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贰，随，杀手出现
东八区时间，2049-07-26，13:02，周一，龙腾共和国，琼崖省，涨海市，仁爱岛，龙腾共和国国家塑料降解第二实验室
十个身影环坐在会议桌前，如果仔细观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五个身影略微有一些虚幻。但比这更加明显的，却是那五个略显虚幻的身影中的四个看起来要比那另外的六人的精神状态要好上许多。
经过一整天的实验，冉军华、王东明、郭永清、袁则、纪然都十分疲惫，但从神态上，也仅仅是多了一点疲惫，他们同肖一林、方玉雯、张维、高勇，以及徐艳萍这五个通过增强现实技术投影过来的三维人像一样，情绪和神情中都有着隐藏不住的兴奋。
实验的过程是在容积一立方米的不锈钢池中，经过多达七十六次反复的镀膜，制成了直径约九十厘米的单块多晶体金刚石。最大晶体直径约十八毫米。
“实验成功了，”肖一林道：“这是我们重要的阶段成果。”
“哈哈，”张维接着道：“从长远意义上说，徐老和冉老共同的最新成果，就是变任何塑料垃圾为钻石，而钻石又可方便的变成二氧化碳。而其中涉及的能源，完全可以通过集中太阳能实现。”
“是呀，”方玉雯道：“落实到产业链上，便是可以利用垃圾生产任意形状的钻石，而能量仅仅是电能或光能。而作为产品的钻石可以作为建筑材料、工业原料、甚至燃料，价格一定会相当便宜。”
“而且我们现在大概还具备另一个条件。”高勇道：“璇玑系统在太空将太阳能转为电能的方式就是电磁辐射，传输电能时采用的是极低频电磁波，可见光嘛无非就是极高频的电磁波。或者换个角度说，传输电能时璇玑卫星的天线发射的是巨量的小光子，而如果发射可见光就是发射少量的大光子，二者没有本质区别。而璇玑卫星目前的天线，是可以直接发射可见光甚至可以发射紫外和极紫外光的。这样在特定的条件下，甚至不需要通过电能的中间转换，即可实现上述过程。”
“这样的话，碳基材料产业就不会终将被淘汰了，甚至有无限的发展前景。”肖一林作了总结。
“军华，谢谢你！”徐艳萍激动道，可以看出她已经眼含热泪。
“艳萍，”冉军华温柔的回道：“你这句话的立场，如果是于公的话，我还真接受了。”
“对嘛，”张维道：“这是您二老共同的功劳，就别互相客气了。这两个项目终于殊途同归了。”
冉军华道：“但距离治理污染还差得远呢。还不能解决让底层优先于表层转化为金刚石的问题，以及边边角角处不遗漏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就不能进行实施，否则大概率会把明患变成隐患。这需要基建及采矿相关人员的协助。”
“东明，”徐艳萍问道：“国际合作方面怎么样了？”
“各位领导、徐老，”王东明道：“今天上午北方联邦的阿芙乐尔·阿列克谢耶夫娜·沃尔科娃、西北合众国的理查德·汉密尔顿、升阳国的风间佑吉，三位博士，已经明确表示要协助我方治理污染……”
“等一下，”徐艳萍打断了他，“那个西北合众国人是否可靠？”
“徐老，冉菁耘博士为其担保。”
“噢，菁耘有没有透露些什么？”
“他仅仅表示，汉密尔顿值得信任。”
“嗯，好的，你继续。”
“风间佑吉博士表示他会陆续联络升阳国的其他学者加入。”
“等一下，”这次是张维打断了他，“这个汉密尔顿是和夏天羽一样的人工智能，可以说是彻底投诚过来了。为了不与那个真正的理查德汉密尔顿产生混淆，现在他改名叫韩苏了。至于风间佑吉那边，就不要求他再发展外援了。我个人的建议，国际友人，就这三位吧。”
众人纷纷赞同。
“现在进入下一个话题，也是我们当前应该优先考虑的问题。”肖一林郑重地说道：“在眼下，这个问题比治理污染更重要，也更容易实现。徐老，该是解救您出来的时候了。”
“不，先治理污染。”徐艳萍低下了头，语气中明显透出不安。
“艳萍。”冉军华缓缓道：“大约仅分布在地下十米，可以不用考虑将污染一揽子解决，可以当做全面解决污染的一次实验，难道这些不足以成为首先把原塑料降解实验室的核心设施挖掘并清理出来的理由吗？更重要的，你是国家重点项目24F807的领军人物，难道这不足以成为先把你解救出来的理由吗？”
徐艳萍仍旧低头不语。
“冉老，还是我们来说吧。”张维道：“徐老，您是否还在为这次的事故而感到愧疚？我和肖部长当初就说过，这起事故是偶然的，您当初的实验没有任何环节出现失控。更进一步，正是由于这次的事故，我们掌握了顶级的塑料降解技术。这一项技术的战略意义，从长远看来，远比这次事故的损失要大得多呀。”
“徐老，”方玉雯道：“我们早就在制订解救您的方案了。本来基本制订完成了，结果呢冉老的新成果问世了。于是，我们再度优化了方案，解救你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现在我们正在生产相应的设施，预计一至两周即可实施解救行动。”
“好了，徐老。”肖一林道：“你要随时做好配合救援的准备，而你们的主要工作，仍是使这种降解如何受控的研究。”
“是呀，徐老。”高勇道：“治理污染工作，就由我们接手了。”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0，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西岸，紫荆花路，某中餐馆
