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听到年希尧准备给内务府献三十万斤洋铜,倒是替雍正高兴,毕竟现在朝廷最缺铜,也正需要更多的铜来润滑经济,促进生产力。
因此,弘历承认年希尧还是知道表现忠心的,只在听见年希尧提起孔家后才问道:“年羹尧结亲孔氏的事,你知道吗?”
“奴才原是不知,也是孔家退婚才知道。”
“四爷容禀,舍弟结亲孔氏,本是孔氏主动请求,而舍弟又好个虚名,觉得结亲孔氏,能耀门楣,使天下人知道他被圣人门第看重,也就犯了忌讳。”
年希尧回答道。
弘历则在这时开口说:“汗阿玛已下旨,孔氏与年羹尧之女结亲的男子发配宁古塔!”
“所以,这不意味着他孔家见状不对,就能通过退婚逃过,但也到底是圣人门第,汗阿玛顾忌国朝尊孔崇儒的需要,也就没好严惩其族。”
“万岁爷真乃圣主,只是奴才一族愧对圣恩!”
年希尧望北而叩。
弘历则让他起了身,且自己则走出了屋外,而看着进进出出的军校,在把一箱箱金银珠宝抬出。
没多久,弘历还看见一队女眷婢仆正被押了过来。
女眷中,还有蒙古装扮与高丽装扮女子。
他听年斌供述说,自己父亲养在保定宅中的女子还有扬州瘦马、大同姨婆、西湖船娘。
现在,这些女眷皆哭哭啼啼,楚楚可怜。
弘历对此不得不承认,年羹尧是玩的挺花,心想有官员弹劾他睡觉也翻牌子,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而现在,除年羹尧自己正室与女儿、孙女这些属于主子一层的外,其余的都将作为家产,而打包成为弘历的附庸。
怎么处理这些在这个时代被视为金银一样财产的姬妾奴婢,则是弘历将来要考虑的事。
这时,喀吉尔善来报说:“初步估计,抄得现银有百十万。”
弘历如今不缺金银,故只点首。
他接着,只不自觉地去了喀吉尔善安排的临时列放古玩字画的地方。
而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让弘历看花了眼。
他也没想到,年羹尧会有这么多古玩字画。
但现在,这些都是他弘历的。
这让弘历大为惊喜。
他不得不承认,有这些古玩字画,他都能在自己王府整一个私人博物馆,而慢慢鉴赏了。
近来也不知是不是收了不少古玩字画而被中华古典文化熏陶已久的缘故,他现在也是越发喜欢这些颇有文化底蕴的古玩字画了。
不过,弘历已经习惯掩藏内心情绪,所以也没有因此失态,而依旧很镇定地在看了这些古玩字画后,就去了年羹尧的女眷婢仆这里。
弘历虽然也喜欢美人,倒是不会一见美人就如饥似渴,所以即便在见到年羹尧养在保定的这些姬妾后,他也只是瞥了一眼,而后就背着手,走回到正堂:“把年珠带来!”
“嗻!”
没多久,年羹尧之女年珠就被带到了弘历面前。
弘历大略一看,就发现年珠和年依柔一样,与年贵妃都有些像。
这自然与女儿像父有关,只是父亲是男子,不是太明显,但姑母作为父亲姐妹,也就更容易看出相似之处来。
而年珠自然也样貌不差。
弘历在见到年珠后,就说道:“圣谕是要将你打入辛者库,因为你阿玛年羹尧把你许配给汉人士族,坏了规矩,虽然这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但父债子偿,所以你也得受这个惩治!”
年珠听后含泪叩首:“奴婢明白!”
“至于是把你发配入宫廷做辛者库宫女,还是发配王府,圣谕是让本王来安排,本王现在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你自己,你自己来决定。”
弘历又说了起来。
发配入辛者库,就意味着,彻底成为只能干体力活的最低贱包衣奴婢。
而弘历现在,让她自己选去宫内还是王府,无非是干体力活的地方不同。
“奴婢请四爷开恩,让奴婢去依柔姐姐身边当粗使丫头。”
年珠抿嘴思索了一会儿后,就再次叩首且啜泣起来。
弘历听后看向她,低声问道:“你不想去敦贵妃母身边?”
“奴婢乃罪臣之女,唯乞四爷垂怜庇护,不敢有伺候贵妃娘娘的非分之想!”
年珠说后再拜磕头:“还请四爷恩准!”
弘历猜得到,年珠这是更怨雍正,让她家族落得如此境地,而不想见到雍正,只是没有明说,才用了自己不配伺候贵妃只陪伺候一低阶格格的借口。
因为她要是进入宫内,固然被发配到辛者库做粗活,那肯定也会被作为姑母的年贵妃安排在自己身边干粗活,那样就难免会看见雍正。
弘历既然答应了给年珠选择权,自然也不会拒绝,便对自己的哈哈珠子太监李玉吩咐说:“现在开始,路上一应杂活,你看着分派给她,让她听你的吩咐。”
“嗻!”
“谢四爷大恩!”
