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到了端午这日。
秦岱下衙回来,发现正厅桌上摆着几盘粽子,还冒着热气。
“小叔回来了?”明玥听到动静,从厨房走过来,“今日端午,我包了些粽子,你尝尝可还合口味?”
她今日穿了件淡绿色的轻薄衫子,蓬松的发间仅簪了支木簪,整个人像初夏的新荷般清新脱俗。秦岱看得呆了,直到明玥疑惑地唤他,才慌忙在桌边坐下。
“多谢嫂嫂。”他低头随意拿起几个粽子,“我...我还有事,先拿回书房,晚点再吃。”
“小叔。”明玥忽然叫住他,声音轻柔,“这些日子多谢你照应。你哥不在,你就是我在京城唯一的亲人。”
秦岱脚步顿住。
亲人...是啊,他们只是亲人。
“嫂嫂言重了。”他掩去眼底的失落,强自镇定,“这都是我该做的。”
“小叔,这个给你。”明玥递给秦岱一个香囊,“端午佩香囊,驱邪避瘟。这个...你戴着。”
香囊针脚细密,上面绣着平安二字。秦岱珍重地系在腰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勇气,“嫂嫂,今夜西市举办艾草集市,你想去逛逛吗?”
明玥没想到他会突然邀请她出行,愣怔片刻,轻轻点头,“也好,正好买些艾草回来熏屋子。”
夜幕降临,西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挂满了艾草和菖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明玥和秦岱并肩走着,身后跟着青帆。她身上还是下午那番打扮,只是脸上戴了一块淡青色的面纱遮住大半的容颜,而秦岱则换下官服,也穿了身青色长袍。二人走在一块倒像是一同出游的眷侣。
“阿岱你看,”明玥指着一个小摊,“那香囊的样式倒是别致。”
秦岱先是愣了下,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听过嫂嫂唤他阿岱了。自从兄长去了边关,嫂嫂便像是为了提醒他的身份般,见面只喊他小叔。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摊位上挂着一排五毒香囊,绣工精致。
“嫂嫂,你若是喜欢,我们过去...”秦岱话未说完,那摊主已经热情地招呼起来,“这位夫人好眼光,这香囊可是用上等丝线绣的,驱邪效果最好!”
摊主又看向秦岱,“这位相公,给您家娘子买个香囊吧。挂在床头能驱邪避灾,保您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明玥闻言顿时红了耳根,正要开口解释,秦岱却已经抢先一步问道:“多少钱一个?”
“三十文一个,五十文两个!”摊主热情地介绍,“您看这五毒绣得多精致,保准夫人喜欢!”
秦岱转头看向明玥,声音放轻,“喜欢哪个?”
明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如常,便以为他可能没听清摊主的话。她也不好再特意解释,只得随手挑了个绣着蟾蜍的香囊,“这个就好。”
秦岱付了钱,摊主一边包香囊一边笑道:“祝二位恩恩爱爱,永结同心!”
明玥接过香囊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秦岱见状,连忙接过香囊,轻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刚转身,摊主又补了一句,“小夫妻真般配!”
明玥听见身后的声音,险些绊倒,耳尖越发红了,但现在她再回过头去解释就更奇怪了,只能加快脚步离开。
秦岱走在她身侧,心跳如雷,既为摊主的误会而心虚,又因那句般配而暗自欢喜。
他忍不住又看了嫂嫂一眼。月光下,她戴着面纱的侧脸格外柔美,让他想起初夏池塘里随风摇曳的荷花。
这一刻,他多希望摊主的话能成真。但随即,兄长的身影浮现在脑海,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西市的艾草集市除了卖香囊画扇这些小物件,还有巧手匠人编织的形态各异的艾蒿灯和纸鸢。
明玥买了很多小玩意,秦岱跟在后面付钱,青帆帮着拎东西。感受着节日热闹的氛围,这段时日压在她心头的担忧都散了许多。
穿过集市,湖边的人更多了,有放河灯祈福的,也有夜晚的龙舟竞渡,每艘龙舟前都挂了灯笼,别有一番风趣。还有一些水上歌舞表演,应是附近花楼在湖边搭的台子。
明玥望着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提议道:“阿岱,我们也放一盏吧,为你兄长祈福。”
秦岱点头应下:“好。”
他们在岸边的小摊挑选了一盏粽子形状的河灯。明玥接过笔,在灯上认真写下平安二字,又小心地将灯芯点燃。
“愿夫君早日平安归来。”她将河灯放入水中,闭上眼轻声念着。烛光映照着她虔诚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秦岱站在一旁,看着那盏承载着嫂嫂心意的河灯随波远去。
“阿岱不许个愿吗?”明玥转过头问道。
秦岱摇摇头,“我的愿望...与嫂嫂一样。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明玥露出真心的笑容,“嗯,我们回家吧。”
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远处的人群中,沈如璋正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袭浅蓝锦袍在灯火下格外醒目,面如冠玉气质不俗。
明玥想装作没看见,拽着秦岱的衣角就要离开,却被一个锦衣侍卫拦住了去路,“秦大人,这位夫人,王爷有请。”
“师弟,秦夫人,”沈如璋这时也走了过来,不疾不徐道,“好巧。”
“怎未见到秦肇兄弟?”
明玥福身行礼,她潜意识觉得不能让沈如璋知晓秦肇已离开,便道:“见过王爷,夫君今日有事在身,未能前来。”
沈如璋目光在她面纱上停留片刻,唇角微勾,“是吗?那真是可惜。”
他转向秦岱,“师弟近来公务可还顺心?”
秦岱拱手道:“托王爷的福,一切安好。”
“既如此,”沈如璋抬手示意,“本王在醉仙楼定了雅间,既然巧遇,不如一同赏灯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