“你对中餐很受用嘛。”夏天羽望着桌子对面的韩苏，眼中透着清澈的晶莹。
“感觉太精妙了。”韩苏的表情灿烂地不行。
三天前，他和夏天羽被带到了国家科学院魔都分院。由商素明等四人连夜对夏天羽进行了硬件改造，包括流泪、味觉、出汗，以及其它功能。第一个功能是夏天羽设计的，另两项主要功能，是张维提出，由元天设计的，这是对夏天羽人格觉醒所开的小灶。在对夏天羽进行改造的同时，宫缃贞对韩苏进行了沟通，在韩苏提交了协议和规约后，竟让元天连夜设计了针对韩苏的味觉改造方案，并在夏天羽改造完成后，对他也进行了改造。之所以只改造了韩苏的味觉，是因为目前龙腾与西北合众国对眼睛和皮肤的设计完全不同，龙腾尚无可兼容的产品，故做不到无损改造。而味觉，原本就是两人都不具备的功能，因此是最好改造的。
人格觉醒，又有了味觉的体验，韩苏感动得要哭，只可惜他还没有流泪功能，“估计我以后会变成吃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长胖？”
“我们走吧。”夏天羽上前牵住了他的手，身着浅绿色太极服的两人缓缓步出了餐厅。美女帅哥，惹得旁人羡慕不以。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1，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与紫荆花路交口
李云昊请了几天假与尉迟玲全身心辅佐李箎裕参与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而风间一家早就为裕子的出国参赛以及风间佑吉参与净碳论坛请了长假，这几天更是清闲无比。两家人都住在李云昊家，而李箎裕与风间裕子分外乖巧，相伴学习，相伴考试。两天考试下来，全球共有十二名考生满分，龙腾共和国六人、升阳国三人、巴拉特二人、北方联邦一人，李箎裕和风间裕子赫然在列。两个小家伙开心满满，大人们也跟着高兴。李云昊、尉迟玲、风间佑吉、风间加奈子、夏天昌、李箎裕、风间裕子，一行七人，结束了在逸景冲浪海上嘉年华的戏水，又看了场电影并在此处用了餐。街上人车寥寥，天空乌云片片，好在路灯斑斓，夜风正在加强，即使在潮湿的空气中，也让人每缕感观都通透着舒服。台风白鹿预计有一定概率深夜登陆魔都，此刻，几人正向着停车场走去。
“裕子，”李箎裕将自己的胖脸转向风间裕子道：“你吃那么多，怎么还这么瘦？我都不敢多吃，结果还胖得跟个球似的。”
“你的，运动爱，不。”风间裕子还戴着夏天羽给她的翻译器，听中文自然是没问题，但自己只会说零星的汉语词汇，而语序还是日语的习惯，说起来便不顺利了，“游泳，笨笨的，さっきの。”
“我只是不擅长游泳，其实我很灵活的。”李箎裕还是可以听懂她这种散装的中文的。
李云昊听到他儿子的回答，不禁抬手搭上了风间佑吉的肩膀，附耳悄声道：“不管多大，男人就怕女人说他不行，哪方面都不让说。”
风间佑吉转首，也对李云昊轻语道：“你儿子有发展，比冉桑强多了。”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2，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东南，南汇嘴观海公园
“阿嚏，”冉菁耘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没，感到，冷，不会是，有，有人说，说我坏话吧？”
“估计不是李云昊，就是风间佑吉吧？”阿芙乐尔道。
“这两，两个，二，二货。”冉菁耘不屑道。
“为什么不是二个两货？”阿芙乐尔问出了憋在心里好多年的疑问。
“‘两’后面一般跟，跟量词；‘二’一般单，单纯是，是数字。”
“受教了。这都两天了，不陪你家梦晗好吗？”阿芙乐尔幽幽地转移了话题，想起九天前主动向冉菁耘告白却被拒绝，同时知道了冉菁耘的本心后，对于现在两人独处的境遇，更是已经独处了两个小时，不免觉得尴尬。
“以后，有，有得是，时间，陪，陪她。”冉菁耘淡淡道，其实他也十分尴尬，更何况他还不善言辞，他望向东南的海平面，仿佛可以望到天边似的，“刘星宇，在那儿。”他没说，而阿芙乐尔也知道的是，白梦晗也在那儿。
“好了，回去吧。”阿芙乐尔说道，转身向着停车场走去，冉菁耘立刻小跑跟上，生怕她离开自己五米似的。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6，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与紫荆花路交口附近
夏天羽和韩苏，两人并没有乘车，他们准备就这样漫步一个小时，乘城轨回科学院。始终牵着手，感觉全开，两人的位置，正是李云昊七人三分钟前经过的地方，而现在乘载着他们的陆行车已经向东开出了两千米；另一方向，冉菁耘和阿芙乐尔的飞行车，正向着此处靠近，距离此处仅有三千米。
大约三十米的前方，迎面走来三人，一对青年男女加上一名大约七八岁的男孩，都是一幅欧美人模样，路灯下，无论那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是金发碧眼，都是一幅迷人的相貌。
男孩忽然叫嚷了几句，挥舞着手中的玩具宝剑向着夏天羽两人跑来，凭借两人人工智能的听力，可以听到那名男孩说得是英语，内容是：“你们真慢，我先走了。”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心中意念微动，牵着的手彼此分开。
