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静仪疑惑道:“织女没了羽衣,就不能飞了吗?”
段晓棠点点头,“仙女的法力全在羽衣上,没了羽衣,跟凡人没两样。”
范静仪歪着脑袋,显然不太认同,“仙女也会习武吧?牛郎打得过她吗?”
俞丽华和陈灵芝自幼习武,体格强健,寻常男子都不是对手。受此影响,范静仪从不觉得女子就该比男子弱。
段晓棠没法跟她解释什么法系、格斗系的区别,只能简单说,“故事里的仙女,没了羽衣后,比常人还要弱些。”
范静仪嘟囔道:“这不好。”
她以为的仙女,该是自身强大无比,能飞天遁地才对,只能靠外物的,算什么真仙女。
段晓棠身体微微前倾,认真问道:“你们想想,牛郎为了娶媳妇,做了什么?偷窥异性洗澡,还偷别人的东西,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冯昊麟接话道:“色鬼,坏人!”
一个小孩子能知道“色鬼”这个在幼儿世界里颇显冷门的词汇,可见家里的环境影响不小。
庄曙补充,“还是个穷人。”
一群小家伙顺着段晓棠的思路往下琢磨,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抢着发表意见。
“这牛郎是故意的吧?以退为进,还用上兵法了。”
“无媒无聘,偷偷摸摸把人带回家,算什么道理?”
“把人带回自家,逼着人家成婚,这算不算囚禁?”
……
范静仪小手托着下巴,眉头微微蹙起,忽然冒出一句,“其他仙女难道没发现织女落下了吗?”
她们都有羽衣,若是肯留下来帮忙,牛郎根本带不走织女。说到底,是她们抛弃了同伴。
段晓棠语气平淡,“没有。”
继续往下讲,“织女在人间和牛郎过起了男耕女织的日子,后来生了一儿一女。可牛郎家太穷了,织女不得不重操旧业,靠织布补贴家用。”
“她从前织的是天上璀璨的云霞,如今织的却是人间的粗布;从前穿的是流光溢彩的仙衣,如今只能裹着磨皮肤的粗布麻衣;从前饮的是琼浆玉露,如今却要挖野菜、喝稀粥填肚子。”
冯昊麟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眉头皱成个小疙瘩,“野菜苦。”
范静仪还是想不通,歪着脑袋问:“那她为什么不想法子回家呢?天上多好啊!”
段晓棠:“她先前觉得织霞的工作太累了,想偷个懒。后来有儿女牵绊,就更走不了了。”
段晓棠也有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但从未想过逃避进“大山”的选项。
范静仪撇了撇嘴,一脸不认同,“织霞可比织布好多了!”
她虽不会织布,却见过家里的绣娘熬夜赶工,累得直捶腰。同样是干活,为什么不选个风光体面的。
段晓棠继续讲:“后来天庭终于发现织女不见了,她的母亲王母娘娘亲自下凡带织女回家。牛郎牵着老牛,背着两个孩子追了上来。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金钗,往天上一划,就划出了一条波涛汹涌的银河,把他们隔开了。”
可惜这个故事讲的时机不对,举目见日,不见星月,更不见银河,实在没什么氛围感。
范静仪却没在意这些,反倒拍着小手欢呼起来,“真好!娘家来人了!” 在她心里,被欺负了就该找家人撑腰。
庄曙想得更深些,皱着眉问:“织女的儿女怎么办呢?他们还那么小。” 自始至终,他都没把牛郎放在心上。
段晓棠长叹一声,“银河迢迢,过不去。王母娘娘后来许了喜鹊每年七夕搭桥,让他们一家团聚一次。”
范静仪的兴奋劲儿瞬间没了,眼圈有点红,“一年只能见娘亲一面啊!”那两个孩子真可怜。
段晓棠还没说暗黑版的牛郎织女呢,说不定在那个版本里,织女压根不想见任何会让她想起人间经历的人事物。
宁乾较真,“牛郎呢?”骗婚、逼婚就没下文了?
这时,宝檀奴仰着小脸,懵懂地问:“娘亲是什么?”
大些的孩子都听过河间王府的家事,知道宝檀奴的身世,此刻听她问出这话,都愣了愣。
范静仪挺起小胸脯,用自己仅有的认知解释,“娘亲就是生你的人,是世上对你最好、最疼你的女人。”
宝檀奴小脸上露出懵懂又天真的笑容,掰着小胖手指道:“父王、杜夫人。” 显然把 “对自己好” 的人都归成了 “娘亲”。
宁乾性子直,脱口而出,“你不是他们生的。”
庄曙赶紧拉了拉宁乾的袖子,描补道:“男人不会生孩子。”
宝檀奴似懂非懂地 “哦” 了一声,大眼睛里依旧一片茫然。
段晓棠把宝檀奴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岔开话题,“所以啊,以后若是遇到居心不良的人,自己一定要先稳住,找机会通知家人,知道吗?”
范静仪点点头,“然后呢?”她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报复回去了。
段晓棠故意板起脸,语气却带着调侃,“然后你父亲和二叔会把牛皮剥下来,把它的骨肉熬成汤,再把牛郎做成花肥。”
范静仪第一反应不是不能吃牛肉,北征归来,范家也吃过牛肉,但不是所有的牛都能吃,要有选择的吃。
而是认真说道:“父亲和二叔不种花。”
段晓棠忍俊不禁,笃定道:“会种的。”
爱人如养花,施点有 “营养” 的花肥,有何不可?
宁乾哈哈大笑,“谁说范二哥不种花,他种的拘那夷可好了,做的豆渣饼也是天下一绝。”吃过的人都说好。
范静仪一听 “好吃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好吃吗?”
段晓棠想起豆渣饼的 “威力”,迟疑了一瞬,含糊道:“配料足的话,味道确实不错。” 半句没提它的副作用。
范静仪挨着段晓棠的腿坐下,忽然仰起小脸,一本正经地问:“段将军,我能嫁给你吗?”
段晓棠被这话问得一愣,“为什么?”
范静仪说得理直气壮,“二叔说你家有很多好吃的!嫁给你,我就能天天吃个不停了。”
段晓棠憋住笑,“那我真是荣幸啊!不过你去我家,你父母怎么办?”
范静仪小眉头紧锁,慎重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我可以回家住啊!” 东食西宿的道理,被她悟得明明白白。
冯昊麟在一旁小声提醒,“嫁了人,就不能总回娘家了。”
范静仪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一边是源源不断的好吃的,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家人,到底哪个更重要?
段晓棠看着她纠结的小脸,问道:“那你以后要是遇到别家的饭菜更好吃,怎么办?”
范静仪眨了眨眼,不确定地说:“那我…… 换一家吃?”
段晓棠被她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想去就去,记得吃完回家就好。”