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首后的俞鸿图在尹继善面前抖个不停。
尽管,在他面前有燃烧正旺的火炉。
但,刚出现的揭帖,的确让他没办法不胆寒。
尹继善拧起了眉头:“这跟太子爷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也拿到了这样的揭帖,且正打算汇报给朝廷知道。
不过,在俞鸿图这么说后,他还是问了他一句。
尹继善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目前太子弘历做的事,名义上并没有针对士大夫。
首先,帖子是匿名揭帖。
其次,给百姓发棉衣等物,也是打着惠民的名义,让百姓听书、学习箴言而言。
最后,让儿童唱新编童谣,让百姓听戏剧,则直接不是太子下的旨,而是有内务府下面的包衣在自发参与而已。
能说太子弘历在针对士大夫吗?
自然是不能的。
这就跟,之前弘历也不能直接说,诽谤他的揭帖是士大夫们所为一样。
俞鸿图在尹继善这么问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
但,他也因此神色更加的憋屈,脸部肌肉收缩了好几下,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因为,只要他不能跟太子掀桌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一边联合百姓整他们,一边他连半点控诉的话也不能说。
俞鸿图过了半晌,只干脆咬牙跪了下来:“只请中丞救我!”
“你这是干什么?”
“赶紧起来。”
尹继善立即说道。
俞鸿图站起了身。
“身正不怕影斜,公只要没受贿,怕什么揭帖?”
尹继善则在这时说了这么一句。
俞鸿图再次咬紧了牙,脸憋的通红,偏偏又不好说什么。
尹继善冷冷一笑。
“鄙人告退!”
俞鸿图也没有再多言,就拱手离开了尹继善这里。
……
“太子爷,河南巡抚尹继善来信,提到河南官绅因开封、洛阳、归德等地多处出现关于他们的揭帖,而越发坐立不安或气急败坏,不停要求官府准予他们逮拿张帖百姓与鼓动生事者。”
毓庆宫。
在雍正决心加强税政,打击走私,而为弘历积攒更大家底时。
松寿向弘历汇报了来自河南的“舆论战”情况。
弘历听后会心一笑,而把桌上的一把玉如意拿在了手中,细细抚摸着说:“以太子谕,告诫尹继善,要他务必要爱护百姓,不得动用官府权力滋扰百姓,乃至纵容势豪。”
“他虽然是满臣,但也有守土护民的责任!要心怀仁道,控制权力滥用!”
“嗻!”
刘统勋这时也走上前来奏道:“太子爷,河南好些劣绅如盛鸣坤已经因为证据确凿被拿了,俞鸿图这些官员也因为受贿确凿被下了狱,他们的亲友故旧已找到臣,请太子爷发慈心救他们。”
“那你告诉他们,有劣迹的贪官劣绅,本宫一个也不救,救了就是有负社稷苍生!”
“他们只等天恩就是!”
弘历为此沉声回道。
刘统勋道:“他们的亲友故旧表示愿意破家襄助太子爷惠民施仁!”
弘历听得出来,这些人是想通过刘统勋,对自己表示,他们愿意花钱消灾。
“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弘历为此反问了刘统勋一句。
“本宫是有原则的人,这种品性恶劣的官绅,就是献上所有家产也不行!”
“原则,懂吗?”
刘统勋为此顿首,一脸敬佩道:“臣明白了!”
弘历也就没再多言。
他的确是有原则的人。
敢惹他的人,他不会轻易绕过。
他也需要让这些人长记性,有些事做了,不是花钱就能摆平的。
再说,他作为太子,真要需要钱,有的是人主动送,根本不需要为了谁献上的家产而去妥协。
毕竟,大清是一个权力社会,只要有权势比什么都管用。
这些士大夫也是为了维系可以一直把控知识和信息上的特权,才会在暗地里用匿名揭帖诽谤他。
弘历要提高百姓识字率,也是为了让自己权势更大,大到可以能调动更大规模的人力物力去影响全球,而不只是想在一个中国变得极为有权。
所以,他不会像历史上的乾隆一样,在一边打压汉人士绅维系权威之余,也一边拉拢士绅,与士绅一起愚民,支持士绅进一步克削民众,而收好处充当士绅的黑恶保护伞,比如开启议罪银制度,彻底把自己的皇权变成可以交易的资产。
半个多月后,盛鸣坤在牢中从俞鸿图这里知道了太子不肯收他们的钱以放过他们的意思。
这让盛鸣坤越发沮丧而颓然:“敢情这位太子爷是真的在记我们的仇啊!为了找回自己的颜面,一点也不心疼银子。”
“说白了,他到底是大清的太子爷,在有八旗的大清,他不用在乎我们士大夫的感受,何况,他还有一个给他拼命攒钱的好爹,自然可以不在乎钱。”
俞鸿图叹了一口气说着,接着又道:“我也被张了揭帖,就是学政大都会做的那些事!但这些事,不翻到明面上没什么,可一翻到明面上,在大清,自然也是死罪难逃,特别是在当下的大清!”
俞鸿图的神色中也透露出绝望来。
“我突然好恨,好恨昔日那些支持大清入关的汉人!”
盛鸣坤突然落了泪,而发出了一番肺腑之言。
……
“刑部议定。”
“盛鸣坤奸杀姑母,属于败坏人伦,辱杀尊长,大逆不道,当定凌迟极刑。”
“俞鸿图受贿河南势豪大族,院试只进大族子弟,致使寒门无望,坏朝廷抡才大典,损人心,积士怨,当斩立决,抄家籍其贿产!”
雍正十一年二月,大地回春,紫禁城朱檐上的积雪开始融化。
雍正也因为天气转暖,精神了些,而几乎天天都直接来军机处,面听奏告,随后也对军机大臣们当面传谕。
分理刑部诸事的傅尔丹就在这月阳光明媚的一天早上,向雍正汇报了关于最近两个案子的情况。
雍正知道这是太子弘历的杰作。
但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淡淡地回复说:
“皆准!大清不允许有这样倒行逆施、坏朝廷根本的官绅存在!”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