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指尖的颤动尚未平息，掌心逆命纹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震感，像是地底有某种东西在敲击节律。他没有睁眼，呼吸依旧平稳，但体内星核微微偏移了原本的轨迹，仿佛被远处的什么牵引着。高台的刻印阵早已归于寂静，岩缝中最后一缕余光也已熄灭，可这寂静之下，却浮起一丝不该存在的波动。
他缓缓抬起手，星核微光在指节间流转了一瞬，随即沉入纹路深处。不是训练后的余震，也不是地脉恢复的自然回响——这是外来频率，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的指向性。
“洛九璃。”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穿透了夜风，“地脉七日才能恢复，但现在有人动了它。”
洛九璃站在阵心边缘，玉牌尚未收回袖中。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苏砚的手上，随即并指轻点玉牌，幽光浮现，地脉波动图谱迅速展开。数据流划过她的瞳孔，片刻后，她眉心微凝。
“西北裂谷。”她道，“每十二个时辰出现一次脉冲，持续三息，频率与幽冥殿的仪式共鸣接近七成吻合。”
萧千绝从盘坐中起身，手臂上的金线尚未完全隐没。他冷眼看着玉牌投影：“七成？就凭这个断定他们动手了？”
“不是断定。”苏砚站起身，走向阵心边缘，掌心轻贴岩面，“是我的刻印在回应。它认得那种能量——黑暗渗透，不是攻击，是试探。”
玄月一直靠在残柱旁，短刃在指间翻转了一圈，刃口映着微弱的星辉。她忽然抬眼：“试探之后就是部署。他们不碰封印核心，却去动裂谷节点，说明在绕后。”
洛九璃指尖划过玉牌，调出三处敌控区域的标记：“东域学府、北境战盟旧址、南荒边境——都是我们曾设防的地方。若他们已在这些区域建立据点，下一步必是联动推进。”
“那就派人进去看。”苏砚盯着玉牌上的裂谷坐标，“不能等他们布好局才反应。”
洛九璃沉默片刻，取出一枚刻有符纹的鸢形薄片，指尖一弹，符鸢无声展开双翼，悬浮于掌心。她以血为引，在鸢背刻下三道暗码，随即低语一句，符鸢振翅而起，没入夜空，方向直指西北裂谷。
“天机阁在三处都留有密探。”她收手，“只要他们还活着，三日内会有回讯。”
萧千绝冷笑：“等三日？等他们把阵脚扎稳？”
“你有更好的办法？”玄月瞥他一眼。
萧千绝未答，却从怀中取出一块断裂的金纹令符。令符残缺，断口参差，但内里刻印仍在微弱闪烁。他盯着它，良久，才道：“这是我父亲私下给我的。能接入萧家祖地密档，但只能用一次。”
苏砚看向他：“你知道用了会怎样。”
“我知道。”萧千绝握紧令符，“家族血脉受控，每一次激活外联刻印都会留下痕迹。若被察觉，不只是我，连我母亲也会被囚入影牢。”
高台陷入短暂沉默。
“你为什么现在交出来？”玄月问。
萧千绝抬眼，目光冷峻：“因为我已经看清了。上个月朔夜，长老会启动影渡阵，对外传送情报。接收方标记为‘幽冥东阙’。那晚之后，北境战盟的防线一夜崩塌。”
洛九璃眼神一凝：“影渡阵是萧家最高密传，只能由三位长老联合开启。他们竟用它与幽冥殿通联？”
“不是通联。”萧千绝咬牙，“是献祭。每次启动，都会抽取一名外族俘虏的生命精魄作为能量引信。我查过记录，最近三次启动，对应的俘虏名单里，有南荒独刻族的印记。”