年珠这里也再次叩首。
“罢了。”
弘历回了一句,就发现年希尧倒是一脸欣慰地朝年珠点头。
弘历倒是没有多问年希尧为何点头,只在查抄年家与按例恩赏随行官兵与奴才后,就沿运河巡视起河道来。
而年羹尧的家眷婢仆与财产则由喀吉尔善派一队兵先押回京师,其中家眷要按例押入步军统领衙门等候处置,婢仆财产则要送去宝郡王府,交由宝郡王府的总管太监收管。
至于在保定的不动产,弘历则下令暂时让李玉派内务府拨给自己的随行奴才在这里看守。
弘历这次来查抄年家,本质上就是来发一笔大财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收获这么古玩字画,还额外收到了年希尧要献给朝廷的三十万斤洋铜。
因为洋铜多采自海外优质铜矿区的缘故,所以大多纯度极高,非常适合做铜钱。
弘历相信,年希尧就凭这一点表现,应该也能让雍正高兴地看在年贵妃面子上,对年希尧网开一面的。
弘历也意思性地上了奏折,以此为由,为年羹尧和年羹尧家族再次求情,而请雍正看在年希尧还算忠厚本分以及敦贵妃母也谨慎恭顺的份上,加恩示仁。
北上巡视河道时,弘历倒是遇见一名被官兵押着北上的人,这人和押解他的官兵正坐船北上,且正泪流满面朝他下跪叩首:
“圣人六十八世孙孔传镛还请四爷救命!”
弘历没有理会,只看着那船远去。
没多久,声音就消失了。
而那孔传镛非常失落,只在心里呐喊:“我可是圣人后裔啊!再说,我已经退婚了啊!”
“虽说是圣人后裔,但却从没给圣人争气!”
弘历这时则说了这么一句,而接着就看向了河道边。
河道两岸麦田成片,于雪原中尤为夺目。
河道边则也因河工聚居,炊烟不绝。
这让他颇觉愉快,深呼吸了一口夹杂有麦香的冰凉空气,就因见更远处的窝棚内抬出几个人,而不由得问着总督蔡珽:“瘟疫现在控制的如何?”
“不甚理想,奴才等虽已按《神农本草经》等医书,用熬煮柳树皮等方式救治,但依旧有病倒乃至病殁者。”
蔡珽回道。
弘历点了点头,他想起牛顿发现柳树皮捣碎效果更好的事,随后也就对蔡珽说:
“疫病最可怕的就是高热不退,柳树皮是清热解毒,但只是熬煮树皮,未免药性不足,让他们试着捣碎成粉末再煮干,条件适合就把汤汁和烈酒搅合,再用破棉絮过滤,所得晶状之物再试着给高热者服用。”
“嗻,奴才让他们去试试。”
“试试吧,京师内务府所出退热新药前期过程就是这么做的,效果不错。”
“我这次也请旨带了些,待会你派个人去李玉那里领,免费发于危重者。”
与弘昼一样,弘历也会让内务府造办处为自己做一些新鲜玩意儿,但他更多的是让造办处给自己试制一些新药。
让内务府造办处的制药匠人,给自己试着从柳树皮中提取纯度更高的水杨酸结晶粉末,就是弘历让造办处制药匠人做的事,且他已让内务府下面的皇店药铺在对外出售。
弘历让人做这些新药,自然也是为了自己将来可以更好的抵抗疾病。
当然,防疫也不能只是药够好才行。
所以,弘历说着也将他带来的一本防疫之书递给了蔡珽:“这是我参考前明名医吴又可的《瘟病论》,以及相应医案编的一本防疫手册,你让下面的亲民官拿去参考,但愿能因此少病死些人。”
“四爷仁爱如天,乃天下苍生之幸!”
“奴才代沿河受瘟疫之苦的百姓谢四爷鸿恩!”
蔡珽为此向弘历行起了大礼。
弘历则让他起了身:“汗阿玛有爱护百姓之心,更有增民实边之心,我们怎能不体察圣意。”
“四爷说的是。”
一想到,现在罗刹国在北方虎视眈眈,其新君主叶卡捷琳娜一世更是特别觊觎清朝西北与东北边地。
更有准噶尔西北有意东扩,以及边地主流文明改变等问题。
这一世的弘历其实雍正还希望人口尽快多爆炸一些,而往边地迁。
至于汉人多后导致管理难度增加的问题,对于弘历而言,倒是不重要,因为旗人本就比汉人少很多,再说,汉人多总比其他族的人口增加好管一些。
弘历继续视察起河道来,虽说疫病在寒冬加剧,但河道却得到疏浚,河堤也更加坚固。
两岸盐碱化的土地都因为干涸的水渠重新引入水流而得到改善,相信来年就能多出几垄麦田,水域丰足处,还能种稻。
许多无产无业的青壮年因为大修河道而存活了下来,来年就能成为开荒的主力军。
甚至,已经有勤劳的青壮年在开始沿岸种上一些冬季的蔬菜,还有胆大的主动应征加入到去西北屯垦的队伍中。
没错,雍正下了旨,让官府征募汉人去西北屯垦,而照湖广填川的例子,候补官员负责征募百姓去西北,征募越多,官品越高。
而弘历在巡查河道期间没多久,就在总督府也收到了京师传来的弘时过继给老八的消息。
“到底还是发生了!”
弘历对此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喟然一叹,暗想自己一直保持小心果然是没有错的。
为此,弘历决定更加小心,主动急雍正之所急,想雍正之所想,也就在这时吩咐说:“研墨!”
随后,弘历就坐在了案后,开始给雍正写奏折。
“儿臣道经保定、河间,见荒废水道皆修,由干及支,冬麦俱已普种,夹岸十里内,皆一望青葱,再得腊雪滋培,明岁可庆丰穰……”
“儿臣且沿途征询贫农,皆称摊丁入亩以来,丁银多由大户承担,且年谷顺成,故今岁丰稔有余,虽佃农称佃租微涨,却喜利息大减、藩库丁银足数,修河更勤,故即便入冬少雨,也渠水充盈,插秧灌溉无贻误,反而更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