识的,酒菜……都是最低标准。”
秦权并没在这种事上过多追究,“你记不清,那就让记得清的人来回本官问题。”
他目光瞥向角落中跪着的贾捕头,“贾正义,你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