苏砚瞳孔微缩：“他们在用活人刻印，构建通往幽冥殿的能量通道。”
“所以必须知道他们下一步在哪。”洛九璃将玉牌贴近令符残片，“我能用它反向解析最近一次影渡阵的传输残迹，或许能锁定联络节点的具体位置。”
萧千绝点头，以精血滴落令符。金纹骤亮，残片浮空，投射出一段扭曲的加密讯息。洛九璃迅速调出玉牌中的解码符阵，层层剥离信息乱流。半刻钟后，画面稳定——一座地下刻印阵的结构图浮现，中央为影渡阵基座，四周标注着三处接收点，其中一处赫然指向南境断龙关。
“主攻方向。”苏砚盯着那一点，“他们想从南境破防。”
“不止。”洛九璃放大其中一处细节，“你看这里——能量中枢由三座移动祭坛供能，呈三角分布。若能同时摧毁祭坛，整个阵列将瞬间失衡。”
玄月忽然抬手，短刃在掌心轻轻一震。她闭眼片刻，再睁时眸色微变：“我的替身还在西北。”
“你还留了后手？”萧千绝皱眉。
“我派了一具幻术分身随符鸢同行。”玄月指尖轻抚刃口，“刚才它传回一丝感应——藏在废弃刻印塔第三层，受困但未暴露。”
洛九璃立刻调转玉牌，输入一段共鸣频率。片刻后，玉牌投影出一段残破影像：昏暗的塔室内，数名黑袍人正围绕一座祭坛布置刻印，肩甲上刻有“蚀心卫”徽记。影像晃动，随即捕捉到一张布防图——南境断龙关外，三座祭坛呈品字形排列，每座由十二名蚀心卫守卫，另有两名高阶刻印师轮值监控。
“人数明确，布防清晰。”苏砚沉声，“弱点也清楚——祭坛之间距离过远，无法即时支援。”
“问题是谁去确认这情报是真的。”萧千绝盯着影像，“万一这是个陷阱，放出假布防图引我们出击？”
“那就再派一人潜入。”玄月收起短刃，“我去。”
“你一人太险。”洛九璃摇头，“而且你与替身的联系已极微弱，再强行同步，可能反噬。”
“那就等天机阁密探回讯。”苏砚看着玉牌上仍在闪烁的符鸢信号，“在此之前，所有人不得轻动。我们刚练成共鸣链，不能因一次情报就打乱节奏。”
洛九璃点头，将玉牌收回袖中。萧千绝将令符残片握入掌心，断口割破皮肤，血渗入金纹，随即熄灭。
玄月站在残柱旁，短刃缓缓插入鞘中。她忽然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的夜空。
同一时刻，玉牌上的符鸢信号轻微一颤，随即恢复平稳。
洛九璃指尖刚触到玉牌，玄月低声开口：“它动了。”
洛九璃立刻调出信号图谱。符鸢的轨迹原本静止，此刻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向东南偏移。
“不是回程。”她皱眉，“是被移动。”
苏砚走近，掌心轻压玉牌边缘。星核微光渗入，信号图谱瞬间放大。在符鸢轨迹的末端，出现了一个新的能量标记——微弱，但频率与西北裂谷的脉冲完全一致。
“他们截住了符鸢。”苏砚声音低沉，“现在，正用它传递假信号。”
洛九璃指尖迅速调出反向追踪程序，输入三重加密指令。玉牌幽光闪烁，片刻后，投影出一段残像：昏暗的石室内，符鸢被钉在刻印台上，周围环绕着九根黑石柱，柱身刻满反向共鸣符纹。
“这是……逆刻阵。”洛九璃瞳孔微缩，“他们想通过符鸢反向定位我们的位置。”
苏砚猛然抬手，掌心逆命纹骤亮，星核之力直冲玉牌。玉牌嗡鸣一声，信号瞬间中断。
石室中，符鸢双翼猛然炸裂，化为灰烬。黑石柱接连崩断，最外侧的一根轰然倒塌，砸向地面。
尘埃未落，一道黑影从柱后走出，手中握着半块残破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