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从胸甲上移开，金属扣合的轻响在死寂中荡出半圈余波。他抬起眼，天边仍压着未散的暗色，但地平线已泛出铁灰，像烧至将裂的炉膛内壁。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向前踏出一步，脚跟碾过碎石，发出短促的断裂声。
洛九璃指尖一动，玉牌边缘浮起微光，三枚符文在她身前无声展开。萧千绝剑柄微转，剑尖垂地，一道细长的刻印纹自鞋底蔓延至阵基。玄月的身影在侧翼偏移半尺，短刃刃口朝下，刀脊与肩线齐平。四股气息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同步，一道低频震荡自苏砚掌心扩散，掠过前排战士的护甲，引发符片轻微共鸣。
战阵列成。
前排战士的呼吸节奏趋于一致，原本紊乱的源力波动被强行拉入统一频率。一名年轻刻印师额角渗出血丝，护心镜上的符片因过载而发烫，但在震荡扫过时，那层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将失控能量导回地脉。他挺直了背，没有出声。
天空没有预兆地塌陷了一角。
一道裂痕自封印之地中心撕开，横贯百里，黑云如熔化的铁水翻卷而下，云层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刻印残符，像是被强行剥离的古老铭文。大地随之震颤，峡谷边缘的岩层成片剥落，地缝中喷出暗红色的能量流，带着腐蚀性的高温，将最先靠近的三具蚀心卫瞬间汽化。
“护阵！”苏砚低喝，声音穿透风压。
洛九璃双掌压地，三重蚀纹屏障在阵前升起，呈半弧形展开。屏障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反向符纹，与空中坠落的黑暗刻印相互抵消，每一次撞击都炸开一团灰烬般的光雾。萧千绝剑尖猛然上挑，引动地脉雷流，将一道即将吞噬左翼的裂谷强行封合。岩层闭合的瞬间，两名战士被夹在其中，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闷哼。
玄月已不在原地。
她出现在右翼崩塌点上方，短刃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每一道都精准点在即将溃散的屏障节点上。刀尖与符文接触的刹那，紫纹自裂隙中蔓延，短暂稳定了结构。她落地时单膝触地，右手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弧线，将残余能量导入地下暗流。
苏砚站在阵心，逆命纹在掌心剧烈跳动，星核的光如潮水般涨落。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来自封印之地深处，不属于任何已知刻印体系，却与他体内的纹路产生共鸣。不是召唤，是牵引。
黑云中央，一道身影缓缓落下。
夜无殇立于半空，双掌合于胸前，掌心间悬浮着一枚不断旋转的黑色刻印轮盘。他没有穿幽冥殿的黑袍，而是披着一袭暗银长衣，衣摆上绣着断裂的锁链纹路。他目光落在苏砚身上，嘴角微动，却没有开口。
苏砚知道，这一战无法回避。
他向前一步，逆命纹全数亮起，星核之力自血脉深处爆发，沿着刻印纹路冲向掌心。他没有召唤武器，只是将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夜无殇所在的方向。
“心不破。”他低语。
逆命纹如星河炸开，光芒刺破低空阴云，直冲天际。
下一瞬，夜无殇双掌猛然张开，黑色轮盘炸裂成千百道刻印锁链，向四面八方蔓延，瞬间覆盖整个战场。所有非黑暗刻印者的源力流动骤然迟滞，前排战士的护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符片表面浮现裂纹。一名战士试图激活攻击阵列，但源力在经脉中凝滞，反噬之力让他口角溢血，跪倒在地。
幽冥刻域，开启。
苏砚脚步未停。
他冲出战阵，逆命纹与星核共鸣达到极致，掌心光芒凝聚成一道螺旋光柱，硬生生在刻域中撕开一道裂隙。他跃入其中，身形如箭，直逼夜无殇。
两人在半空对撞。
掌力相接的瞬间，环形冲击波以他们为中心炸开，横扫百丈。云层被撕成碎片，露出背后扭曲的星空。大地如镜面般龟裂，裂缝呈放射状蔓延，一直延伸至远方山体。三座移动祭坛中的一座被直接掀翻，能量中枢暴露在外，喷出炽白光柱。
夜无殇后退半步，衣袖炸成碎片，掌心渗出血丝。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苏砚，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凝重。
“你体内的东西，不该属于你。”他开口，声音低沉如地底回响。
苏砚没有回答。他左手迅速在右臂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刻印纹路流入掌心，与星核之力融合。逆命纹颜色加深，由银白转为暗金，表面浮现出从未出现过的古老符文。
夜无殇瞳孔微缩。
“你竟敢——”他话未说完，苏砚已再度逼近，一拳轰出。
拳风撕裂空气，夜无殇抬臂格挡，却被击退数丈。他在空中翻转，双掌再合，黑色刻印锁链自虚空中浮现，缠向苏砚四肢。苏砚旋身避过两道，任由另外两道锁链刺入肩胛与大腿，鲜血瞬间染红衣料。
他没有停下。
借着锁链的拉力，他猛然前冲，右手直取夜无殇咽喉。夜无殇侧头避让，指尖擦过颈侧，留下三道血痕。他反手一掌拍在苏砚胸口，掌力如锤，将苏砚击飞百米，撞入一座残破的刻印塔。
石塔轰然倒塌。
烟尘中，苏砚缓缓站起，左臂脱臼，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用右手将左臂猛地一拽，骨骼复位，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头，看向夜无殇。
夜无殇悬于空中，颈侧血痕未止，黑色长衣已被染红。他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出一枚新的刻印轮盘，比先前更小，却更加凝实。
“你以为你能改写命运？”他声音冷如寒铁，“你只是被选中的容器。”
苏砚抹去嘴角血迹，逆命纹在伤痕间跳动不止。他迈出一步，踩碎脚下石板。
“我不是容器。”他低声说，“我是终结。”
他再度冲出，身影如破晓之光，直冲云霄。
夜无殇双掌合拢，黑色轮盘旋转至极限，释放出一道贯穿天地的暗色光柱。
两人在空中第三次对撞。
冲击波将方圆千丈的地面彻底掀开，岩层翻卷如浪，三座移动祭坛中有两座被直接摧毁。能量乱流中，苏砚的护心镜炸裂，碎片嵌入皮肉。他右手五指张开，逆命纹蔓延至指尖，星核之力在掌心凝聚成一道螺旋光刃。
夜无殇的轮盘出现裂痕，但他嘴角却扬起一丝冷笑。
“你杀不死我。”他说，“因为——”
苏砚的光刃已斩入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