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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章 审讯

    徐言自动忽视了昭阳投来的紧张目光,平稳道。

    “皇后一党根基自二十年前就愈来愈深,此问题也困扰了陛下已久,始终找不到根除的办法。臣反倒认为,此时罪责陈列书公布于天下,正巧是一个契机。”

    “契机?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你不懂吗?留下危害,必后患无穷!”

    “虽不能完全根除,至少比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要好。陛下不妨顺着太子殿下的话思考,皇后一党的根脉仍旧蔓延,越来越深,陛下虽在极力削弱,但与渗透的速度相较,何快何慢?陛下就能保证自己削弱的速度能超过渗透的速度吗?再到那时,便真是无能为力了!”

    此话说的通透,就差没把你还能活多久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直白的说出来。

    三人都是聪慧之人,哪里听不出话里隐含的意思,殿内鸦雀无声,过了好一阵,皇帝才虚虚开口。

    “朕之过……是朕,之过!”

    昭阳忽然有点心疼皇帝,前有太后专权,后有皇后一党腐败,远在幽州的宣王对皇位虎视眈眈,尽在眼前的太子是个……

    皇帝这一生如履薄冰,从未有过一刻,真真正正的松懈过。

    思及此,不禁红了眼眶,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如此。但事已出,不容后悔,况且腐肉不除,何时能长出新肉。

    她伏在地上,哽咽着道。

    “儿臣是有私心,但心系大梁,想要铲除奸佞的决心也是真,儿臣甘愿受罚。”

    皇帝却久久说不出惩罚的话来,他还在想,该如何善后,如何处理,他索性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昭阳。

    “你便说说,事已至此,该如何善后。”

    昭阳抬起头与徐言对视一眼。

    “儿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妥善。”

    ……

    皇后一党的案子拖的有点久了,坊间流言四起,就连皇后的父亲,兵部尚书骊戎,也一时迷惑。

    他不知皇帝对皇后,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既不敢自辩清白,也不敢暗中有所行动。直到这一日夜里宵禁以后,东厂倾巢而出,手执文书敲响了一个又一个大臣的府门,这些人擒住后,当场宣案,当场下狱或者诛杀,结束后火速奔往下一大臣家,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

    朝中皇后一党一直留意着皇宫的动向,此时锦衣卫如此大的动静,早已让他们胆战心惊,而锦衣卫仍旧快速的奔走大臣之家,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已经开始快速收拾行李,预备逃出宫去,却始仍旧观望着,期待着有一丝转机。直到东厂到了兵部尚书府邸,众人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有极少数罪责轻的,觉得逃跑无意,直接跪在大殿中等待东厂的到来,企图以自己真诚的态度感动皇帝。其余人纷纷奔走于黑暗之中,意图逃出应天,城门处的守门将领也是皇后一党,看着一路男女老少,不下百人的队伍立刻迎了上来。有官位较高的大臣谎称是兵部尚书让他们出门办案,却不知守门人早已换成了东厂的人,只冷冷一笑,随后吹了一个响哨,无数个人影从黑暗中四处奔来,兵器与甲胄碰撞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隐有啜泣声传来,东厂的人整齐有序的旁退一步,让出一条三人宽的道来。

    夜色清冷,一身着红色仿花织金蟒纹曳撒,后缀黑色绣金大氅的男子负手而来。那冷若冰霜的面庞,睥睨众生的眼神,正是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徐言。紧随他后,一袭深蓝色绣云纹曳撒,腰銙绣春刀的男子,正是东厂千户厉昭。那人身形魁梧,神色可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扫视着所有人,众人皆埋下脑袋不敢出声,陆陆续续又有人哭了起来。

    厉昭看着女人哭极为不耐烦,皱着眉收回视线,冲徐言问道。

    “督主,怎么处理。”

    徐言是东厂提督,他的直属上司,所以他仍旧习惯叫徐言督主,徐言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视线淡淡扫过已经绝望的瘫坐在地上的众人。

    不知为何,他明明长得无害,眼里却像是藏了兵刃一般,比那雄壮威武的厉昭还令人害怕,目光所及之处,皆颤抖着身子,无一人敢抬起头来。

    “带走吧。”

    说完率先离去,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审讯。

    东厂的刑讯手段是出了名的残忍暴虐。

    昭狱里哭喊声,辱骂声不绝于耳,徐言却似不闻,安静的坐在外间喝茶。期间厉昭来来回回走动,嘴里辱骂声不断,徐言头也未抬,偶尔看一下窗外的天色。

    不急,等尝遍了昭狱所有手段,不怕他不招。

    天边渐渐泛白,整整一夜,刑讯未停,吐出来的也不少,然有些人始终嘴硬,又或许是还等着有人来营救?