说是迟那是快，男孩已跑到韩苏的左侧，他手中还挥舞着那把宝剑。两人同时一步跨出，韩苏的右脚抬起，男孩来到他的左后侧，男孩左手反身挥剑实实地斩中了韩苏的左腿腘窝。毫秒间，韩苏只感到左腿中连串的高频脉冲顺着电路向着躯干涌去，他已失去了对左腿的控制。一步踉跄，终于依靠双手扶地才勉强没有跌倒，身体勉强可以控制，却也是电磁紊乱，感知只能达到周身不足两米。由于两人提前松开了手，夏天羽并没有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韩苏不能感知的，她却看得真真切切。就在男孩挥剑刚刚斩中韩苏的同时，对面的两人动了，一秒，仅仅一秒，两人已跨越了二十米的距离。两人微微侧身，女子右拳收于腰间，男子左脚前探，下一瞬即可直击夏天羽与韩苏的面门。
……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6，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与沪城环路交口
李云昊家共有两辆车，一辆是五座的飞行车，而另一辆便是有些老旧的七座陆行车。此时，七人乘座的正是此辆。最憋屈的座位当然是驾驶位，虽然没有要求她，夏天昌却主动抢着坐在了这里。车辆本身当然属于人工智能产品，虽然仅精专于行驶的专用人工智能，但凭借着自身与路网的智能水平，安全性确也毋庸置疑。而此刻，夏天昌却以无线网络接管了车辆的控制权。
前方四十米就是十字路口，左侧一辆陆行货运车飞速驶入路口，突然向右偏向，眨眼间冲破绿化带向着七座车压来。
……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6，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南岸，环湖南二路，一百二十米空中
阿芙乐尔坐在冉菁耘的飞行车内，感受着龙腾城市生活中的一种重要体验，想到千顶城的固步自封，决定回国后，一定要促进飞行车的普及。
正想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巨响以及震动中，车子突然失速，疾向地面坠去。
……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6，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与紫荆花路交口附近
夏天羽左步后移，重心放低，右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搭上那扑来的女子的手腕，眼角余光扫到那名男子脸上错愕的表情，不禁嘴角扬起一个邪媚的弧度。右手向外一引，右脚顺势后移，那女子见一击未中，尽量团身欲发挥腿部的作用，夏天羽早已识破她的想法，右手上扬，左手推出封住对方袭来的右膝。此刻对手右肋空门大开，夏天羽右手大力推出，实实击中对手右肋，左手不忘向上一带对手的右膝，对手滚回去的速度一点不比冲上来的慢。
同一瞬间，韩苏身后那名男孩高高跃起，手中宝剑正欲向着韩苏头颈斩去，却像受到了冲击，扑向袭向韩苏的那名男子头部，一声闷响，两人滚做一团向着他们之前来时的方向跌飞而回，正欲踏向韩苏的踢击因此落空。
韩苏缓缓站起身来，与夏天羽相视一笑，再望向对面那些狼狈地先后爬起，显然并没有受伤的三位，“久仰库尔一家大名，没想到能在龙腾共和国得见。有幸成为各位的目标，足够我炫耀了。”
“帮手很多嘛，十三号。”
“看来，我确实是个无名之辈。不过，你们一家似乎不止三人呀？”
……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6，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与沪城环路交口
夏天昌早有预感，此时操作着车子，在仅四车道的单侧道路上，完成了漂移的动作。逆向行驶，后面翻滚着的货车仍试图逼进着七座车。车速加满，再度漂移，车子左转进入紫娇路。
货车终于停止了翻滚，已经侧卧的车体驾驶室顶盖被从内部撕开，一名金发少年飞身弹出，他的鞋子向后喷出蓝色的光焰，带着他的身体，向着七座车的方向，飞驰而去。仅仅七步便跑出了五十余米，最后一步，左脚强力踏地，身体在高高跃起的同时，他背后展开了巨大的翅膀，脚下的火焰方向改变，他已化身飞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夏天昌所驾驶的车子追去。
……
东八区时间，2049-07-28，22:36，周三，龙腾共和国，魔都市，申东新区，滴水湖南岸，环湖南二路，二十米空中
车顶展开，冉菁耘与阿芙乐尔被座椅紧固弹出，座椅此刻已化作喷气载人飞行器，托举着两人徐徐下落。前方不远处，冉菁耘那台飞行车，侧翻在地，并没有浓烟与火光冒出，或许修修还能用。车旁站着一名少女，金发碧眼，甚是可爱，与阿芙乐尔的成熟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此刻她正疑惑地盯着空中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