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软软的小宝宝固然惹人怜爱,可怀里揣着个 “脏脏包” 牌小暖炉,尤其还是在暑气蒸腾的夏季,黏腻的热意混着汗味、油渍味,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段晓棠没法把这 “重任” 分担给全永思和薛留,只能自认倒霉,一路抱着宝檀奴回去。
就凭全永思没看出她抱孩子的姿势像拎猫,便知这位在家里也是个油罐倒了都不扶的大爷。至于薛留,看他那拘谨模样,怕是过往生活里连小孩子的哭声都少闻,更别提搭把手了。
段晓棠转头就和自我和解,她不觉得费力,檀奴也没哭闹着不舒服,旁人爱怎么看怎么看,犯不着自寻烦恼。
回到营房,段晓棠打发曹学海去找吴越的亲卫取宝檀奴的换洗衣裳,再打一盆干净的水来。
一切准备就绪,段晓棠取来一块新布巾搭在水盆边,又往水里滴了几滴花露水,清冽的香气瞬间漫开。把宝檀奴抱到膝头,小家伙身上的外裳系带倒不复杂,就是沾了不少汤汁,解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避开污渍。
段晓棠一边解带子,一边严肃叮嘱,“宝宝,记住,以后不要让不熟悉的人解你的衣裳、脱你的裤子,知道吗?”
普通人家的孩子,日常接触的多是父母家人,会慢慢分清亲疏远近,对陌生人自然有警惕心。
可宝檀奴这样的金枝玉叶,身边围着的仆婢能从屋头排到院尾,她哪用得着费心记每个人的脸?反正都是来伺候的,久而久之,警惕心早就磨没了。
宝檀奴眨巴着圆眼睛,小脸上写满疑惑,“嗯?”
段晓棠这不就在解她的衣裳吗?她自己也不会穿脱呀,旁人不来帮忙,难道要光着不成?
段晓棠想细说,又摸不清她身边哪些是近身伺候的人。往后孩子大了,便是吴越这个亲爹,也得避讳些。
只能换个说法,加重语气,“总之,不认识的人碰你,就哭,就闹,知道吗?”
宝檀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应了声,“嗯。”
兑了花露水的清水带着股清凉的芳香,段晓棠用帕子沾了水,轻轻往宝檀奴脸上、脖子上擦。小家伙起初还缩了缩脖子,很快就被那股凉意舒坦得眯起眼,连先前的困意都消散了些。
宝檀奴伸出小胖手,指着水盆里的帕子,笑得天真,“香香!”
段晓棠失笑道:“香是香,你也不能多用。”
擦干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软绸小衣,宝檀奴浑身舒坦得直蹭段晓棠的胳膊。哪怕被放到陌生的床榻上,许是累坏了,竟半点没闹,乖乖躺着眨巴眼睛。
段晓棠看着她,又补了句 “狠话”,“不许尿我床上。”
说完便端着剩水去屏风后擦身,她自己也被沾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
许是两人身上都带着点花露水的淡香,段晓棠躺到床边时,宝檀奴并未排斥,反倒精神头又回来了些,一会儿伸伸小手,一会儿蹬蹬小脚,仿佛在闻自己身上的香味。
段晓棠才不管她醒着还是困着,伸手拆了她头上的小揪揪,乌黑的碎发散下来,像团柔软的乌云。扯过薄被的一角搭在小家伙肚子上,“该睡觉了。”
宝檀奴甩甩小脑袋,显然没玩够,小嘴还 “呜呜” 地抗议着。
段晓棠没办法,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宝宝乖,睡饱了我们才有精神玩。”
心中思量,哄睡的儿歌有哪些呢!往日张口就来,到用兵一时的时候,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抬手从床头的架子上取下一本书,书皮上《论语》两个字映入眼帘。
孔老夫子最是讲礼,希望小家伙能学到他老人家几分真意,讲礼貌乖乖睡觉。
段晓棠随意翻开一页,低声诵读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若非现在首要目标是催眠孩子,段晓棠非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反驳,她学习的时候就不快乐,学习怎么会快乐呢!
段晓棠低声念着,念着念着,自己的眼皮先沉了……最后,别管宝檀奴睡没睡,段晓棠自己先睡得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是被一串尖锐的哭声炸醒的,“父王!父王!”
宝檀奴睡了一觉,大脑像是被重置了,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和睡在旁边的段晓棠,瞬间慌了神,满脑子只想着找吴越。
曹学海在门外听见哭声,急得直敲门,“将军,将军!”
段晓棠揉着眼睛坐起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安抚道:“没事。”
暗自吐槽,“魔音”贯耳的时候,才明白安神铅丹当真是有受众的。
段晓棠翻身坐过去,轻轻拍着宝檀奴的背,安抚道:“不哭,不哭,我们马上去找你父王,好不好?”
心里却在哀嚎,这鬼天气,日头正毒,出门简直是遭罪。
段晓棠三下五除二套好自己的衣裳,又给宝檀奴穿外衣,轮到梳头发时,彻底犯了难。拆头发一时爽,梳头发就太为难这双爪子了。
段晓棠鼓捣半天,最后为了宝檀奴可怜的发量着想,用发带在她头顶扎了两个小马尾。一左一右歪歪扭扭,一上一下松松垮垮,周围的碎发根本拢不住,像顶着两簇乱糟糟的蒲公英。
段晓棠索性放弃,姑且算是流行新方向,蓬松流毛感。
她自己都只扎了一个马尾,还给宝檀奴扎了两个,怎么不算尽心呢!
段晓棠再次成了恒山郡主的专属 “座驾”,抱着打扮得 “新潮” 的宝檀奴,慢悠悠往左武卫去。
一进营门,就听见里头猜拳行令的吆喝声,这群人果然还在喝!
吴越和吴巡碰杯,脸上都带着笑,各怀鬼胎地说着场面话。
段晓棠一只手抱着宝檀奴,另一只手赶紧捂住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还混着点酸馊味,她严重怀疑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这吐过。
宝檀奴的反应比她还大,小眉头皱成个疙瘩,嘴里直嚷:“臭臭!臭臭!”
整个身子都往段晓棠怀里拱,恨不得钻进她胳肢窝,哪怕亲爹在前方召唤,也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