    徐言自窗前回身,坐回官帽椅上,忽听一阵高亢激烈的辱骂声传入耳中。

    “徐言,你这个阉贼,你迷惑陛下,引诱太子,你不得好死!你以为天下人不知你与太子殿下交往过密?你以为天下人不知你那龌龊的心思?”

    徐言眼眸猛地一抬,摔下茶盏朝里走去,里面厉昭正在教训那人,烧的通红的铁铲深深印在胸膛处,惨叫声响透了整个昭狱,厉昭在一边骂道。

    “老不死的,你还敢骂督主,看老子不弄死你!”

    说着就取出铁铲放入火盆中,正欲再往罪犯身上印去,一直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厉昭回眸,见徐言看着挂在刑架上的犯人,又将铁铲放回盆中,退至一旁。

    徐言走向犯人,眸光涵烁,森然道。

    “你说天下人都知道什么?”

    那人本来还悲愤不已,现在一对上徐言那双骇人的阴冷眼眸却说不出话来。

    徐言嗤笑一声。

    “也对,你若真是硬骨头,也不会连夜逃跑了。”

    说完转过身,冲着厉昭道。

    “把他放下来吧。”

    犯人有些怔愣,放他下来下来是什么意思?是要放过他还是做何?厉昭也一时捉摸不透徐言的心思,但看他脸色平静,薄唇紧抿,眼里无甚波澜,只溢出刺骨的寒气,就知道他此刻怒到了极点。

    “刑棍!”

    厉昭快速转身,却见刑具处的刑棍有好几种大小,分别用来处罚不同罪行的罪犯,正犹豫取哪一只,就听到一声厉喝。

    “最重的!”

    厉昭不敢耽误,立马取了双手递上。

    那刑棍有手臂那般粗,周身裹了一层铁皮,上面星星点点,全是铁制的尖刺,足有三寸长,这一棍子打下去,势必会全都扎进骨头里。

    慢慢的,刑房里没了动静,只听得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仍旧平静的看着匍匐在地的犯人,平静的如同看一个死人,慢慢向他走进。

    那犯人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惊恐得看着他,带着哭腔求饶。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啊!”

    与尖叫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尖刃刺进皮肉的碎裂声,血迸溅而出,徐言取出木棍,高高举起,再次落下,每一次都用了最大的力量。一下,一下,直至力竭,躺在地上的男人早已动弹不得,背上,腿上,全是细小的洞眼,百孔千疮,没一处完好的地方。鲜血泊泊流出,染红了刑室,也浸湿了他的鞋履,金线黄蟒染了红血更显威武,他扔下木棍,抬手抚了抚脸上温热的那一抹鲜红,动作慵懒随意,本就英挺白净的脸,此刻一抹红色自额角蔓延至耳朵,妖艳至极,像一个摄人魂魄的妖孽。

    厉昭递上手绢,徐言取过手绢后慢条斯理的将脸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扔在犯人身上,随后从胸前取出一张供词,蹲在地上,轻声道。

    “烦请张大人,签字画押。”

    张大人虽还有气息,但双目紧闭,起伏微弱,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徐言也没等,直接拿过他的手,蘸了蔓延至头顶的血迹按了上去。致死,张大人都不知道自己供了什么证词。

    徐言反手将证词按在厉昭胸前,看着地面的血迹,头也不回,道。

    “照着这个证词抄几份,再让三五个官员画押,切记,人数不可过多。”

    厉昭拿过证词细看,眼神一凛,应了声是将供词小心收起。

    “督主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妥当,不留一丝痕迹。”

    此话一出,徐言抚腰带的手一顿,立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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