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就听闻摄政王极重文,尤其是对寒门出身的学子格外照拂,只是秦岱没想到,这份照拂竟会这么快落到自己头上。
他怀抱木匣从恩师府中离去。
回到宅院,秦肇正在院中练拳。见秦岱神色有异,他收势问道:“怎么了?可是恩师说了什么?”
秦岱将装了房契的木匣放在石桌上,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秦肇听完,没想到这摄政王居然如此慷慨,京城的一栋宅子说送就送。
只是不知他是否知晓明玥之事,若是他也是推波助澜的人之一,那这京城就不便久留了。
秦岱敏锐地察觉到兄长的异样,试探着问:“哥,可是有什么不妥?此事...与嫂嫂有关?”
秦肇摇了摇头,关于明玥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并没有告诉秦岱的打算。
“无事。阿岱,待你殿试过后,我与你嫂嫂便回河畔村吧。这京城虽繁华,但我们还是习惯乡下的生活。”
秦岱听出了兄长话中的去意,正要再问,却见嫂嫂端着茶点从廊下走来。
“在聊什么呢?”明玥将茶盏放在石桌上。
“在说殿试的事。”秦肇自然地接过话头,“阿岱,尝尝你嫂嫂新做的杏仁酥。”
明玥并未深究,鼓舞道:“小叔别太紧张,以你的才学,定没问题的。快尝尝这杏仁酥,我试了几次才做成的。”
秦岱拿起一块杏仁酥放入口中,酥脆香甜,“确实美味,嫂嫂的手艺极好。”
亲手做的美食得到认可,明玥心里很是高兴,她也吃了一个杏仁酥后像是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对了,我这两日收到不少拜帖,还有好些媒人上门说亲呢!”
“都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我虽只是你嫂嫂,但有道是长嫂如母,你的终身大事我也能帮着掌掌眼。阿岱,你若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同我说。”
秦岱看着明玥热切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苦涩。他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落寞,“多谢嫂嫂挂念。只是...我眼下并无这些心思。”
“也对。”明玥恍然点头,轻拍他的手背,“待你高中后,说媒的怕是更多。到时候嫂嫂定帮你好好相看,寻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
秦肇在一旁静静听着,目光落在秦岱快掩饰不住的表情上,忽然道:“娘子,厨房里还炖着汤吧?”
明玥这才想起,“哎呀,差点忘了!”她匆匆起身往厨房走去。
待明玥走远,秦肇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宽慰两句,“阿岱...”
“哥不必多说。”秦岱打断他,声音低沉,“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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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后不久,便是殿试。
晨光熹微,秦岱便随着一众贡士穿过层层宫门。
金銮殿外,御道两侧的仪仗甲胄锃亮,钟鼓齐鸣中,他们在丹陛之下列队。
随着“传贡士进殿”的高呼,众贡士踩着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
幄帐后,端坐着当朝天子。众人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贡士入座,展开御题,题目关乎治国安邦、民生利弊。
很快,殿内只余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高台之上的天子起初还摆着姿态,但很快他便像是乏了般,单手支着下巴,睨着底下的未来朝臣。
萧廷猷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般扫过每一位贡士。当他的目光落在秦岱身上时,微微停顿了片刻。
这便是已连中五元的秦岱,简直和沈如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了就令人生厌。
秦岱正专注于答卷,忽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心头不由一紧。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继续挥毫泼墨。
殿试持续了整整一日。
日落时分,随着钟声响起,众贡士依次离场。
殿试五日后的黎明,秦岱与三百余名贡士身着簇新的蓝色公服,在太和殿外的丹陛上按序跪候。
“传胪大典开始。”鸿胪寺卿的声音响起。
二甲、三甲的名字依次宣读,每念出一人,便有身着公服的贡士起身,向太和殿行三叩首礼。
当读到“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时,秦岱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秦岱!”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重重松了口气。十数年寒窗苦读,于今日终得圆满。
传胪大典结束,众新科进士们以秦岱为首恭敬地向天子三跪九叩。
这之后便是打马游街。
秦岱换上正红色的状元袍,礼部官员将状元金花簪在他乌纱帽上,又为他披上大红彩绸。
正红绸缎映得他面如冠玉,剑眉下双眼亮若晨星,少年意气十足。
东华门外,枣红骏马踏着铜铃而来。秦岱接过缰绳,飞身上马。榜眼、探花紧随其后,三人皆是鲜衣怒马。
随着礼部官员挥旗示意,三百新科进士让出通道,唯有天子出巡、殿试传胪时才开的午门中门大开。
马蹄声碎,三人并辔而出。
此时,东长安门外殿试名次的金榜已张贴完毕。
百姓们将御道围得水泄不通,酒楼茶肆的二楼窗前挤满了簪花傅粉的闺秀,手中攥着香囊绣帕,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有人惊呼。
三匹骏马踏着碎金般的阳光而来。
为首的红衣状元郎乌纱帽上金花璀璨,彩绸在春风中猎猎飞扬,衬得他眉目如画,竟比身后的探花郎还要俊秀。
“这便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好生俊美!”
“天爷!六元及第!这届状元怕不是文曲星下凡?”
话音未落,漫天香雪突然纷扬,临街姑娘们将整匣的干茉莉抛向空中,混着酒楼窗边千金小姐们掷来的香囊,在秦岱肩头落成锦绣。
忽然,一枝将枝带露的海棠精准扔进状元怀中。
秦岱下意识接住,惹得满楼红袖齐声娇呼。他耳尖倏然染上霞色,这抹生动更引得瓜果如雨,有颗金橙险些砸中他的身上。
探花郎在后方苦笑,“当年潘安掷果盈车,今日秦兄怕是要被埋在这花果山里。咱们倒是成了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