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荣光这一整晚都是他发小的下酒菜了。
发小每喝几杯,就会时不时地调侃薛荣光,“提前招呼你没?”
“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是大势所趋?”
“你啊,前半身就是过得忒顺。”
“总觉得自己带着逆势的气运。”
“可特么这么明显的局。”
“你丫是非得往里钻。”
“你丫穿山甲是吧?”
薛荣光在发小的面前倒是显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没说真理在少数人手中。”
“也没跟你说众人皆醉我独醒。”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这钱就算打了水飘。”
“也不亏。”
“你能不能别说我了,酒堵不住你嘴,你身边姑娘的胸头肉总行了吧?”
几个姑娘就差没拉着薛荣光说“叔叔你真坏”了。
发小就揪着薛荣光不放,“你特么钱多,你给我啊,跟我玩私募,还能亏得了你?”
“要么就是抱着你手里那些不值钱的地皮死不撒手。”
“要么就是往一艘快沉的破船里砸钱。”
“你丫叛逆多少年了?”
“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辞公当了地主。”
“根正苗红的身家背景,无数人托举抱以全部希望。”
“你丫直属机关的工作说辞就辞。”
“要现在,你丫至少也正厅了吧?”
“哥们儿,你啥时候才能懂事啊?”
“运气不会一直跟着你。”
“九四年那么多能人栽在了南岛。”
“留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
“这你都敢碰。”
“十年过去了,你还觉得有奇迹吗?”
“公募私募集体行动砸沪东重机的盘,你都敢接盘。”
“咱们就是说,能不能别特么的玩有钱任性那一套啊!”
“到时候,圈子里都说我哥们儿是钱多人傻的大傻逼,我怎么办?”
发小拍着自己的脸,“哥们儿要脸!”
薛荣光端着杯子在发小杯子上边碰了一下,“我就问一句,如果周一大涨,我们这朋友还能不能当?”
发小说,“你真当运气能跟你一辈子?”
“你特么这辈子只要栽那么一次,就完了,我告儿你。”
薛荣光其实也不相信明天那支票能好转。
其实就算把钱都亏光了,薛荣光也没啥感觉,甚至都不会难过。
他有点沉默的原因是,这几个逼挣了点逼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产总觉得拿着老外那一套资本的玩法,可以把股市给搓圈捏扁,随意拿捏。
他们难道就没有发现,是谁在允许金融市场的繁荣。
他们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一年的股市跟那年香江的暴跌非常相似。
历史何其的相似,但这帮逼从来都不会相信历史。
他们只相信自己。
薛荣光也不相信叶伯常,但是这一刻,他倒是有点期待天明时的太阳了。
歌声没了,酒瓶已干,发小倒在沙发上时而呓语,时而打鼾。
妹子们无趣地拉扯不动他们。
薛荣光挥挥手,让她们早一点滚蛋。
空荡的包间,只剩薛荣光和他那几个纨绔发小。
一个个的都快五十的人了。
还特么的活得如此的天真。
薛荣光没走,也没有那么不讲究地倒头就睡。
偶尔抽支烟,偶尔发会呆,居然就这么呆坐了一整晚。
发小醒的时候,还有几分钟就到九点半。
他看了一眼公司的发来的集合进价的彩信,再瞥一眼薛荣光,把手机递到薛荣光的面前,给他看了一眼,“今天都没开始……”
“就已经结束了。”
“哥们儿,赚钱的路子多的是,有的人做多。”
“有的人做空。”
“你啊,应运而生,却不懂得顺势而为。”
“该做官的时候,你下海做生意。”
“该搞金融的时候,你炒地皮。”
“我们做空的时候,你看多。”
“等到我们看多的时候,你特么的是不是又该看空了?”
“你啊,永远都跟我们对着干。”
“你说你这人生,为什么总这么拧巴呢?”
发小还笑盈盈的,全身晃着,时不时地翻转手机。
显摆、嘚瑟、调侃、嘲讽的味道都有一些。
他的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
短信提醒在唰唰唰……
他刚一点开,还没看个大概。
电话过来了。
接到电话,便听人在喊:“老大……”
“风向不对了。”
“开盘,跌停。”
“不到十分钟,打开了。”
“现在跌百分之六……”
“草尼玛,出货!”薛荣光的发小在嘶心裂肺地咆哮。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暴躁。
起身,叉腰,踱步,踢门,骂街……
再到,声音越来越小,表情越来越痴……
摸头,驼背,面壁,呆滞,垂手……
上午十点……
仅仅只过了半个小时,薛荣光就看到这群发小从集体高潮到鸡飞狗跳到沉默不语。
仿佛经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薛荣光,只是起身,点了支烟,准备离开这间乌烟瘴气的包间。
发小突然沉声喊,“薛荣光,你干的吧?”
薛荣光看着这位早就面目全非的发小道:“你啊,总是觉得个人意志可以凌驾于集体利益之上。”
“顺风顺水时,觉得可以掌控天地。”
“逆境走背字儿的时候,又觉得某人在害你。”
“一个人的力量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孙贼!”发小冲薛荣光大吼,“你跟我玩什么高深莫测,我特么问你,是不是你干的,我特么半小时,亏五千万。”
薛荣光看着发小说,“昨晚,我问你,如果今天大涨,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你没回答的时候,其实,我就有答案了。”
“我并不希望它涨,不是因为怕失去咱们三十多年的交情。”
“但是我现庆幸它涨了。”
“你丫以后再嘴欠,当心我大嘴巴抽你。”
“你要不服气,我让你京沪广深都混不去。”
“不信,你可以试试。”
“草尼玛的!”
薛荣光照着那位发小的脸啐了一口。
出门时,阳光刺眼得一批,一个电话打给叶伯常,“小贼,你赢了。”
叶伯常说,“你不也赢了吗?”
“呼……”薛荣光说,“总赢的人,也总输,以后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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